从村庄到小镇

元月谈情 2024-09-10 12:14:57

星期天回村时,哥哥又因为时间观念不强被爸爸训斥,只默默开车一声不吭。

小叔在山下也开车往回赶,到上山路车明显的电量不足,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又没个充电的,只能停下来让车歇一会再走,他疑惑不解地问哥哥,出门时候明明见电是满的,怎才走了这点路,车就像个蜗牛一样慢慢慢。问他充电充了几小时,他说,一见灯绿了就拔掉插销,哥哥说,充电至少要在五小时以上,时间不够有可能是虚电。

三晃两晃时间越不早了,小婶干脆先坐我们的车回,小叔跟在后面艰难前行。我们为远远跟在后面的小叔担忧着,菩萨保佑他顺顺利利开上坡来,不然得另想他法。

正是麦熟时节,山上山下气候相差不大。山上景色宜人,眼前的青山被雾气笼罩着,云宫一般很壮观,但我无心欣赏,只隔着玻璃匆匆拍了一张。

因前一天下了一天雨,不清楚村里的路况,先把车停放在村口,下来走,远远看见二叔家院子里人影晃动,顾不得脚下的泥泞,快步赶过去。

亲戚四邻有来的有走的,表情悲戚,说话间哭哭啼啼。一个屋里阴阳先生在议事,选日子,看坟地;另一个屋里女人们淘菜切菜,搭锅做饭,裁纸破布;最边的一个屋里放着棺材,二婶婶已去了另一个地方,再也听不到亲人们的呼唤声......

前来吊唁的人有站的有坐的,你一言他一语,无外乎是家常事。有随口应和的,有积极出主意的,有听理儿的,一家有事百家帮忙。

兰姐姐的脸色看上去有点苍白,不似上次见到的那般红润,我把我喝过的药名推荐给她,希望对她有用。

她说,一摊子的事烦,我安慰她,总会过去的。没想到她半夜会给我发信息,很高兴我还是她心目中那个可以倾诉的人。

小叔小婶要去镇上的家里取些东西,哥哥开车送,我也跟着去,正好可以看看年少时寄住的地方,其实她家房子后来有过修缮,早就不再是我记忆中的原貌。

我记得中学刚毕业,阿彩来看我那会儿都还没有楼梯,阿彩是从房子东边的角落跳下,再沿着陡坡来到院子,我们平时也从那里往下跳,早习以为常。只因为当时她头上戴的一个毛绒绒的头饰阳光下甚是好看,把我羡慕的,后来也照着买了一个差不多一样的,所以印象特别深刻。

我还记得堂弟结婚时,那天正好逢集,我叫了来前来赶集的花儿一起坐在楼顶上靠楼梯的位置吃席。那时小叔家办喜事房子已经修得很气派了。

这些年小叔小婶在外打工,孩子们也在城里买了新房,镇上旧房子自然闲下来。好好的房子因常年无人居住窗玻璃破的破,门板掉的掉,已不成样子。

我记忆中小叔家的房子,上面一层两边是卧室,中间是一个大门市部,货架上吃的用的东西琳琅满目,下面一层是几间客房和一间厨房,想当年她家经济条件在镇上也是数一数二。

下院里原先是没有院墙的,我当时住在最边上厨房那间。院子东边有一个鸡窝,冬天小叔在鸡窝里挂一个明晃晃的电灯给鸡取暖,小婶每天都能收好多鸡蛋。院子前一个很深的沟,哥哥说,以前从沟里往上担水,可把人累死了。

院子里的花草是原先就有的,还是没有的我不确定,只看见它们在这荒芜中开着耀眼的花朵,顶在草叶上的露珠一颗一颗闪闪发光。往事历历,谁会去想过去了多久了呢?又或者管它过去多久了,时过境迁,丝毫不影响花草丛生。

我回来了,亲爱的小花草们,你们可认得我呀?昔日那个多愁善感的小女孩子,她把她的年少遗落在此,难免会触景伤情。

《红楼梦》第八七回:黛玉和探春,湘云等几个姐妹闲聊时,黛玉说道,俗语说:'人是地行仙',今日在这里,明日就不知在那里。譬如我原是南边人,怎么到了这里呢 ?湘云接过话儿说,姐妹们不管原是哪边的,今儿大家都凑在一处,可见人总有一个定数,大凡地和人总是各自有缘分的。

从小婶家出来,放眼望去,整个小街上焕然一新,确是寻不到一丝熟悉,原有的古朴气息荡然无存,像是到了一个陌生地,满心的无所适从。

时间真是个怪东西,它使曾经的小小栖息地成为一个虚空的地方,我与空寂对话,证明自己不是一个淡漠的人。

唐代诗人韩偓说:"四时最好是三月,一去不回唯少年。"一别多年,竟是这样的感觉在脑海中回旋,世事无常,得得失失,跌跌撞撞,从前种种,换来今日之成长。过往不提,释然于心。未来岁月,一如既往,像所见过的花草一样心有光芒,傲然盛放。

回来的路上和小婶说东说西地拉家常,小婶说,我不信别的,就信一位老人。当年有位过路的老人,口渴了问她要水喝,她给老人家倒了满满一碗开水,又顺手从纸包里抓出一把白糖放碗里,那老人喝完甜甜的糖水说:"你这块地方风水好,你老了坐着不动,就有吃有喝。"小婶不信,她笑着说道:"整天不停气地干到这样都不行,坐着就能有吃有喝?难道坐到那,就有鸟娃子嵌着放到我嘴里?"直到现在她谋了个看大门的活,和小叔两个人坐着,种种菜,看看门,每季工作服发着,每月有工资领着,生活滋润又安稳。才明白那老人家的预言是这意思。从疑惑到解惑,她眉飞舞色地讲完,原来万事有因果,善心得善缘。

村里空气好,视野开阔,身心舒展的感觉,明明才待了多半天,却好像待了好长时间似的,耳边总是熟悉的乡音,脑海总是过去的事情,要是住上几天,回想起来的事情怕是会更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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