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洪海

新中国成立后，担任过海军后勤部副政治委员的吴西少将，是当年跟随贺龙的120师支援冀中、此后留在冀中开拓冀中根据地的老红军将领。

吴西在 1982 年总结说，冀中根据地的开创有几个重要创造：

一个是拆城，一个是挖道沟，还有一个是打狗运动。

冀中平原一望无际，每个县城都建有高大坚固的城墙，如果县城被日军占领了，就很难再夺回来。

而日军却可以随时出击，凭借汽车、装甲车和骑兵的优势，肆意横行，这样日军就可以以点带线形成控制面，不利于八路军的生存。

要想在这样的地方抗击日军打游击，就得改变平原地貌。

未雨绸缪的冀中八路军首先想到的就是要把城墙拆了。

1938 年 1 月，肃宁县城第一个拆了城墙，接着河间也拆了。

到春天的时候，八路军控制的二十四座县城的城墙全部都拆了。

一向被称作金城的蠡县城墙拆除时，全县的劳力都被动员起来了：

“整个城墙上下都是拆墙的人群，有的打钎，有的搬土，抬的抬，拉的拉，劳动的号子声打钎的铁锤声响彻全城。

到了晚上，灯笼火把，把全城照得和白天一样。

白天是人的海洋，夜间是灯笼的世界。

不到一个月，城墙即全部拆除。群众拆城热情高，速度快，说明人民群众的力量是无敌的，一旦发动组织起来，真是无坚不摧”。

拆城墙被此后的抗战历程证明，这是一个非常有战略性、有预见性的行动。

1938 年的秋天，拆完城墙的八路军，又决定“变平原为山地”，主动改造冀中平原的地形。

冀中的领导人认为，挖道沟对能不能坚持平原游击抗日战争的影响深远，必须要趁着日军全面控制冀中之前先下手。

挖道沟就是把原来的路挖成沟，一般两米深、三米宽，道沟里面有可以作战的掩体，隔开一段就有圆形土丘，大车可以通行，但是汽车开不过去。

人在道沟里走，平原上的人看不到，沿着道沟，能从这个村走到另一个村。和拆城墙一样，挖道沟还是要得到冀中百姓的支持。

开始的时候，冀中老百姓还不是太积极

但是经过几次和日军的战斗后，凡是有道沟的地方，战斗的效果都很好

冀中人看到了“抗日沟”的作用，于是口口相传，各地都动员起来支持八路军挖道沟了。

时任冀中军区司令部交通科科长的李健回忆：

“几十万男女老少，披星戴月，自带干粮、工具，唱着抗日歌曲，挥着锹镐，汗如雨下，不到几个月，将冀中平原上的大部分大车道挖成蜿蜒如蛛网的‘抗日沟’。”

挖道沟是人类战争史上史无前例的创举

冀中人从 1938 年开始挖，一连挖了两年多，整个冀中地区的各个村庄都被这样的道路纵横贯穿起来。

此后，在日军对冀中发动的无数次“扫荡”、拉网、袭击、封锁战中，

坦克、装甲、汽车的作用被降到了最低，

因为到处都是沟，机械化部队的快速优势无从发挥，反倒增加了汽油的消耗。

由于整个冀中的道路都变成了道沟，

那时老百姓买牲口的时候，都要看看牲口会不会跳道沟，

会跳的一个价，不会跳的就要折价，

因为日军下乡“扫荡”时，不能及时转移的牲口就会被抢走。

后来“扫荡”的次数多了，很多牲口也会听敌情了，

它们一听到警报就在牲口棚里闹腾，牵出来了就安安稳稳的，

等着主人往背上放逃难物品，然后不叫也不闹地跟着走。

道沟改变了冀中平原的地形，这才让开展平原游击战成为可能。

利用道沟进行隐蔽运动，一方面可以出其不意发动进攻，一方面又大大减少了冀中党政军民的伤亡。

此后冀中八路军行军作战基本都是利用道沟，依靠道沟，尤其在残酷的五一反“扫荡”中，道沟发挥的作用，不仅让日军感到意外，就连冀中八路军自己也没想到。

无论是拆城墙还是挖道沟，包括后来发起的打狗运动，冀中的老百姓都全力以赴支持八路军

只要一号召，老百姓就开始干起来，所以吕正操常说的一句话就是：

人民永远是靠山！

很多冀中军民的反“扫荡”记忆，都是从 1939 年开始的。

根据吕正操的回忆，这一年，日军集中了两个师团和一万名伪军，对冀中进行了五次围攻和三次分区“扫荡”，此外，双方还进行了大小战斗两百余次。

谁也没有想到，经过这一年的频繁战斗后，从各方面都反映上来一个共同的问题：

狗是汉奸。

说狗是汉奸，主要是敌人很少在夜间活动，频繁转移的八路军则常常要依靠夜色掩护，

但是人一进村，狗听到动静、见到生人就狂吠不止，这就等于给敌人送了信。

这个问题不解决，会严重影响抗日军民安全。

商议的结果是，动员家家户户把狗打死，于是冀中军民掀起了打狗运动。

有关冀中打狗还有一段逸事，吕正操在回忆录中记载：

1938 年冬季，冀中区党委驻在任丘出岸村。

一天，《冀中导报》刊登了一条消息：

深泽县大直要区小队夜间去袭击敌人的据点，当进入据点以后，狗突然叫了起来，惊动了敌人，因而破坏了袭击计划。

区小队的同志对狗很气愤，于是就想把狗都打死。但集合各家的狗很困难，就趁“二八月”招狗子的季节，利用母狗把公狗引诱到院子里打死。

冀中区党委宣传部长周小舟同志，看到这条消息后很生气地说：

“拿党报开玩笑，什么意思！”为此还停发了这天的报纸。

后来，日军占领了冀中的各县城，抗日军民夜间活动的保密问题越来越突出。

我们到哪村去，狗一叫，等于给敌人报信，所以就想起大直要区小队打狗的倡议，开展了打狗运动。

在 1939 年冬季，为了开展打狗运动，提出了“狗是汉奸”的口号，于是一个群众性的打狗运动，就在整个冀中区开展起来了。

老百姓家普遍喜欢养狗，但是抗日高于一切，

一声号令之下，整个冀中都找不到狗了，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冀中新出现了六十万张狗皮。

有时偶尔能在野外看到一两只，但是竟然都夹着尾巴一声不吭，

好像它自己都知道吠叫就会送命。

冀中打完了狗，

冀南根据地一看效果不错就学过去了，

接着山东根据地也打起狗来了。

【作者：朱洪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