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1月18日凌晨四点,一名中年女子神色匆匆地走入上海市南京东路派出所,她是来报案的,她说“我的丈夫杭百发昨天在上海被人绑架,劫匪提出了1500万元的赎金要求,规定今天中午12点交付”。
这名女士姓梅,家住江苏泰州,她是专程赶到上海来报案的,警察一看时间,此时距离交付赎金只剩下8个小时。
对于此事,上海警方非常重视,立刻安排上海黄浦分局刑侦支队重案队接手调查,警方又问了一遍梅女士关于他丈夫的情况。
被绑架的杭百发是一位建筑企业老板,11月17日上午从福建来到上海,之后去了侄女小梅的炸鸡店,谁知道没过多久,小梅就接到了绑匪的电话,告诉她杭百发在他的手上,随后小梅通知了梅女士,并转述了绑匪的要求。
警察为了了解更多绑匪的情况,主动联系了小梅,可小梅却说“我的手机很快就要关机了。而且我也不在上海”,随后警方就与小梅失去了联系。
万般无奈之下,警方只能从杭百发失踪的地点进行搜查,杭百发的轿车就停在小梅的炸鸡店门口,警方推测杭百发不会离开太远,于是调取了周围的录像进行查看。
小梅的炸鸡店距离上海市中心人民广场只有一个街区,距离南京路只有不到500米,此时马路上人山人海,周围监控密布。
警方很快通过监控录像发现了杭百发的身影,当时的杭百发神情放松,在下午1点左右悠闲地走进一家自助银行,似乎在里面取钱,当他进入自助银行后,一辆灰色的别克商务车停在了银行的路边,从车上下来几位男士,其中两人在银行门口进行了查看,确认进去的人是杭百发后,他们就到银行门口等待。
等到杭百发出来后,四个人一拥而上,将杭百发绑上了车,杭百发在离开时有过短暂的挣扎,可是他却没有呼喊,被人硬生生塞到了车里,这辆车很快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之中。
在人来人往的闹市中把杭百发绑走,这让上海警方感到十分的不解,更加奇怪的是杭百发为何没有呼喊,寻求别人的帮助?
警方立刻调取了绑架杭百发的车牌号,发现系统里头根本就没有这辆车的号码,这是一个套牌号。
此时距离交款时间不足两个小时,警方对于作案人有了进一步的猜测,首先杭百发刚从外地返回上海,在侄女小梅的店门就被绑架,作案人对杭百发的行踪如此的清楚,而杭百发一回到上海,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小梅的炸鸡店,小梅会不会参与到绑架案中,尤其是她在得知姑父被绑后采用了躲避的态度,这让警方觉得事有蹊跷。
警方告诉了梅女士这一猜想,可梅女士斩钉截铁地告诉警方“小梅不可能参与此案,她在杭百发公司的财务部工作,我家和她家关系很好,她的炸鸡店还是我们投资的”。同时,梅女士又说“绑匪也不可能是我家的亲属,因为我家关系很融洽,绑匪不可能是他们”。
面对这一说法,警方立刻调查了小梅的家庭情况和背景,发现小梅的经济条件比较宽裕,杭百发一家人对她也十分地照顾,按理说她确实没有作案的动机。
从绑架杭百发的画面来看,现场绑匪一共有七人,他们似乎对杭百发的行动轨迹非常了解,不但准备了套牌车,还有人动手,有人盯梢,作案后还直接给财务负责人小梅打了电话。
警方核查了给小梅打的电话号码,几个号码都是四川注册的号码,难道劫匪来自四川?
要查明电话号码的真实号主需要一些时间,警察又调查了杭百发的经营情况,发现他的企业在全国各地都有业务,上海、四川施工规模还很大。
会不会杭百发存在商业上的纠纷,导致被绑架呢?
于是,警方又询问梅女士“杭百发是否与什么人在商业上有矛盾?”
梅女士告诉警方“杭百发曾经和一个叫陈锐的四川籍男子有生意往来,两人之间曾经爆发过矛盾。”
此时,上海警方收到了一份来自四川警方的协查通报,通缉一名拖欠农民工160万工资的老赖,而嫌疑人不是别人,正是警方准备营救的人质杭百发。
从被绑架人瞬间转变为警方通缉的在逃嫌疑犯,这让上海警方感到十分的诧异,这个案子到底有何隐情配合,四川警方的案子和本案会不会存在某些关联?上海警方一下子摸不着头脑了。
随着交付赎金的时间越来越近,梅女士的情况也显得有些紧张,她变得吞吞吐吐,似乎在隐瞒着什么,神情也越来越焦虑。
更为奇怪的是自从梅女士来到警察局之后,她始终都没有说是否要去筹集钱款把丈夫赎回来,难道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支付赎金解救自己的丈夫?
警方于是对杭百发的经济条件进行了调查,发现他在上海有大量的房产和车辆,家庭资金雄厚,身家上亿,对他来说160万元根本是九牛一毛,那他为何会上老赖名单?
1月18日是杭百发支付欠款的最后期限,恰恰在此时杭百发遭到了绑架,而梅女士似乎又不打算支付赎金,小梅始终不肯露面。
警方猜测这会不会是一出苦肉计,杭百发雇人绑架了自己,以达到逃避法院判决,赖掉这160万元的农民工工资?如果是这样的话,小梅的避而不见就能理解,因为她知情,害怕由此露馅。
中午12点,梅女士的电话响了,来电的人正是与杭百发有过矛盾的陈锐,陈锐曾经是杭百发的合伙人,后来闹了矛盾,分道扬镳,没想到陈锐张口就问梅女士要1500万,显然,杭百发就是被陈锐所绑。
梅女士接到电话后一直在问陈锐“我的老公在哪里?我现在只想要人,我不想要钱,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可电话那头陈锐却始终没有让梅女士听一下杭百发的声音,反而十分暴躁,声嘶力竭,似乎情绪受到了很大影响。
由于时间紧迫,警方并没有多想,现在首要任务是人质的安全,而到目前为止,在电话中,还没有听到过杭百发的声音,这让警方忧心忡忡,时间每过去一点,人质的安全就会恶化一些。
不管杭百发是否是在逃嫌疑犯,首先要做的就是把他救出来。
听完电话后,反而让上海警方原本的猜测产生了动摇,因为梅女士似乎很害怕绑匪撕票,动了真情,这并不像是预先安排好的情节,此时警方很害怕绑匪撕票,杀死杭百发。
陈锐给梅女士打电话的时候,其中一句话引起了警方的注意,陈锐在电话中让梅女士把钱打到他的卡上。
在此前发生过的所有绑架案件中,嫌疑人全都是索要现金,从来没有人提过转账的方式,更何况陈锐竟然承认了自己绑架了杭百发,这里面究竟有什么隐情?
此时,所有的焦点都集中在了陈锐身上,警方调查陈锐,发现他在17日傍晚,在浙江租用了一辆别克商务车,通过监控画面对比确认,他租用的那辆车正是案发时出现的那辆车,因为在监控上显示车辆内部有一个白色的餐巾盒,大小、模样、形状与陈锐车中的餐巾盒完全一致。
于是,围绕着这辆别克车,警方调取了天眼监控系统,发现这辆车在绑架完杭百发后驶向了黄浦江边的一条小路,在那里,这辆车停留了大约20分钟,之后这辆车上了高速离开了上海,此时车辆已经更换了车牌,警方通过监控发现车中只有陈锐。
警方于又调取了黄浦江路上的相关镜头,经过排查,发现在不远处的小路上出现了五名男子,经过监控对比,警方认为这五个人和人民广场监控中出现的绑匪十分的相似,他们应该就是绑架杭百发的人。
他们从江边的小树林走到了大路上,拦了一辆小轿车,迅速离开了现场。
难道陈锐将杭百发绑在车后座了?陈锐一人为何要让其他人离开?难道他一个人真的能够控制住杭百发?
警方怀疑这辆车停留的20分钟是嫌疑人抛尸的过程,那里人迹罕至,没有房屋,很适合藏匿尸体,于是警方出动了警犬,在黄浦江小树林进行了彻底的搜查,可结果却并没发现杭百发的踪迹。
几名犯罪嫌疑人的离开让警方非常的诧异,离开意味着此次行动已经结束,可是杭百发究竟去了哪里?为何陈锐要独自离开,剩下几个人又去了哪里?
通过监控系统,警察发现离开的五个人乘坐小汽车来到了上海火车站,他们随后直奔售票窗口,在那里,他们购买了六张前往成都的火车票,购票人的身份也被核实,他们分别是曾斌、邹丽、邓有军、陈善荣、李小勇和张国敏,均来自四川。
1月18日8点45分,在梅女士来到警察局报案之后,这六人就离开了上海。上海警方立刻联系了火车乘警,让他们密切监视火车上的这六名乘客。
因为火车上人员很多,警方没有在火车上对几人进行抓捕,而是等待他们到达成都之后再动手。
另一边,警察发现了陈锐的行踪,他在浙江还完车后,乘坐飞机从南昌飞回了成都。此时,没有人知道杭百发究竟在哪里,他是死是活?绑匪分头离开上海,究竟意味着什么?
更令警察迷惑的是陈锐为何要暴露自己的身份?绑架完杭百发后似乎并没有要逃跑的举动。
时间来到了11月19日的清晨,此时杭百发已经被绑架了40多个小时,可是依然没有关于他的任何音讯。
成都警方启动了抓捕行动,在成都一家宾馆中,警方将陈锐抓捕归案,随后又在成都火车站将下了火车的其余六人抓获。绑架杭百发的所有犯罪嫌疑人悉数落网。
当警察询问陈锐时,他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说“什么?杭百发没有和他家人取得联系吗?”
这句话让警察十分的吃惊,怎么连绑匪都不知道杭百发去了哪里?
此时,陈锐讲起了事情的原委,“杭百发欠了我1550万元,其中160万元是拖欠给我干活的农民工工资,我根本就不是绑架杭百发,是为了让他归还钱,而且我们签订了协议,规定3月份还多少钱,4月份还多少钱,可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杭百发却突然离开四川,再也没有回去,他这就是想赖掉这笔钱”。
警方这才意识到陈锐的行为确实不是绑架,而是因为债务问题导致的非法拘禁。
陈锐在四川了解了杭百发的很多信息,一路追随他来到了上海,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他的几名员工,7个人租了一辆车后,将杭百发绑到了车上,将他带到江边,此时杭百发答应会尽快还钱,但前提需要是等他回到江西南昌。
为此,在江边时,杭百发还给他老婆打了个电话,安排具体怎样支付。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那辆车会在江边停留了20分钟,这时双方在进行沟通。陈锐在得到了杭百发的承诺后,让员工离开返回成都,自己还车,然后再返回。
那么杭百发究竟去了哪里?
陈锐给出了一个答案:跑了。
1月17日晚上11点,陈锐员工都已经走了,陈锐开车准备把杭百发带回江西,让他尽快付款,可就在陈锐在加油站停车加油的时候,杭百发却趁机溜走了。
当陈锐付钱回来时,他发现杭百发已经不在车里了,杭百发究竟跑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
对于陈锐的说法,警察不敢轻信,他们立刻调取了加油站的监控视频,发现在监控中,确实有一个黑影在画面中一闪而过,消失在了茫茫夜幕之中。经过判断,这个人影正是从汽车中溜出来的杭百发。
这时,警方才相信杭百发确实脱离了陈锐的掌控,但为何杭百发逃跑之后却从来没有打过求助电话,连家人都没有告知一声呢?
杭百发心脏曾经搭过支架,会不会因为他在逃跑过程中心脏病发发生了意外导致死亡?
此时,陈锐又说了一个情况,他说“我在第一时间就给他老婆梅某打了电话,将杭百发逃跑的情况告诉了她,他老婆肯定知道情况”。
这句话让警方特别地诧异,既然梅女士知道丈夫已经逃跑,为何还要来报案呢?而且从未提及绑架杭百发的是债主陈锐,更声称不知道欠了他160万元员工工资?
警方立刻找到梅女士核实情况,11月19日晚上,在梅女士的联系下,她的侄女小梅终于来到了警局,此时和他一块出现的还有他的姑父,警察正在苦苦追寻的被绑架者、在逃嫌疑犯杭百发。
在警局,杭百发交代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原来他确实欠陈锐1500万元,由于不想还钱所以几次三番躲债,被陈锐绑架后,杭百发逃跑后想要报复陈锐,于是怂恿妻子来报警,想让警察以绑架罪给陈锐判刑。
但让杭百发没有想到的是,按照我国法律的规定,证人故意做虚假证明,意图陷害他人或者隐匿罪证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原本杭百发是一名被害人,他完全可以通过法律的手段维护自己的权益,陈锐拘禁的方式必然会受到法律的制裁,可结果却是因为杭百发的贪心,让他成为了另一名犯罪者。
虽然杭百发和妻子梅女士随后支付了拖欠员工的工资,警局由此撤销了杭百发的通缉协查,但杭百发的老婆梅女士和侄女小梅因为涉嫌伪证罪被公安机关依法进行刑事拘留。
最终,梅女士和小梅都会因为不正当的行为被判刑,接受法律的制裁。
在现代社会中,每个人要承担好自己的责任,欠债还钱理所当然,杭百发因为纠纷把两位亲人送进了监狱,而梅女士和小梅在面对杭百发的要求时也没有坚守住底线,最终成为了“替罪羊”。
任何人突破法律底线的行为都要承受相应的代价,杭百发的事情告诉我们,永远不要做那个侥幸者,要遵纪守法,尽好自己的义务。
(摘编自微信公众号世界大要案纪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