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唐代宗广德元年（763年）十月的一天深夜，夜行人潜入“尚父”、司空兼中书令，大太监李辅国家，割下李国辅的脑袋和一只手，悄然而去。

唐代宗表示震惊，派人慰问李家，沉香木刻个头颅替上，下葬，追赠太傅。

唐玄宗的“老奴”是高力士；唐肃宗的“老奴”是李国辅。

唐代宗上位，李国辅出过大力。

李太监对代宗说：“外面的事，由老奴来处理；大家（指皇帝）只要袖手傍观就可以了。”

02

又过了几年。

代宗大历五年（770年）三月，寒食节。

皇帝在禁中宴请高级官员，宰相元载、神策军中尉、观军容使大太监鱼朝恩等出席。

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吃过饭，代宗把鱼朝恩留下，商量事情。

君臣谈着谈着，话锋越来越尖锐，代宗直接斥责鱼朝恩有不正当的图谋。

鱼朝恩一看，守卫的是将军周皓，自己的心腹，胆气壮了，加上平常骄傲惯了，大声替自己辩护。

皇帝不再多说，挥下手，周皓带着几个卫士，把鱼太监拿下，当场缢死。

周皓早已是无间道的人物，投靠在皇帝这边，只是鱼太监不知道。

鱼朝恩军权在手多年，飞扬跋扈，口头禅是：“天下事没经过我同意行吗？”

朝恩的养子还小，七品的小内侍（绿衣），和同事们吵架，被人讥笑：“穿个绿色衣服，假什么奇特？”

第二天上班，朝恩直接对皇帝说：“我儿子职位太低，给别人欺负，请皇上赏赐他紫衣。”

俗话说，红的发紫，五品以上穿红衣，紫衣是三品以上大员服装！

代宗还没表态，有关人员就捧上紫衣，小子已经拜地上谢恩了。

代宗强笑：“这孩子穿紫衣，好看！”

03

除掉这两个太监，是代宗的意思。

幕后导演，是宰相元载。

元载出身寒门，这在讲究门第的大唐，能当上宰相，是极不容易的事。

不是人精，不可能攀上这个高峰。

早年，小元参加科举考试，屡屡落弟。

直到天宝年间，时来运转。

喜好神仙的玄宗设立了一个专门考老庄道教的试卷，这是元载的强项，一举中第，进入仕途。

安史之乱爆发，大唐大乱，还好江淮一线守住了，大批士人避乱，进入江南。

元载也在其中，才华出众，很快就成为中坚人物。

等到唐肃宗收复两京，老元回到长安，已然是江淮转运史，御史中丞这样的部级高官了。

朝廷中兴，需要大批的能臣能吏，元载继续高升，户部侍郎、度支使、国家财政部部长。

攀附李辅国上位宰相，又反杀李辅国，揣度圣意诛杀鱼朝恩，达到权力巅峰。

进入帝国顶尖权力层。

这样工于手段，又守口如瓶的大咖，就是玩权力游戏的高手。

04

大历二年（767年），根据元载的意思，出了一道文件，规定：以后百官论事，先报请主管领导；主管领导再报请宰相，决定是否专题讨论。

大臣颜真卿说：“这不是掩住皇上的耳目吗？”

没多久，颜真卿下放到峡州。

05

当时的宰相团队，元载、王缙、杜鸿渐都信仰佛教，都以自己的名义，在长安洛阳捐造佛寺。

代宗问：“因果报应，真的有没有？”

元载说：“国家运祚的长短，绝对是福报的结果。安史之乱，叛军最猖狂时，安禄山被自己的儿子杀掉；接着史思明也被自己的儿子杀掉。大唐总会转危为安！这就是明证。”

代宗非常相信，此后经常在禁中斋僧数百，在五台山造金阁寺，铸铜涂金为瓦，耗费巨亿。

君臣经常在一起谈论佛经，元载是讲经论道的高手，更进一步得到代宗的宠信，权势熏天。

06

不过，中国人做事，总说要有个度。

日盈则亏，否极泰来。

元载渐渐有点放飞自我。

京城的住宅好几处，每处都富丽堂皇，极尽奢华。

代宗有点不高兴。

元载和王缙建议在长安（西京）和洛阳（东都）之间，再把河中府建设起来，搞一个中都。

元载这边拿个方案，请皇帝看，那边已经派人到河中去置地置产。

代宗更恼火了。

领导当久了，总以为自己行行精通，元载也犯了这个毛病。

一个书生，要论军讲兵。

当时大唐西北边时不时受到吐蕃的威胁，元载建议在原州（宁夏固原一带）修筑城池，说可以扼守咽喉。

刚好大将田神功进京，代宗就问他怎么看。

田神功说：“军事上的大事，久经沙场的老将都判断不准。陛下不能听一个书生的话，就大量投入财力人力。”

代宗越来越讨厌元载。

元载并没有收敛。

元载、王缙组成小团伙，包括元载的妻子王氏、两个儿子、王缙的弟弟妹妹，大家都伸长手捞钱。

想提拔，不通过这些人，基本没有希望。

07

大历六年（771年），上少良上疏朝廷，陈奏元载恶迹。元载得知后，编排罪名，将李少良等人杖杀于公府。从此人们再也不敢公开非议元载，就算走在路上，也不敢交谈。

唐代宗对元载所为非常清楚，但考虑到元载任相多年，帮他铲除李辅国、程元振、鱼朝恩等宦官势力，想让他善始善终，因而单独召见，加以劝诫，希望他有所收敛。

元载却不思改过。

唐代宗大历十二年（777 年）三月，一个期待已久的大新闻，震惊了朝野内外。

权相元载被抓了!

有人举报老元、老王在家里设醮——请道士到家里祈福的一种活动，有时也夹带诅咒类的私货。

第二天，代宗在大殿开会，派舅舅金吾大将军吴凑去政事堂，把元、王二人现场逮捕。

二人的亲属统统抓起来。

派大臣审讯，元载认罪。

几十年一场大梦，元载叹道：“快点让我死吧！”

偏偏来人说：“对不起哟，还是要让你受点侮辱哟！”

拿双脏袜子塞住元载的嘴，才杀掉他。

元载的3个儿子全部赐死，其女充入掖庭为奴。

数十党徒全部贬谪地方。

按唐律，元妻王氏只需罚没入宫做杂役。

但王氏不愿苟活，道：“王家十二娘子，二十年太原节度使女，十六年宰相妻，死亦幸矣，坚不从命！”

抗旨！被京兆尹活活杖杀于庭。

抄家，无数金银财宝；单单胡椒800担。胡椒当时要从西域进口，价格很贵。

同年五月，唐代宗下令挖开元载父祖坟墓，劈棺弃尸。

拆毁他在大宁里、安仁里以及东都洛阳的府第，焚毁私庙神主。

老王：

贪官都有一致的特性，每个人都相信自己例外。所以事迹永远讲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