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月初，曼城指控英超关联方交易（APT）规则违法一案的仲裁结果公布，有趣的是，涉案双方的通告内容大相径庭，均声称本方取得了胜利。

正值英超对于曼城115项财务违规指控（与APT案无关）接近水落石出的时间节点，也难怪双方对于本案的公关如此看重，这场法庭上的交锋无疑会给后面的“主菜”奠定基调。

半个月后，社会各界对于本案长达175页的裁决书有了更全面的解读和分析，那么曼城和英超到底谁赢了（或者赢得更多）？如此裁决结果又意味着什么？

175页裁决书封面

来龙去脉

让我们把时针拨回到三年前，彼时沙特公共投资基金主导的财团收购纽卡斯尔联终获批准。当年12月，担心“石油爹”搅乱英超既有格局的英超各队，紧急通过了一项针对关联方交易的法案，姑且称之为“APT 1.0”。

由于制定时间仓促，APT 1.0只是一个框架，核心内容是规定所有关联方交易都必须通过“公允市场价值（FMV）测试”，以防止金主通过关联交易间接注资，从而在盈利和可持续性规则（PSR）审查中瞒天过海。

今年2月，英超联盟投票通过了更细化的APT规则，即“APT 2.0”。值得一提的是，在最早版本的APT 1.0投票中，曼城一度投出过赞成票，随着APT规则的逐渐细化，“蓝月亮”转变成纽卡坚实的同盟。

曼城纽卡“哥俩好”

今年6月，曼城决心在英超的“115项指控”案之外开辟一块新战场，提交了一份长达165页的法律意见书，指控APT规则违反英国竞争法，并称之为“多数人暴政”“对海湾国家的歧视”。

根据《泰晤士报》，蓝月一方还将球迷和社区作为筹码，声称APT规则限制了他们购买球星的能力，并迫使俱乐部不得不向球迷收取更高的票价，甚至可能削减在青训、女子足球和社区方面的投入。

众所周知，英超联盟出台的新规需经过2/3参会且未投弃权票的俱乐部赞成，某种意义上，本次仲裁不仅针对管理机构，同样也针对了“大多数”英超俱乐部，尤其是在所有权光谱上完全对立的“红色卡特尔”。

幸福的曼城球迷谁是赢家

回到核心问题，曼城和英超到底谁赢了？双方自然不会在公文里撒谎，只不过是挑对自己有利的事实大书特书。这点小心思在判决书的呈现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曼城放出的链接只有判决书第164页（结论章节的最后一页），而英超则放出了全文（感谢英超的分享）。

简而言之，曼城针对APT系统的一部分指控得到了仲裁庭的支持，主要包括以下三点：

第一，APT规则不应把股东贷款排除在审查范围之外；

第二，FMV测试不符合程序正义，联盟进行测试时所使用的基准数据事先保密，俱乐部无法在测试结果下达前及时作出申辩，因此联盟之前对于阿提哈德航空集团和阿布扎比第一银行赞助曼城交易的测试结果无效；

第三，联盟无故拖延对于阿布扎比第一银行（FAB）和酋长国宫酒店赞助曼城交易的审查结果，超出了规定期限。

FAB赞助曼城的交易被英超认定不符合FMV

尽管前两点暴露出APT规则在制定时存在的法律漏洞，且曼城被赋予对个案损失索求赔偿的权利，“APT规则被推翻”的说法明显言过其实。实际上，仲裁庭对“APT系统的总体目标、架构和决策”表达了认可，并拒绝了蓝月对于联盟持有偏见的指控。

然而，就像足球场上前锋和门将的“宿命”——前锋在10个机会里把握住1次就会成为英雄，门将则相反——作为守方，联盟的城池被攻破，接下来将面临棘手的局面；曼城造成的杀伤虽有限，依然达到了搅乱局面的战略目的。

英超本想针对裁决中提出的“小问题”速战速决，但后续几次股东会议的取消表明联盟也意识到问题并不简单。为了避免APT修正案再次出现问题，联盟需要花费更多时间斟酌细节，以及想好如何应付曼城这个难缠的对手。

曼城让英超CEO理查德-马斯特斯头痛潜在影响英超的确需要更加谨慎，考虑到APT 2.0最后一次表决是12票赞同、2票弃权、6票反对的“低空飞过”，说明俱乐部后期的意见本就并不统一。而仲裁庭判定股东贷款无法被豁免，将为整个APT系统带来伤筋动骨的改动。股东贷款一直是颇受投资人欢迎的间接注资方式，支取灵活，且收益免税（如果收取利息的话）。根据22/23赛季财务数据，英超20家俱乐部中有14家账上存在股东借款，占据总共40亿英镑总借款中的15亿（37%），足见其应用之普遍。埃弗顿（4.51亿）、布莱顿（3.73亿）和阿森纳（2.59亿）是股东借款余额最高的三支球队，即便以较低的3%利率匡算，也会带来千万英镑上下的额外利息支出，对于埃弗顿这样的PSR“困难户”显然不是好消息。

22/23赛季英超俱乐部股东借款余额统计

不过对于阿森纳、利物浦这样的欧战常客来说（曼城真正的对手），实际影响不会太大，因为欧足联财政公平法案（FFP）中的FMV测试本来就涵盖股东贷款，且盈亏平衡测试比英超更为严格，应付未来可能加码的APT规则不在话下。

除此之外，更棘手的问题在于，曼城方面认为既然仲裁庭裁决APT系统不合法，那么过去英超据此做出的决定均应无效，APT 1.0推出以来关联交易受阻的球队都可以站出来尝试索赔。

而且即便英超后续推出新的涵盖股东借款审查且程序正义的APT规则，是否需要追溯调整2021年底至今的所有交易？蓝月亮真的把英超联盟拖入了一滩烂泥之中。

此役也让英超本就剑拔弩张的各大阵营气氛更加敌对。根据裁决书公布的证人列表，切尔西、纽卡和埃弗顿选择支持曼城，阿森纳、曼联、利物浦和西汉姆联提供了针锋相对的证据；布伦特福德、伯恩茅斯、富勒姆和狼队则曾致函表达对英超的支持。

尾声115项指控案系列听证会于上月开启，考虑到案件的复杂性和影响力，盖棺定论的时间可能不会在年内。在这次大决战的预演中，蓝月亮再次向全世界结结实实地秀了一把肌肉。无论是对阵欧足联还是英超，金装律师团队的比拼归根结底还是由“钞能力”主导。去年2月，蓝月拥趸曾在自家主场打出一条特殊的横幅，主人公不是球员、教练或名宿，而是在115项指控和APT案中为曼城辩护的王牌律师大卫-潘尼克。现代足球果然进化到了next leve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