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是个邪恶的老师,只对自由人诉说真相。
——阿克顿勋爵
几千年来,中国一直强调“以史为鉴”,历史甚至一度成为了国人的信仰。但过度沉迷于帝王将相的丰功伟业、后宫嫔妃的宫闱琐事,历史还会成为一种羁绊和负担。
一个国家,对历史有怎样的认知,这个国家就拥有怎样的未来。因此,正确认识历史,更为重要。
在西方思想史上,有一位出类拔萃的大师,他就是“最博学的西方学者”——爱德华·阿克顿勋爵。
世人熟知阿克顿,往往是因为他那句“权力导致腐败,绝对权力导致绝对腐败”。但很少有人知道,阿克顿的“本行”是历史学者,他几乎以一己之力重新定义了历史。
他对“历史四个层次”的划分,值得每一个现代人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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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的价值不是悠久,而是真实
某些传统社会的历史非常悠久,但其官方史书却充斥着伪史、秽史,最典型的就是专制君主“当代修史”。他们为了维系自身道统,总要删改史料、掩盖真相。
读者要在浩如烟海、假货遍地的“历史”中挣脱权力的宰制,必须有寻找真相的见识和勇气。从这样历史中所能汲取的教训,就是强权、奴役和虚伪。
所以阿克顿指出,历史是否有价值,不在于其悠久和丰富,而在于其可信度。虚假的历史堆砌得再多,也等同于垃圾,还不如没有。
人类唯有在可靠的历史事实中,才可能吸取到真正的经验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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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的意义不在当下,而在永恒
人们通常以为,历史的主要意义就是为当下提供经验教训。
这并没有错,但若仅仅如此,就会走向狭隘。因为,“当下”总是充满纷争与躁动,而神圣、公正的信念应当超脱于其上,需要在宁静的空间里形成。比如自由、道德、信仰远比某个时刻的历史更重要。
所以阿克顿在《自由与权力》中说,“在可信性之外,是超然性问题”。历史意义的关键一点,就在于“把握永恒的问题,使我们免于局限短暂易变之物”。
读历史,在于思索事物的起源和根源,从而获得一种超然性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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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的道德是不是阶层的,而是普世的
面对历史,如果仅仅关注真相,往往容易得出错误结论。比如,同样的历史文献,有人从中读出了“契约、和平的文明大趋势”,有人却只能看见“丛林法则的阴谋和暴力”。更别说有人基于个人或阶层的道德观念,任意地拣选史实、裁剪史料。
因此阿克顿不是简单地陈述历史,而是从历史的道德关怀出发:警惕权力,捍卫自由,重拾道德。
在《近代史讲稿》中他说,“观念时常反复,行为规则经常变化,信条亦有兴衰,唯独道德法则铭刻在永恒之碑上” 。
他在《法国大革命讲稿》中对革命者的嗜血杀戮、道德沦丧更是发出了最深重的抨击。
他还近一步指出了“历史对现实的道德意义”:历史必须有道德和信仰贯穿其中,必须回到对人本身的关怀;失去了道德原则的约束,历史极容易造成盲目的仇恨,变成对屠杀的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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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没有黄金时代,只有改善路径
阿克顿认为,相比古代史,对近代史的认知更加重要。因为他拒绝承认所谓“黄金时代”,只承认有限的改善。
近代史中人类从野蛮向文明的转变,有助于我们看到,“神的统治智慧,并不体现于世界的完美,而体现于世界的改善”。
近代史“讲述着我们自己的故事,是我们自身生活的记录”,近代史“仍然牵制着人类的步伐,困扰着人类的心灵”,近代史的每一部分“都包含着极其珍贵的教训”。如果我们不知道利用其中的先例和教诲,将来只会重蹈覆辙,并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为此,阿克顿对近代史花费了最多的心血,他留下的《新编剑桥世界史》等鸿篇巨著,也为各国的近现代转型提供了极佳的镜鉴。
阿克顿的历史研究,是西方古典自由主义的最后回音,他所强调的,恰恰是近代中国最稀缺的转型资源——自由、道德和信仰。
这种独特的历史视角,是国人所陌生的,也是国人所匮乏的——这或许正是中国走出治乱循环怪圈的症结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