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这两天，一个叫李晟的心内科医生，继眼科陶勇医生之后，再次成了全网的意难平。

谁也无法预料，在7月19日一个普通的中午，那把曾砍向陶勇医生的刀，这次却落在了李晟医生的身上。

可相比陶勇医生的险象环生，李晟医生却没有这么幸运。

抢救一直持续到了晚上9点，可无论同事们如何努力，他最终还是因失血过多，抢救无效，在同事们的泪目与不舍中，离开了他为之奉献出生命的医学事业。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李晟医生是饿着肚子离开的。

他生前是温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心血管内科主治医师，更是全国顶级的内科医生。

据他周围的人说，他在医院的医德和医术都非常好，之所以人到中年还是主治医师，是因为他一心都扑在治病救人一线，根本无暇准备那些繁冗的评级材料，不然以他的实力早就评上主任或副主任职称了。

就在李晟医生不幸离开后，网上曾流传着这样一个截图。

有人说，一个患者在美国就医要做心脏介入手术，那边的医生就向他推荐了中国温医大附一院的心内科专家黄伟剑主任。

黄主任是心脏介入方面的专家，在业内乃至世界都享有盛名，特别是他发明的希氏束起搏术，可以帮助患者在术后最大限度的保证心率稳定和心脏功能。

但黄主任在自己生病需要做手术的时候，当时选择的主治医生就是李晟。

所以，看病找医生，你就看他们自己医院的权威生病了找谁。

而相比李晟医生的医术，更令人称道的是，李晟医生的医德。

原本穷凶极恶的歹徒，攻击的目标并不是李晟医生。

他因为不满家人曾在医院接受其他医生的治疗，心存不满，在事发当天中午，安保最薄弱的时候，携刀混进了医院，并在门诊处随机挑选目标的时候，突然发现了李晟医生的门还大开着。

眼见李晟医生并没有去吃饭，而是坐在诊室加班为上午还未看完病的病人看病，他二话不说，早已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他，也不管面前的对象是谁，和自己有没有交集与过节，举起事先准备好的刀，对毫无防备地李医生砍去。

一刀又一刀，刀刀致命，造成他脾脏破裂，门静脉断裂，腔静脉断裂，胰腺破裂……

直到李医生倒在了血泊当中。

持刀杀人后，知道无路可退的歹徒，转身离开，爬上高楼，以自杀的方式结束了这场荒唐的闹剧。

之所以说这是一场闹剧，那是因为歹徒进入医院的目的，并不是医闹，而是一次处心积虑的杀戮，是一场赤裸裸的暴力犯罪。

可惜，当时唯一还在加班的李医生，却成了这场闹剧里的刀下魂。

02

事情在网上迅速传开之后，一时间“李医生，下辈子别再饿着肚子加班了”的祭奠刷屏全网，很快就登上了热搜，引无数人为之泪目。

和他曾有着相同经历的陶勇医生，更是在社交媒体上为他发声：李晟医生，一路走好。

据最新消息，李晟医生已被追授“优秀共产党员”称号，为了悼念李医生，温医大附一院官网首页已变灰。

此时此刻，无数人的心情，就像陶勇医生在悼文中说的那样：

我们真的痛恨再次看到这样的热搜。

但细细想下来，你又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悲剧李晟医生其实是可以躲过的。

如果他事发当天中午没有加班，而是到了下班时间和其他医生一样去食堂吃饭，那他就不会遇上歹徒，以至于付出生命的代价。

可这个世界没有“如果“，从与他相熟人的口中可以得知，李晟医生就是一个很容易与患者“共情”的医生。

事发当天上午，原本李晟医生是可以看完挂号的患者，按时下班去吃饭的。

但李晟医生对每个病人超级负责又有耐心，很多跟了他多年，还有被介绍来找他的病人只愿让他看病，但有些病人从大老远赶过来，没能挂上他的号，还有一些患者到了复诊的时间，就来诊室找他，李医生知道他们来一趟不容易，每次都欣然地给他们加号。

可这次却和以往地很多次不一样，以前加号也就耽误了吃饭的时间，这次加号却成了李医生生命的倒计时。

还记得在陶勇医生伤医事件里，曾有一个医学大V写过这样一段感概，让我为之动容了很久：

我很惭愧，我从美国回来以后，只敢在私立诊所工作，只服务富人和中产。

因为那里的客户素质高，比我有钱，比我惜命，跟我一样要脸。

而我的师兄，愿意在公立医院，一上午看50个病人，没时间喝水，做一整天手术，天黑才能下班，一点点燃烧自己，直到被暴徒砍断了手臂……

虽然很惭愧，但却很现实。

这位医学大V短短的几句话，却道出了类似悲剧事件后，一直被我们忽略的真相。

从表面上看，他选择在私立诊所工作，是因为服务的都是有钱，有素质，比他更惜命的人。

但从深层来看，这类人相比于普通患者来说，有一个最本质的区别，就是 “理性”，情绪稳定。

这才是他选择在私立诊所工作，服务富人的原因所在。

因为这一点对医生来说，是最致命的。

03

有个医学生网友，曾在网上发帖说，自己刚进临床的时候，老师给他们讲医患关系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医生对患者有太多共情，究竟好不好？

当时就有人第一时间就回答说：不好。

因为如果医生被卷入患者的情感太多，一个病人还好，但如果对每个病人都用情那么深，最后自己会耗竭掉，会崩溃掉。

后来做精神科，老师再次教导他们说：

对任何病人，都要学会设置边界，如果边界不设置好，卷入患者的故事太多，卷入患者的情绪太多，你同样迟早会崩溃掉。

老师还给他们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有个B超室的医生，在晚上值班的时候接待了一位母女，要查腹痛原因，需做一个腹部B超。

但这位医生很细心，从母亲紧缩眉头，女儿躲闪的眼神中察觉出了一丝怪怪的气氛。

医生没敢多说什么，直接上机做检查，但在检查的时候，这位医生出于对女孩的同情和关心，悄悄给女孩做了妇科B超。

果不其然，B超结果证实了她的担心，女孩的确有了妊娠，宫腔内有一个孕囊，6周左右。

做完B超后，她就悄悄给门诊医生打了一个电话，告知了这件事，本以为是一句好心的提醒，怕门诊医生不了解情况开错了药，影响了胎儿就不好了。

但没想到，等待她的不是母女的感谢，而是一通大骂：谁让你多做检查的，你经过我允许了吗？

这位医生顿时懵了，后来才知道，母亲早就对女儿早孕的事情心知肚明，来医院不过是个幌子，没想到却被这位医生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

所以很多时候，医护的冷漠并非无情，而是一种职业素养，是对患者最佳利益的理性保护，更是在现行社会常态下的一种自我保护。

还有人曾在网上提出过这样一个问题：医生到底应不应该和病人“共情“？

留言区里很多人各抒己见。

有人说，患者每天在面对疾病的时候，都很痛苦和困惑，医护人员除了提供专业的医疗护理外，还需在心理上给予患者关怀和支持。

但有人也说，医院工作中，共情是大忌，因为生老病死是常态。

如果一个医务工作者，无法在共情和理智之间取得平衡，那一定会为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一个网友就在留言说，自己在专业学习的时候，老师就给他们讲过这样一个案例：

有一位护士出于共情，将自己的喜糖给了病人，结果第二天病人不幸离世，病人的家属坚信是那颗糖果导致了病人的离世。

他们拒绝进行尸检，导致无法确凿证据，最终，护士背上了巨额官司，整整200万，这辈子就这样毁了。

还有在医院实习的学生看到病人去世，共情哭了。

结果被病人家属反咬说是配错药才哭，硬是讹了几千块，要知道实习生本来就没多少工资拿，真的是令人心寒。

我们为什么不共情？共情是大忌，这是我们在实习的时候，老师就告诉我们的。

也是直到现在，看到太多发生在医生身上“农夫与蛇“的故事后才明白：

那些看似冷酷无情的医生面孔背后，不是他们没有共情的能力，而是他们不能共情。

04

不知道有多少人还记得，广州花都区人民医院曾发生过一起实习医生好心安抚，却被病人残酷殴打的暴力事件？

当时病人来就诊，因为值班医生正在处理其他病人，就让这位病人耐心等候，但病人不满，在病区开始吵闹起来。

这一幕被一名实习女医生看到了，女医生不忍好心上前安抚病人，谁知病人不仅不听解释，还大骂这位医护人员，然后趁着对方不备，拿起椅子就朝医生的头和身体砸去，并追打实习医生，直到保安、民警到场后才停下来。

事后，经过检查，实习医生被殴打成了脑震荡、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

有位网友在留言区无奈地说：

我年轻的时候，刚步入医院时，也曾问过我老师，为什么面对患者你总是板着脸，不笑一笑呢？

当时老师没有反驳我，只是告诉我，以后你就知道了。

后面我知道了，面对患者，有时候真的不需要太多的笑脸，因为在一些人看来，你的笑容更像是对他的嘲笑，甚至这个微笑会给你换来一个印象深刻的投诉。

印第安纳大学的学者Fritz Breithaupt，在其著作《共情的黑暗面》中指出：

过度的共情甚至可能成为暴力行为的一个触发因素。

当我们过于共情时，我们可能会对某些情绪的极端化更加敏感，这可能导致我们对于冲突和矛盾的加剧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我也是在写这篇文章，查阅了很多相关资料才明白，为何很多医生看起来冷冰冰的，给人一种很难接近，甚至冷漠的印象？

现在终于明白了，因为医生的职责要求他们，作为医生他们的职责就是通过科学的医学知识和技能的学习为患者提供有效的医疗和护理，而不是来共情患者的。

共情患者，容易影响医生对医学专业的判断，情感和个人感受可能会左右他们的思维，从而做出错误的判断。

就像一个医生在陶勇医生被砍后，感叹的那样：

哪一位医生年轻的时候不曾热血沸腾过？

我们渴望救死扶伤，渴望以一己之力挽救生命，挽救一个家庭。但生老病死乃是常态，我们更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以确保能继续为他们提供医疗服务。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坐在你对面的，到底是人还是鬼？

当然，这并不是告诫我们在临床工作中扔掉情感，而是想告诉每一位医学生，尤其是初入社会的医学生们，时刻保持理智，谨言慎行，不要感情用事，因为我们的共情，甚至可能会摧毁我们的职业生涯。

是啊。

培养一个合格的医生，需要15年乃至更久的时间，而杀死一个医生，只需要短短几秒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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