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1年左右的时间,就可能将国民党反动政府从根本上打倒了。”
1948年11月14日,党中央毛主席在辽沈战役落下帷幕、淮海战役正在进行时,对未来的战场形势做出了最精准的预计。
事实上,毛主席这一预计,也完全改变了半年前,也就是在1948年3月20日,毛主席亲自拟定的党内通报中所做出的预计:五年时间内,消灭国民党军是可能存在的。
鉴于华北傅作义集团在广大地域内仍占有优势,为了牵制、消灭傅作义集团,毛主席在辽沈战役结束后不久,就做出决定,东野迅速入关,配合在华北地区的解放军发起平津战役。
图|毛主席
在毛主席做出精准预计后,11月17日,中央军委便做出决定,抑留并歼灭傅作义集团于华北地区的作战方针。为了实现这一战略方针,中央迅速做出了部署:
其一、华北军区第三兵团撤围归绥,稳定傅作义集团,勿使其逃离;
其二、华北军区第一兵团缓攻太原;
其三、指示东北野战军利用新华社以及广播电台,散布东野在东北地区的报捷、庆功以及练兵开会等活动,麻痹傅作义。
1948年11月23日,东北野战军主力经由锦州、营口、沈阳,隐蔽向北平、天津、塘沽、唐山等地开进,
傅作义当然不会想到,此刻东野正在大举南下。
1948年11月24日,毛主席在华北战局上投下了关键的一手,命令杨成武、李天焕的华北军区第三兵团与6天之内就赶到张家口,摆出一副切断傅作义集团西撤归绥的架势。
很显然,站在历史的高度,毛主席这一手很具有迷惑性,因为此前杨成武兵团就一直在对归绥做骚扰性进攻,摆出威胁傅作义集团后方的架势,可无论是毛主席、还是傅作义,心里都很清楚,光凭杨成武兵团,还不足以威胁在华北的国民党军。
依照惯性思维,傅作义很容易做出判断,杨成武兵团事实上还是在做常规性的骚扰。
可现实是,毛主席要通过这一手,来让傅作义做出错误判断,掩护东野主力挥师入关。
图|傅作义
1948年11月29日,杨成武兵团按照毛主席指示,从西面、南面包围了张家口。
一场解放华北的大决战,就这样徐徐拉开了序幕。
当然,那时的毛主席,也不过想的是能够抑留傅作义集团嫡系的16个师旅,还没完全想到,后面会有那么大的战果。
新保安之战华北解放军在张家口的一系列动作,让驻扎在这里的孙兰峰有些惊慌。
事实上,就单纯以兵力而言,孙兰峰的惊慌并不符合他作为傅系名将的美誉。
需要指出的是,杨成武、李天焕的华北军区第三兵团,是于1948年8月初才成立的,是以原华北军区第二兵团第二纵队(缺第四旅)、第6纵队和原归北岳军区指挥的第1纵队,总兵力只有5.3万人。
孙兰峰麾下傅作义嫡系的国民党军十一兵团,下辖暂编第四军(后改称105军)、骑兵第五旅、骑兵第十一旅,另外还有部分配属的258师,骑兵第十二旅等部队,总计兵力在5.6万人。
况且孙兰峰是属于守城的一方。
图|孙兰峰
从1946年10月,傅作义从解放军手中夺取了张家口后,就有意将这里经营为他的后方基地,不仅囤积着大量的军粮、弹药,还在此地构筑了坚固的防御工事。在前后两年多的时间里,傅作义发动城中两万多百姓,修筑了500多个碉堡,充分发挥了他善守的特点。
孙兰峰也是一员猛将,在驻守张家口期间,为了防备解放军袭击,还将部队分为两个部分,其中以十一兵团所属主力为野战部队,由105军军长袁庆荣指挥,负责白天出城作战,迫使我军无法随意攻城,另外一部分为城防部队,由察哈尔省保安团配合一部分正规军为主。
在这样严密的防守下,孙兰峰一度张家口城防也非常有信心:
“我们的工事坚固,装备精良,解放军15公里内无法接近!”
1948年11月29日,杨成武兵团包围张家口后,孙兰峰一面下令固守待援,一面给傅作义发报,请求增援。
尽管在北平的傅作义认为,我军不过是虚张声势,可为了保险起见,傅作义还是派出了精锐的嫡系王牌35军出动,驰援张家口。
在北平和平解放前,傅作义在华北虽然有五六十万兵马,但其实真正属于其麾下的嫡系只有二十多万,而35军则是傅作义麾下嫡系中的嫡系,因为诸如傅作义部104军、105军等,其实都是衍生自35军。
张家口被围后,傅作义调驻扎在丰台的35军两个师以及104军的一个师火速驰援,军长郭景云亲自率军前往。
图|平津战役
严格意义上来说,傅作义对于东野可能入关的情况,缺乏必要的警惕,那时的傅作义一面与中国共产党秘密谈判,摆出一些和平姿态,等待时变,一面又接过蒋介石抛出的“蜜枣”。
这个“蜜枣”就是国民党军在东北打光了的六个军的番号。
据国民党察哈尔省保安司令部少将副司令兼张家口保安司令的靳书科回忆:
因为蒋介石把东北战场被歼灭的6个军的番号都给了他,于是傅作义把相当多的时间都花在了扩军想象上:‘大家研究一下,我们有无这多兵源?军事干部怎么抽调?武器装备如何筹拨?以及其他一些问题如何解决?’
不得不说,傅作义被蒋介石给的“蜜枣”砸晕了,以至于失去了应有的戒备。
当远在西柏坡的毛主席听闻傅作义派出精锐的嫡系35军时,顿时高兴地合不拢嘴。
“蒋、傅总是对我军的积极性估计不足。”
1948年12月2日,在意识到战机后,毛主席果断调动能够调动的全部兵力,包括华北军区三个兵团以及东野先遣兵团,汇集在平张一线,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牢牢的抓住35军。
图|杨成武
毛主席决策这一部署,前后一共用了也不过一两天的功夫,甚至可能就只有几个小时,因为战机稍纵即逝,实在没有多余可供想的时间。
尽管这当中也出了不少的纰漏。
甚至于还差点放走了35军。
好在傅作义当时对东野入关的情报并没有投入足够的重视(事实上东野百万大军的调动,不可能没有一点蛛丝马迹),尽管我军失误较多,但傅作义显然失误更多。
1948年12月8日,华北第二兵团经过强行军赶到了新保安,将35军牢牢地困住。
傅作义的嫡系35军两个师被围了半个月,直至12月22日全军覆没,我军缴获各种火炮164门、汽车377辆。
为了拉郭景云的35军,傅作义还搭上了一个104军,军长安春山本来是去新保安救人的,结果自己差点被俘,化妆成伙夫才仓皇逃回北平。
惊慌失措的孙兰峰严格意义上来说,不仅仅是郭景云,傅作义在新保安一战中失误也太多,完全不符合一个一流名将的水准,以至于时隔多年以后,杨成武仍然对新保安一战中傅作义的表现感到诧异:
“十二月四日,傅作义坐飞机到了张家口。傅作义此行名义上是研究张家口的防务,实际上是要三十五军火速……赶回北平为他保驾。只是从后来得到的一系列敌动态中,没有发现傅作义向他的部属(包括“贴身”的三十五军)透露过密云方向我军的情况。”
究其原因,与傅作义在1948年年底沾染了太多政治习气有很大关系。
往大了看,包括后来天津战役,也是这个原因。
图|毛主席关于平津战役作战方针给前线指挥部的电报手稿
如果傅作义能够对自己的部属稍微透露些许想法,或许不仅能够改变35军的命运,同样也能够改变天津陈长捷的命运。
当然还有孙兰峰的命运。
近在咫尺的新保安发生激战,就在张家口的孙兰峰不可能一无所知。如果35军被灭于新保安,他自己一定是孤军难守,于是在被围城间隙,孙兰峰派出大军驰援新保安。
结果显而易见,被我军击退。
孙兰峰自身都难保,怎么可能抽调出太多兵力驰援35军。
孙兰峰这时还认为,傅作义应该不会对他置之不理。究竟是撤是留,还是要派援军,总该有个说法。
在张家口,孙兰峰熬过了焦急难耐的十几天,一直到12月22日上午,我军对新保安发起总攻后,傅作义才悠悠从北平打来电话。
可让孙兰峰气氛的是,傅作义在电话里丝毫没有提十一兵团一个字。
“今天上午十点,我派飞机去张家口,接察哈尔银行经理张慎武、省田粮厅长曹朝元、省财政厅长白宝金。在此之前,务必通知三人准备就绪。”
“是。”
孙兰峰回答了简明而干脆,随后又在电话里小声问了一句:
“还有什么指示没有。”
“没了。”
“嘟……嘟……嘟……”
傅作义似乎没有犹豫,挂断了电话。
图|傅作义
孙兰峰愣了好一会儿,才放下电话,片刻过后,内心深处不由得悲从中来,大战当前,张家口尚余五万余兵力,可值此关键时刻,傅作义居然连问也不问,愤怒的孙兰峰在心里大骂,十一兵团的五万兄弟呢,就不管他们死活了?
不仅仅是孙兰峰,事实上在这被围的半个多月时间里,十一兵团整体军心涣散,许多人都对前路感觉到悲观失望。
一直到12月22日下午,35军在新保安全军覆没,傅作义才给孙兰峰发来一封电报:
“张垣已无驻防意义,但相机突围转绥远。”
傅作义在北平实际上也急得团团转,他当然不是不管孙兰峰,救援新保安失败后,傅作义担心电文翻译再出现失误,于是在发出电文后又亲自打了一个电话,嘱咐孙兰峰要相机突围。
终于接到了指示电话,孙兰峰马不停蹄,立即召集部署商量突围办法。
尽管孙兰峰对于突围已经计划得足够周详,可事实上在十一兵团整体军心溃散的情况下,整个突围从一开始就没有照计划执行,转瞬间就成了一锅大杂烩。
对于孙兰峰即将突围的情况,我军早有预备,因为孙兰峰突围,绝无可能有其他方向,一定是向西或者向北,尽量靠近归绥,否则别无出路。
图|毛主席
早在12月16日,毛主席就发电指示杨成武:
“在华北第2兵团攻歼第35军或第35军已被歼时,张家口之敌有极大可能向西或向北突围逃跑,以向北可能性最大!”
考虑到杨成武兵团在兵力上的被动,党中央毛主席还决定,抽调东野先遣兵团第四纵队配合包围张家口。
也正因为张家口外围我军猛增至十余万兵力,孙兰峰才坐卧不安。
突围即覆灭毛主席为何推测敌人向北突围的可能性最大呢?
恐怕也与前车之鉴有关。
1946年10月,大同集宁战役后,华北的解放军损失严重,在军事上占有重要地位的张家口陷入集宁傅作义部与承德国民党军东西夹击态势中。
蒋介石为了拉拢傅作义,将张家口划归傅作义的第十二战区,在得了好处后,傅作义加大了东线攻势,尽管我军在战前已经做了充分的预备,考虑到了傅作义才是进攻张家口的主力,可万万没想到,傅作义在攻城上玩儿了一出声东击西的把戏。
图|孙兰峰
傅作义在东线刻意营造准备加大攻势,但私底下却改变了国民党军一贯沿铁路线进攻的习惯,而是绕了个大圈,不经大同,而是改走集宁玫瑰营子绕道到长城外,向张家口以北草原山区,由西绕到北向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后方直捣空虚的张北方向。
而张北有条小路,能够经朝天洼、西店子直达张家口。
傅作义已经改变了主攻方向,而我军负责警戒张北的第七军分区部队,却始终认为是国民党军小股部队,以至于张北一丢,张家口也就很难再守了。
张家口的失守,以至于当时正在斡旋国共冲突的梁漱溟老先生,第二天看到报纸上的消息时,悲观地称:
“一觉醒来,和平已经死去。”
如今两年过去,时移世易,换成我军包围张家口,北面这条直通张北再到绥远这条路,敌人一定会拿来再做文章。
图|1948年12月24日,我军解放张家口
杨成武采纳了毛主席的意见,在张家口以西只安排了一个纵队,却将东野四纵以及其他主力安排在张家口以北特别是东北方向。
后来的事实验证了毛主席的猜想。
1948年12月23日凌晨,孙兰峰指挥张家口守军仓促撤退,经大境门向北至西店子、朝天洼,被我军优势兵力合围,也因为国民党十一兵团一开始撤退就没有按照预定的计划,导致了五万余大军瞬间挤成了一坨坨,在我军阻击下动弹不得。
当先突围的105军259师死命的冲锋,企图打开一条缺口,可都被我军牢牢地挡住,后来又加上袁庆荣105军的3个师,勉强打开缺口,可是走一路就停一下,走一路就停一下。
一直激战到下午15时,除了孙兰峰率少数骑兵突出重围外,国民党军十一兵团五万大军基本上是全军覆没。
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有人曾提出疑问,为何新保安一战只是打掉傅作义35军嫡系,他就惊慌失措了呢?
图|袁庆荣
其实绝不是那么简单,新保安战役连同后来的张家口战役,作为平津战役的前奏曲,一下子打掉了傅作义35军、104军、105军以及数个保安部队、骑兵师、旅。
傅作义嫡系主力基本上都丧失殆尽,剩下的大多数都是原来蒋介石中央军嫡系,基本上也都不听傅作义招呼,尽管傅作义后来在北平又重建了35军、104军,可重建的部队怎么能和原来身经百战的老部队相提并论呢?
105军军长袁庆荣,不愿意扔下部队逃走,在突围混战中被我军俘虏,被俘后还对杨成武说,一直以为我军的主力埋伏在西面,没想到却是在背面,杨成武哈哈一笑,拿着毛主席的电报给他看,袁庆荣看后面如死灰,却又不得不感慨:
“你们共产党里有高人指挥。”
相比之下,孙兰峰就要聪明得多,一看被围得死死的,干脆扔下大部队就跑,后来就混在了俘虏堆里,住在一个老乡家。
图|1948年12月25日《张家口日报》第一期庆祝张家口解放
大概谁都没想到,堂堂一个国民党军中将兵团司令,会这样不顾形象狼狈逃窜,所以也没有及时辨别他的身份,一个解放军指导员还亲自端来一碗热汤热饭,尽心尽力的照顾他。
孙兰峰看着眼前这个解放军军官,身上没有一点骄横之气,内心深处也不由得感慨:自己这一把输得不冤枉。
当天晚上,孙兰峰就一个人悄悄逃走了。
就这样一路逃到了张北,纠集了上千残兵败卒,孙兰峰头也不回的直奔绥远而去。
经历张家口之败,孙兰峰显然意识到了大势所趋,可他在后来长达半年的时间,却始终在纠结,北平和平解放后,在绥远的董其武也决定走北平之路,可孙兰峰始终不愿意参与,一直在傅作义劝说下,才在起义通电上签了字。
图|孙兰峰
孙兰峰起义后,中国共产党邀请他到北平参加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紧接着又参加了开国大典,事后周总理专设便宴邀请傅作义、孙兰峰等起义将领,这一切都让孙兰峰十分感动:
“生我者父母,救我教我者共产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