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姚博远说得很简略，但宋思铭可以轻松将整件事复盘，甚至连其中的细节，都能推断出来。
毕竟，类似的事，他都经历过八百回了。
“钟家民想借我的刀杀了你，如果有朝一日，你有机会报复钟家民，你会报复吗？”等姚博远说完了，宋思铭提出一个问题。
“报复……”
这个问题对于姚博远很有难度。
刚知道钟家民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名义上帮着自己，真正却要借刀杀人的时候，他的确很生气，也想过总有一天，会让钟家民付出代价。
不过，经过了一晚上，姚博远已经冷静了不少。
常言道，冤冤相报何时了。
如果他以复仇作为动力，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注定是走不远的。
“不会。”
沉默了大概十几秒钟，姚博远给出答案。
“我想听的是真心话，不是场面话。”
宋思铭摇摇头。
“这就是真心话。”
姚博远郑重说道。“好，就算这是你的真心话。那我呢，我这你打算怎么办？”
宋思铭提出第二个问题。
“宋科长，我刚才说过了，我也是逼不得已，才冒犯到您，我现在向您赔礼道歉，希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姚博远姿态放得极低。
这让宋思铭多少有些意外，他说道：“我一个失势的人，你完全可以硬气一点。”
“这不是硬气不硬气的问题。”
“本身就是我的流程走错了，秘书一科的事，却想不经过秘书一科的负责人，这本身就犯了大忌。”
姚博远诚恳地说道。
“你能认识到这一点最好。”
姚博远的回应，宋思铭还是比较满意的。
“接下来说说你写的材料吧！”
宋思铭随后，将范珍珍转交给他的材料，拿了出来。
“我这就把材料拿回去。”
姚博远当即就要做出补救。
“我有说让你拿回去吗？”宋思铭并没有将材料还给姚博远，而是说道：“不出意外的话，这份材料很快就会出现在梁市长的办公桌上。”
“出现在梁市长的办公桌上？”
“这……”
姚博远怔住了，来之前，他一直以为，宋思铭会把这份材料甩在他的脸上。
“你都不打算报复钟家民了，我又何必为难你。”
宋思铭耸耸肩说道。
“这就是传说中的好人有好报吗？”
姚博远喜形于色。
如果，刚刚他针对钟家民是另一番回答，那他自己恐怕也是另一番结果了。
“说回正题，这份材料从构思到书写，你用了多长时间？”
宋思铭开始就姚博远的材料提问。
“差不多八个小时。”
姚博远算了算时间，如实回答。
“八个小时，稍稍慢了一些。”
宋思铭评价道。
“这还慢？”
姚博远有些不服气。这可不是那种满是空话套话的发言稿，每一段，每一句，甚至每个字，都是精雕细琢而来。
“如果以秘书二科副科长的标准，八个小时写出这样一份材料是满分，但如果作为梁市长的专职秘书，也就是刚刚及格。”
宋思铭对姚博远说道。
“梁市长的要求这么高吗？”
姚博远倍感惊讶。
他一直以为，以自己的能力，担任梁市长的专职秘书绰绰有余，但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梁市长雷厉风行，她想要什么材料，通常当天就得给她。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随便找一个秘书一科的科员打听打听。”
宋思铭继续说道。
“不用打听，我信。”
姚博远表情逐渐变得严肃。
“是不是突然之间，就没信心了？”
宋思铭难得露出一抹笑容。
“不是没信心，是信心不那么足了。”姚博远回答道。
“一会儿你可能信心更不足。”
宋思铭接着打开材料，针对材料内容，进行提问。
几个问题过后，姚博远直接就冒汗了。
他自以为完美无缺的材料，经宋思铭一分析，处处是漏洞，真要这样交上去，那就不是露脸了，而是现眼。
“拿回去改，改完之后再交给梁市长。”
宋思铭最后对姚博远说道。
“谢谢宋科长。”
“我一定按你的提示，尽快完成修改。”
接过那份已经被宋思铭圈注的材料，姚博远由衷地说道。
“你就不怕我故意把你往沟里带？”
宋思铭打趣道。
“改好还是改坏，这点儿判断能力，我还是有的。”
姚博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先是被钟家民忽悠，又被崔晓山带跑偏，也只有在材料上，他才敢说自己还有判断能力。
“判断能力的确很重要。”
“特别是判断人心的能力。”
宋思铭想了想，告诫姚博远：“回去以后，不要跟任何人提及我们刚刚的谈话内容，就说你的材料被我打回来了，你已经没希望成为市长秘书了。”
姚博远愣了一下，马上明白了宋思铭的意图。宋思铭这是给他一个判断人心的机会。
他有机会成为市长秘书的时候，所有人都围着他转，如果这个机会没有了呢，那些之前围着他转的人，会是什么反应？
由此思彼。
姚博远突然有些醒悟过来，“宋科长，你莫非也是……”
“自己知道就好。”
“我确实另有任职，但肯定不是发配边疆。”
宋思铭打断姚博远，适可而止地说道。
几分钟之后。
姚博远拿着材料，垂头丧气地回到秘书二科。
他被宋思铭叫去秘书一科的事，秘书二科的人，已经都知道了，包括科长钟家民。
“宋思铭没为难你吧？”
钟家民当着全科人的面，假惺惺地关心姚博远。
“宋思铭说我写的材料一无是处，根本没资格放到梁市长的办公桌上，把材料给我打回来了。”
姚博远依照宋思铭的指示，飙起演技。
“真是欺人太甚。”
“你的材料是给梁市长看的，好不好是梁市长说了算，他凭什么给打回来？”
“博远，你用不着怕他，他一个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你完全可以去纪委那边举报他渎职。”
只是把材料打回来，与钟家民的预期相差甚远，他开始拱火。
“对，举报宋思铭。”
“姚科长，你不用怕他！”
其他科员纷纷附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