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晓自己不是君九卿白月光的这件事，是一个我从对旁人提起的秘密。
我一直默默地在他身边，陪伴他、照料他，而他却一直把我当作她的影子、她的替代品。
他喜欢的是那个他无法得到的人，那个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烙在他心口的女子。
我努力地让自己更出众，尝试着去模仿她、去成为她，只为了能多得到他的一点点怜惜。
然而，无论我怎么努力，无论我如何改变，他始终不曾多看过我一眼。他的心，早就被她填满了，再也容不下其他。
我不是没有想过放弃，但一看到他，我的心就会不由自主地柔软。
直至一日，我再也忍不下去了，对他道：「君九卿，我们和离吧！」
他却忽然失去一惯的翩然风度，堵住了我的去路……
1
我与君九卿的相遇，是十六岁那年的花灯节。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他站在熙熙攘攘的灯市正中，提着一盏灯，绝世独立、清贵风雅。只一眼，便叫我不可自拔。
那时，我只是个普通的官家小姐，因着爹娘的宠爱随心所欲、无忧无虑。而君九卿却是天子都忌惮几分的相府公子，看似风光无限、风骨清雅，暗地里却心机深沉、手段狠辣。
「瑜儿，他并非良人。」爹娘知道了我的心意，并不同意我嫁给他。
他们担心我被他的外表所迷惑，更怕他们千娇万宠捧在手心的人会被他欺负折磨、受尽委屈。
可我心意已决，爹娘无奈，只得低三下四地登了相府的门，主动求嫁。
本以为会有些曲折，但相府却一口答应了。
「岳父大人，我心悦瑜儿，会待她好。」为了娶到我，他甚至对我爹躬身一揖，许下承诺。
相府娶亲，林家嫁女……
十里红妆、八抬大轿，排了三条街的迎亲队伍，羡煞了多少京中的闺阁女子。
那一刻，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和欢喜，对他本就浓烈的爱意更如野草般疯长。
可是，大婚那一夜，他没有来，甚至连个传话的下人都没有。大红喜帐之下，是我对着一对红烛枯坐了一夜。
「小姐，姑爷定然是因为……因为……」陪嫁侍女画眉怕我伤心，想找些话来安慰我。可支吾了半天，终究想不出究竟是何事能让一个人新婚之夜抛下发妻。
「梳妆吧！」我定了定神，伸手掐灭残烛。尖锐的痛处传来，却也让人格外清醒。
相府的九卿公子可以一夜不归，但九卿公子的夫人不能不拜见公婆。
丞相夫人笑着安慰我：「卿儿说不能耽误了公务，已经上朝去了。这孩子，待亲近之人性子是冷了些，你多担待。」
我笑着压下所有苦涩，只能应是。本该夫妻二人同在的敬茶，竟也只有我一个人。
还是表兄顾七告诉我，君九卿是在醉红楼里与妓子绾娘翻云覆雨、春风一度。
他说，只要我一声令下，便陪我打上醉红楼，活捉奸夫，拳打淫妇。
我拒绝了他。
顾七以为，君九卿只是花心风流，可只有我知道，不是这样的。
从一开始，我就是绾娘的替代品。花灯节上，我痴望着他时，他也在在痴望着她。只是，当时我对他太过着迷，未曾在意罢了……
相府的门第，不能容他娶个青楼妓子。他的姻缘，也注定要成为家族的裨益。
所以，他选了我，没有绾娘这般低下的出身，却有与绾娘三分相似的脸。
大概他是想，即便他只能选世家小姐做夫人，即便他不能娶绾娘，对着我这样一张脸也不那么让人厌恶吧。
可是我实在想不明白，绾娘只是个普通的青楼妓子，论姿色论才学，皆不及我万一，怎么就入了他的法眼？
2
君九卿回来了，在我该回门的时候。
他温文地跟我告罪，说公务太过繁忙冷落了我，并再三叮嘱我不要在我爹面前多言。
那双眼，深情而温柔，清冷而高贵，只轻轻浅浅几句话，便又叫我缴械。
爹娘看着他对我殷勤布菜的样子，也安心下来。我爹说：「近来皇上颇喜书画，九卿你又擅画，改日选幅好的，我递与皇上如何？」
我爹是天子近臣，如果说这世上有一人能帮相府打消皇上的忌惮，那便是我爹。
「小婿谨遵岳父大人之命。」他笑着应是，笑意却始终不达眼底。
那之后，君九卿便又不来了。他不来，竟也不许我出门。
我只能在相府内想法设法地想见他，除了他近些日子颇得圣宠，得不到他的半分消息。
直至一日，君九卿醉酒，踉踉跄跄地撞开了我的院门，那已经是我嫁与他的第一个年关了。
「绾儿，绾儿……」他将我压在墙角，一声声地唤着别人的名字，泪珠一滴滴地滑落在我的面颊。就连我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他的眼泪，还是我的。
多么可笑，我的小名也叫琬儿。我爹说，我是他最珍贵的美玉，便是小名，也要取美玉之意。
可我这颗美玉，在君九卿心里就是一块可以随意践踏的石头。更可恨的是，即使通过这种方式得到他，我竟也愿意，哪怕是因为替代品的身份。
那天，君九卿折磨了我一夜。第二日，清醒过来的他，便又宿在了醉红楼。
情到深处最卑微……
我开始着人打听绾娘的消息，尝试着去模仿她、去成为她，努力地让自己更出众，只为了能多得到他的一点点怜惜。
然而，无论我怎么努力，无论我如何改变，他始终不曾多看过我一眼。他的心，早就被她填满了，再也容不下其他。
说来凄凉，堂堂大家小姐，居然自甘下贱到这个地步。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不是我。
我不是没有想过放弃，但一看到他，我的心就会不由自主地柔软，便会想要再努力一点。
直至君九卿升任四品的那日，我才发现，我所有的嫁妆都已是相府的家财、林家所有的人脉都已成为君九卿的助力。
我爱他爱的如此糊涂，却也不会永远如此糊涂下去。
「君九卿，我们和离吧！」纵使心如刀割，也该是离开的时候了。我身上能被他利用的，也只有这些了。
「本官不许！」他堵在门口，撕掉了我写了很久的和离书。
我想，大概是我提出和离伤了他的颜面吧？
「那由你来写和离书，亦可。」我抬眸看他，忽然觉得这张曾经让我神魂颠倒的脸也不过尔尔。
他的脸彻底沉了下来，阴恻恻地威胁我：「若你敢离开，我让林家满门不得善终，你可信？」
我不惧他的威胁，可却不敢用爹娘的性命做赌注。看他撕下清贵的面具，只觉得一阵恶心。
3
大夫说我有身孕了，已经三个月。算算日子，正是他把我错当成绾娘的那日。
「都是要当母亲的人了，以后可要稳重些。」他难得出现在我面前，言辞温和，又是那副翩翩公子的模样，仿佛那些威胁只是错觉。
我抚上小腹，这个孩子，来的可真不是时候。相府人丁单薄，眼下只怕他无论如何都不会与我和离了。
「我闷的慌，放我出去……」我开口，提了一个相对于和离他可以接受的条件。
以前，我在意他的感受，他说的任何话我都全部遵从。如今想来，只觉得可笑。
相府的补品流水一样地送进来，爹娘也来看了我好几回，开心地要落下来泪来。便是君九卿，一个月也有大半个月在我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