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迪找男人,就一个条件,得有房子。
三万一平方的均价。这城市的房价跟口服了过量伟哥一样,硬梆梆的,怎么搞都软不下来。就凭她当文员每月2208元的工资,别说八辈子买房了,她十八辈子都买不起一个阳台。
没房去宾馆结婚啊?哪次开房,都揣上结婚证啊?这边上床,那边还得提防不期而至的扫黄打非,那滋味,想想都酸爽。
还好,眼前这个名叫王建设的男人是个工程师,不仅有房,而且孝顺。“我妈不容易。”这是他相亲过程中重复频率最高的一句话。
他自幼丧父,30多岁就守寡的母亲将他一手拉扯大。说起母亲的不易,他的泪水掉在他那双白嫩的大手上:
“我七岁那年,我妈要去地里抢收,让我牵家里的羊去集上卖。我嘴笨,天黑了,羊还没卖掉,不敢回家。我妈走20里地来集上找我,我却发起高烧,我妈一手抱我,一手牵羊,一步一挪往家走。我家在山区,脚下就是万丈悬崖啊,7岁的我,少说也有50斤吧,可怜我妈是怎么走回家的……”
朱迪跟着他哭。她真心心疼他。这么善良的男人,即便他没房子,她都想嫁给他。
朱迪圣母病发作,抓起王建设的手:“你妈真不容易。我跟你一起照顾你妈。我要让你妈切身体会到啥是苦尽甘来。”王建设把脸埋在她掌心中,感动得哽咽。一切的一切,都美得不要不要的。
他们结婚了。王建设说:“我妈只有我一个孩子,得跟我们住。”
这有什么不可以?市中心138平方三室两厅两卫的房子,虽说不大,但也不小了,怎么着也不会嫌多他妈一个人啊?朱迪十二分爽快地答应了。
婆婆是个干脆、麻利的农村老太太,一番话说得朱迪心里热乎乎的:“我没养过女儿,今后我就拿你当女儿养。”可是,婚后第二天,天降大雨,朱迪和王建设淋雨回家,婆婆就开始埋怨朱迪:“你怎么坐那看电视啊?哎呀,女人,不是那么好当的!你没见建设的鞋子湿了呀?快用吹风机给他吹干,不然明早湿鞋打湿他的干袜子怎么办……”
朱迪心中腾地蹿起一股怒火。她深呼吸,坐在沙发上没动弹。她自己的鞋也是湿的,王建设不也没给她吹干么?既然女人这么不好当,怎么没见你去死?
不过,整体而言,婆婆对她还是热情的。新婚后,她每天都热情地拉住朱迪跟她一起坐在沙发上追剧:“哎呀,这个三生三世十里桃花怎么这么好看?看得我这老太婆都入迷了。真是笑死个人,老都老了,还看这情呀爱的,说出去丑不丑呀?”
电视确实好看,可朱迪熬到夜里11点,还是困了。她起身就往主卧走,婆婆扯住她的睡衣:“再陪我看一集啊,你中间漏掉一集,明晚就看不懂了。”朱迪伸个懒腰:“妈,我累了,先去睡了。”
婆婆用混浊的老眼瞅了她一下,诡秘地说:“你是小腰酸了吧?晚上动静别那么大,建设他工作压力那么大,早上开车到单位还有十几里路要赶,哪禁得起你这么折腾他呀?”
朱迪一股怒火直冲脑门,她内心惊涛拍岸,可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就像一条被扔上沙岸的鱼。
婆婆又补上一小刀:“一辈子长着呢,你非得急着这一下掏空他干啥?你晚上看看电视,让他多休息会。你听他现在这小呼噜打的!跟八辈子没休息好似的。”
朱迪面红耳赤,扭头就走,到主卧就捣醒王建设,把刚才的事说了。王建设没好气:“还不是你自己犯贱,你晚上别叫那么大声不就行了?”朱迪气得打他一拳:“我已经够小声了,这是什么狗屁床啊?一动就咯吱乱响,肯定是你妈站门口偷听。”“我妈没你那么无聊。”“谁知道呢。”朱迪说着就开门往阳台走,想去晾衣杆上取今天晾干的内衣。
门口站着一个人。朱迪吓得大声尖叫。原来是婆婆!婆婆若无其事地说:“是我。叫唤啥?不认识啊?我这不,刚关掉电视要去睡觉呢。”看着她走进次卧,朱迪真想直接踹门,把这个可恶的老太婆揪出来甩她一耳光再踏上一万只脚。
王建设用第六感闻到了老婆的怒火,他把她拉进主卧,关上门:“我妈不容易!就算她做得不妥,看我的薄面,你让着她点!”朱迪张开嘴,还没开始骂,王建设就用嘴堵了上去。他想不出更好的法子调解,只能用一次轰轰烈烈的性爱平息这场国际战事。
第二天是周六,正在家具市场看床的朱迪,接到王建设的电话,让她不要买床了:“昨晚你跟我妈刚红过脸,今天就换床,多难堪。我妈不容易,我又成天忙得焦头烂额,你让着她点儿。”朱迪咆哮:“你妈不容易关我屁事?那你跟你妈睡那张破床不就完了?你特么娶老婆是摆看的呀?”王建设神秘兮兮地说:“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快来!”
朱迪按照他发过来的微信定位来到希而顿大酒店,惊讶地说:“湖景房呀?多少钱一天?”王建设把俩人一起脱得精光,倒在大浴缸里。他不老实的手揪了一把朱迪的屁股:“999一天包双早。要浪咱俩到酒店浪,多好,多尽兴。”
俩人在床上浪到一半,王建设手机铃声大作。他慌里慌张地在电话里说:“嗯,是的,妈,我今天省内出差不回家。哎呀,没办法,我就是劳碌命,好了好了要开会了,先挂了哈。”
朱迪悻悻地说:“你妈得有多变态啊,逼得我这良家妇女躲宾馆里打野炮来了,跟个鸡似的。不,比鸡还差把火候,鸡打炮的时候还没电话查岗呢,顶多撞见扫黄打非。”王建设懒得跟她啰嗦,进入梦乡。
半夜,铃声大作,又是他妈:“我打电话问你领导了,你根本没出差!好啊你,你现在不需要吃奶了是吧?你翅膀硬了是吧?你不回家,你老婆也不回家,你们肯定是到外面浪去了!浪也不带上我?我就这么碍你们的眼啊?好好好那我滚……”
王建设吓得一个鲤鱼打滚下床,蹬上裤子就往外跑,大半夜的在小区花园找到了他那寻死觅活的妈。旁边一个女邻居悄声告诉朱迪,原来,朱迪没嫁过来之前,王建设他妈就把儿子管得很死,一点没顺着她的意思,她就大半夜在小区撒泼示众。王建设他妈比物业还出名,老早就荣登小区名人榜了。
这次,王建设像哄女儿一样把他妈哄进家,安顿到床上,再给她掖好被子。他跟朱迪解释,他妈守寡这几十年,跟他相依为命,一刻都离不开他。他都14岁了,开始长胡子了,他妈才跟他分床睡。
他都上高中了,别的同学一下课往厕所跑,他一下课往校门跑,他妈每天站校门口眼巴巴地等他,隔着栏杆摸摸他的头,塞给他一把杏,几颗枣的,再跟他唠嗑9分钟,剩下的1分钟,他再以离弦之箭的速度冲进厕所撒尿,再冲进教室上课。
朱迪悲从中来。凭良心而论,老太太也不能说是大奸大恶之人,但她30多年没有男人,潜意识里把儿子当成主心骨,现在有另外一个女人来跟她“抢”男人,她一坛子的醋劲酸得都能醮饺子了!有这样的婆婆,威力绝不亚于小三小四啊!
朱迪只要跟老公有半点亲昵举动,婆婆的脸就拉得跟驴似的。王建设学乖了,为了跟朱迪“划清界线”,他妈在场的时候,他就板着脸不跟老婆说话。王建设是个好人。但他没有能力同时兼顾好男人和好儿子。当好儿子和好男人是道单项选择题时,他本能地选择了当好儿子。
只要在家,两口子就跟仇人似的各自霸占沙发的一角玩手机,谁都不看谁。
这个家,气氛压抑而诡秘。
朱迪生日那天,单位组织去郊外泡温泉,可以带家属。王建设汲取上次的血的教训,表态可以去,但得带上他妈。这次,朱迪倒也没有激烈反对,要带你妈就带上吧,反正,我又不是头一次知道你妈是个老变态。
酒店很有特色,是个独幢小别墅,温泉池像个小型游泳池,就设在露天小院中。郊外夜空迷人,月明星稀,远处蛙声咯咯,花香四溢,夫妻俩脸上露出好久不见的开心笑容。王建设开心地说:“我俩先泡,妈坐车累了,先看看电视。”
两人脱光衣服跳进蒸气四溢、滑爽温暖的温泉,正嬉戏打闹间,朱迪感觉浑身的血液都涌到脑门:婆婆过来了。
……
婆婆光着身子过来了!!!
婆婆麻利地溜进水里,像踏进自家菜园儿一般潇洒、随意。她撩着头发,举重若轻地说:“总看电视对眼睛不好,我有关节炎,正好用热水烫烫我这凉病。”
朱迪看着王建设。王建设有些难堪地夹紧双腿,把手挡在裤裆的关键部位上。她又看看婆婆。月明如镜。婆婆下垂的肚皮,耷拉到肚皮上的乳 头,就连双腿之间稀疏的阴毛她,都清晰可辩。婆婆甚至还站起来,做了个小学生广播体操的伸展运动,完了她还诗性大发:“啊,今晚的月亮,真圆哪。”
朱迪裹上浴袍落荒而逃。
再不逃,她怕她会吐,污染到今晚的月亮。
去后,王建设急切地解释:“我早说了,我妈不容易!她纵使行动上有些那啥,心理上还不是因为太粘自己的孩子!你就怎么不能理解理解呢!!”
朱迪一下子笑了。她笑得都快哭了。
这种压抑而变态的生活绝不是朱迪想要的。接下来半年,她干了三件大事儿:第一是鼓动王建设卖掉房子,又买一套更大的房子。这样做的目的是稀释掉王建设的婚前房产,成为婚后夫妻共同财产。然后她请最高明的律师打离婚官司,分到一半房款。第二是,她拿这房款付首付,在市中心买了个一居室,又买辆代步车。第三是继续相亲。她胸大腰细,肤白貌美,有房有车,还没孩子拖累,在婚姻市场上还蛮俏皮的。
同样,朱迪这次相亲也有一个条件
条件不是要求男方必须有房了。而是,见第一面她就问:你妈容易不?
你妈不容易的,老娘不嫁。
老娘这回要嫁个你妈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