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127年,乍看之下似乎是一个平凡无奇的年份,既没有88的吉利,也没有66的顺遂,难以引起那些对发财和吉祥数字情有独钟的传统国人的特别关注。
然而,若深入探究——1127年,北宋靖康二年——这一时刻在历史上却留下了深刻的印记。提到“靖康耻”,许多人立刻会联想到那段令人心痛的历史:北宋王朝的两位皇帝——徽宗与钦宗,不仅被金朝俘虏,还被迫接受了侮辱性的封号:宋徽宗被称为“昏德公”,宋钦宗则被贬为“重昏侯”。
1127年四月,两位皇帝及其宗室成员、皇族贵族共计五千六百多人,其中包括两千两百多名男性和三千四百多名女性,被迫踏上了前往金国上都(今黑龙江阿城)的漫长旅途。
昔日的皇家子弟,在这漫长的押解途中,经历了无数苦难:有人惨遭杀害,有人因饥饿和寒冷而死,还有人因疾病倒在了路边。曾经尊贵的帝姬、嫔妃们,如今不得不忍受着非人的待遇,甚至在最基本的生理需求上也难逃押解士兵的凌辱。
抵达目的地后,大多数贵族成员已在途中死去,对他们而言,这或许是一种解脱。而那些幸存下来的人,则继续在屈辱中苟延残喘,遭受着无尽的折磨。
相比于西晋二帝和石敬瑭的儿子后唐闵帝所经历的困境,靖康之变中的幸存者承受了更为深重的痛苦。这段历史成为了后世封建王朝汉族士大夫心中永远的痛,每每提及,无不为之悲愤交加,叹恨不已。
玉京曾经忆繁华,万里帝王家在五代十国的动荡末期,赵匡胤于960年二月在陈桥发动兵变,黄袍加身,建立了宋朝。北宋历经九帝一后,从宋太祖赵匡胤到宋钦宗赵桓,统治了中国近168年。
这一时期,宋朝不仅结束了五代十国的分裂局面,还迎来了经济、文化和科技的繁荣。北宋的经济发展速度惊人,特别是在手工业和商业领域,人口达到了一亿多,成为当时世界上最富庶的国家之一。文
学方面,宋词与唐诗并称为中国古代文学的两大高峰,而四大发明中的活字印刷、航海指南针和火药也在此期间得到了广泛应用。
然而,北宋的盛世并未持续太久。公元1101年,宋徽宗赵佶继位,标志着北宋由盛转衰的开始。赵佶是宋神宗的第十一子,封为端王。他的继位充满了戏剧性,尤其是围绕着继承人问题的朝堂争斗。
宋哲宗驾崩后,皇太后垂帘听政,主持讨论继承人问题。时任执政大臣章惇依据礼法,主张立哲宗的同母弟简王为帝,理由是简王符合“母弟”的传统继承顺序。然而,皇太后似乎对哲宗生母心存芥蒂,不愿再立其母弟为帝。因此,她故意避开章惇的建议,转向其他大臣,提出立年纪较长但有目疾的申王或端王赵佶为帝。
在场的几位大臣如曾布、蔡卞、许将等人对章惇的强势态度感到不满,认为他未经与其他大臣商议,便公然在朝堂上提出自己的候选人,若简王继位,章惇必将成为新帝的心腹重臣。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这些大臣纷纷附和皇太后的提议,表示“皇太后圣谕极当”。章惇见势孤掌难鸣,原本的气势瞬间消散,最终只能默默接受这一决定。
就这样,宋徽宗赵佶顺利继位,但他的统治却成为了北宋历史上最黑暗的时期之一。他在位的25年间,朝廷内外腐败盛行,政治昏庸,最终导致了靖康之耻,北宋灭亡。
“先帝(宋神宗)曾言,端王赵佶福寿绵长,且仁孝有加,不同于其他诸王。”在这样的背景下,皇太后终于在大宋朝堂上为新君赵佶做出了总结性的推荐评语。这位原本一心沉醉于诗词书画的王爷,最终兄终弟及,登上了本不属于他的皇帝宝座。
然而,对于赵佶能否胜任帝王之责,历史上并非所有人都持乐观态度。《宋史》中记载,章惇曾直言不讳地评价赵佶:“轻佻浮躁,不足以君临天下。”
尽管章惇后来被列为《宋史·奸臣传》中的代表人物,但他确实在识人方面有着过人的洞察力。章惇并非高俅那样的纨绔子弟,也非蔡京那样的投机分子。他豪迈博学,文采斐然,年轻时与苏轼交情深厚,并在宋仁宗时期与其侄子章衡一同中进士。
由于其侄子章衡是殿试状元,章惇一气之下竟拒绝接受敕令任职,选择重新参加下一次科举考试。
宋哲宗继位后,章惇自认为有拥立之功,大力推行已被废止的王安石新法(王安石是他早年的恩公)。他诋毁司马光等大臣,甚至劝说宋哲宗对已故的大臣如司马光、吕公著等人进行剖棺掘尸,株连亲族,公报私仇,屡兴大狱。此外,他还挑起西北与西夏的边衅,导致屡战屡败,丧兵失地,给国家带来了巨大的损失。
尽管章惇的行为令人不齿,但他仍有两件事值得称道。首先,他在执掌朝政期间从未滥封亲友,四个儿子均为默默无闻的小官。其次,他具备超凡的识人之明,早在赵佶继位之前就深感其不适合为君。果然,宋徽宗继位不久,便将章惇贬谪出京,最终这位权臣在贫困中死于睦州。
即便死后被列入《宋史·奸臣传》,章惇或许仍能在地下面对北宋诸帝时辩解道:“我早就说过,赵佶这小子不能为君,如今北宋近二百年的江山,果真毁在他的手里!”
宋徽宗赵佶即位后,重用了许多与他志趣相投的文人和权臣,其中最为“知名”的是蔡京、王黼、童贯、梁师成、李彦、朱勔等人,他们被时人称为“六贼”。这些人在朝中结党营私,导致了北宋末年的政治腐败和社会动荡。
然而,有趣的是,尽管在《水浒传》中高俅被描绘为首位奸臣,但在正史《宋史》中,他并没有单独的传记。关于高俅的真实历史,南宋作家王明清在其史料笔记《挥尘后录·卷七》中有详细的记载,这段记载揭示了高俅与众不同的发迹之路。
高俅原本是大文豪苏轼的书童,擅长书法。苏轼在翰林院任职时,将高俅介绍给了曾布,但曾布以身边已有足够侍从为由拒绝了他。
后来,苏轼又将高俅推荐给了王诜(字晋卿)。
元符末年,王诜担任内侍省都承旨,而当时的端王赵佶(即后来的宋徽宗)已经在潜邸时就对文学艺术表现出浓厚兴趣,因此与王诜关系密切。
有一次,端王在殿庐等待上朝时,偶然发现自己忘记带篦刀子(一种用来整理头发的小工具),便向王诜借。王诜从腰间取出篦刀子递给端王,端王称赞其样式新颖,王诜便表示可以送一副新的给端王。当天晚上,王诜派高俅带着篦刀子前往端王府。
恰逢端王正在园中踢蹴鞠(古代足球),高俅在一旁观看,显得十分感兴趣。端王见状,便问他是否也会踢球,高俅回答说他会。于是,端王让他展示了一番,结果高俅的球技果然不凡,深得端王的喜爱。端王非常高兴,不仅收下了篦刀子,还留下了高俅,从此高俅逐渐受到端王的重用。
随着端王登基成为宋徽宗,高俅也迎来了人生的转折点。宋徽宗对高俅极为宠信,短时间内不断提拔他,最终让他成为了显赫的官员。
据说,宋徽宗曾对其他大臣说:“你们谁能像高俅那样有一脚好球技呢?”
高俅的升迁速度极快,短短数年间便官至节度使,甚至统领殿前司,成为三卫中的重要人物。他的父亲高敦复和兄长高伸也因此受益,分别担任了节度使和高官,家族成员纷纷步入仕途,享受荣华富贵。
值得注意的是,尽管高俅在宋徽宗朝中权倾一时,但他并没有像其他“六贼”那样恶名昭彰。相反,他似乎保持了一定的忠厚本性。据记载,高俅始终不忘恩师苏轼,每当苏氏子弟入京,他都会给予照顾和帮助。
靖康初年,宋徽宗被迫南下避难,高俅随驾至临淮,但因病请求返回京师。当时,许多跟随徽宗南下的权臣如童贯、梁师成等人都被处死,而高俅却得以善终,免去了北国的风霜劳苦。
高俅的一生充满了戏剧性,他凭借机缘巧合和一脚好球技,攀上了权力的巅峰,却又在关键时刻远离了政治风暴的中心,最终得以善终。相比于那些在历史中留下恶名的“六贼”,高俅的故事显得更加复杂和耐人寻味。
在宋徽宗赵佶的统治下,朝廷为了迎合皇帝对奢华生活的追求,大肆修建宫殿和园林,尤其是著名的“艮岳”园林。这座被誉为“世界之最”的宏伟园林,不仅耗费了巨额的人力和物力,还征集了无数奇花异石,甚至从遥远的江南运来巨石和古木。
为了完成这一工程,成千上万的劳工被迫参与其中,许多人因劳累、疾病或意外丧生。沿途的百姓也饱受摧残,房屋被拆,农田被毁,坟墓被掘,社会动荡不安,民不聊生。
此外,宋徽宗对道教的痴迷也达到了极致。他自称为“道君皇帝”,频繁与道士们举行法事,甚至在全国范围内推广道教,下令禁止屠杀狗类,因为他自己属狗。这种荒诞的政策进一步加剧了民众的不满。
宣和二年(1120年),由于朝廷不断搜刮民脂民膏,尤其是在“花石纲”事件中强行征收奇石和古木,终于引发了严重的社会危机。睦州的方腊趁机以摩尼教为号召,发动了一场大规模的起义。这场叛乱迅速蔓延,方腊的军队攻陷了六州五十二县,直逼杭州,烧杀抢掠,劫持平民,造成了巨大的破坏。短短半年内,近二百万无辜百姓在这场动乱中丧生。
实际上,方腊不过是一个小人物。起初,他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吸引了民众的注意:他的妻子穿着华丽的服饰,胸前镶嵌着一面大铜镜,在阳光下行走时,光芒四射,令人目不暇接。无知的百姓纷纷传言,称方腊夫妇有祥瑞之兆,于是迅速聚集起一批追随者,逐渐形成了燎原之势。
方腊的起义不仅使江南地区的人民在遭受“花石纲”带来的苦难后再次陷入困境,还进一步削弱了北宋的统治基础。
尽管最终方腊被平定,但北宋的国力已经大为削弱。此时,北方的辽国虽然已经高度汉化,并且自澶渊之盟以来与宋朝和平共处了一百多年,成为了宋朝的友好邻邦。然而,这种表面上的和谐并未持续太久。
宋徽宗政和元年(1111年),大太监童贯奉命出使辽国。由于他是宦官,没有胡须,辽国人对他多有嘲笑和轻视,这让童贯感到极度不满。作为宋朝的使臣,他本应受到应有的尊重,但辽人的态度却激起了他内心的报复欲望。
回到汴京后,童贯与从辽国叛逃的燕人马植密谋,建议宋徽宗联合刚刚崛起的女真人,共同夹攻辽国。根据计划,宋朝将收回燕京,而女真则取得中京。
女真人虽然勇猛善战,但他们也并非毫无心机。在与宋朝签订的盟约中,他们明确规定:双方共同攻占的土地将平分,而女真单独攻占的地方则完全归其所有,不在分割之列。这一条款为后来的局势埋下了隐患。
在宋朝伐辽的过程中,多位文臣武将曾对这一决策提出过明确的谏劝,表达了他们对潜在风险的深刻担忧。这些谏言不仅体现了当时人们对时局的清醒认识,也揭示了宋朝最终陷入困境的深层次原因。
大将种师道曾直言不讳地指出:“今日之事,有如盗入人家,既不能救,又从而分其宝也,毋乃不可乎?”这句话形象地比喻了宋朝在辽国面临女真(金)入侵时的态度。种师道认为,宋朝不应该趁火打劫,瓜分辽国的土地和财富,而是应该保持中立,避免卷入这场纷争。他的谏言反映了对国际关系中“乘人之危”的道德顾虑,同时也预见到这种行为可能带来的长远负面影响。
文臣王庶则从历史的角度出发,提醒宋朝不要忘记与辽国长达百年的和平盟约。他警告说:“国家(宋)与辽,百年之好,今视其败亡而不之救,毋乃基女真之祸。”
王庶的谏言不仅仅是对辽国的同情,更是对宋朝未来安全的深切忧虑。他认为,如果宋朝袖手旁观,任由女真灭亡辽国,那么宋朝将直接面对一个更为强大的敌人——女真。这正是后来宋朝所面临的现实:女真崛起后,迅速成为宋朝的劲敌,最终导致了北宋的覆灭。
另一位文臣宋昭对当时的局势进行了更为深入的分析。他认为,虽然辽国已经处于女真的围困之下,但与女真结盟共同攻打辽国并非明智之举。他指出:“灭一弱虏,而与强虏为邻,恐非中国之福,徒为女直之利。”
宋昭的分析揭示了一个关键问题:即使宋朝能够帮助女真消灭辽国,这也意味着宋朝将与一个更加强大的女真为邻。女真族虽然尚未完全汉化,但他们战斗力极强,且野蛮凶悍,远非辽国可比。
宋昭还强调,辽国虽然也是夷狄,但经过长期的交流,已经接受了中原文化的熏陶,遵守信义,不会轻易背弃盟约。相比之下,女真则是茹毛饮血、不知礼义的民族,未来的威胁远大于辽国。
除了种师道、王庶和宋昭,还有许多大臣如孙尧臣、蔡元长、送达夫、宇文肃愍等也纷纷上书,劝阻宋徽宗不要轻启战端。他们指出,宋朝的军队已经多年未经历战事,将领们也久未指挥过大规模的战斗,贸然出兵对抗新崛起的女真,无异于以卵击石。这些谏言充分反映了当时宋朝军事实力的虚弱,以及对女真战斗力的敬畏。
然而,宋徽宗并未听取这些谏言,反而被“全复燕云十六州”的野心所驱使,决定出兵伐辽。这一决策不仅未能实现宋朝的领土扩张,反而为日后的灾难埋下了伏笔。辽国的迅速败亡使得宋朝失去了一个重要的缓冲地带,直接暴露在女真的攻击之下。
更为严重的是,宋徽宗在辽国即将灭亡之际,竟然亲笔书写密诏,派人暗中送给已被俘虏的辽末帝耶律延禧,承诺若其归顺宋朝,将给予优厚待遇。这一举动不仅激怒了金人,还为日后金宋之间的冲突提供了借口。
金人发现了徽宗的手诏,指责宋朝背信弃义,破坏了双方的盟约。从此,宋朝与金人的关系彻底破裂,最终导致了北宋的灭亡。
北宋末年,朝廷内部腐败严重,军队长期缺乏训练和有效指挥,战斗力大幅下降。面对外敌入侵时,北宋军队的表现屡屡不尽如人意。尤其是面对金兵的进攻,北宋军队不仅未能有效抵抗,反而在一些情况下被辽军的残兵败将击败,进一步暴露了其虚弱的本质。
这一系列失败让金人看清了北宋的真实实力:尽管北宋表面上仍是一个强大的帝国,但实际上已经不堪一击。灭辽之后,金朝迅速将目光转向了北宋。
1125年,金军大举南下,直逼北宋首都汴梁(今河南开封)。金军的攻势如入无人之境,迅速突破了北宋的防线,最终包围了汴梁。
此时,北宋朝廷派出了太监童贯前往太原,原本是为了祝贺金人俘获辽国皇帝,但童贯很快发现,金人对北宋的态度远不如辽国时友好。金军不仅对童贯进行了羞辱,还趁机占领了原属辽国的城池,甚至开始侵入北宋领土。童贯意识到形势不妙,急忙逃回汴梁,向宋徽宗报告了这一紧急情况。
宋徽宗得知金军逼近的消息后,惊恐万分。为了保全自己,他于1126年(宣和七年)颁布了“罪己诏”,承认自己的过失,并将帝位传给了太子赵桓,即宋钦宗,自称太上皇。宋钦宗即位后,改年号为“靖康”,并立即着手应对金军的威胁。
金军初围汴梁时,兵力仅有五万人左右。然而,北宋的太常少卿李纲挺身而出,劝阻了宋徽宗和宋钦宗父子的退缩,并主持了汴梁的城防工作。在他的领导下,北宋军民士气大振,成功抵挡了金军的多次进攻。与此同时,各地的勤王兵马纷纷赶来支援,总数达到了二十万之多,形成了对金军的有利态势。
如果此时北宋朝廷能够果断采取行动,集中兵力夹击金军,一举消灭其主力并非不可能。
然而,宋徽宗和宋钦宗父子的软弱与怯懦成为了致命的弱点。他们长期依赖文臣治国,而这些大臣大多主张议和,不愿冒险作战。最终,宋钦宗下令各地勤王兵马不得进攻金军,并割让中山、太原、河间三镇给金国,同时献上了大量金银财宝,甚至尊称金主为“皇叔”,才暂时换得了金军的撤围。
金军北退之后,宋钦宗虽然处决了童贯,并贬斥了蔡京等一众奸佞之臣,但在心有余悸的情况下,也罢免了守城有方的李纲,将其贬为保靖军节度副使,安置于建昌军。
李纲在后世逐渐被南宋理学和民间演义所美化,成为了近乎完美的“忠义英雄”。他劝谏宋帝不要逃离都城的言论,也被后世忠臣反复引用:“天下城池,安得有如都城者?且宗庙社稷百万官民所在,陛下舍此又将安之?”
然而,明代大儒黄宗羲和史学家陈登原对此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他们认为,皇帝从都城逃跑避难,实际上可能为国家带来重生的机会。历史上,唐玄宗、唐代宗和唐德宗都有过类似的先例。黄宗羲批评当时的士大夫未能理解这一“大义”,反而固守李纲的观点,不敢力争。在他看来,宋钦宗父子的“枯守都城”反而成了一个反面教材。
与李纲同朝为官的邓肃也曾对李纲有过中肯的评价,指出李纲“学虽正而术疏,谋虽深而机浅”,即李纲虽然学问端正,但缺乏实际的政治手腕;虽然谋划深远,但缺乏灵活应对的能力。南宋高宗赵构也曾评价李纲:“朕以其人,心虽忠义,但志大才疏,用之必亡国。”
金军虽然表面上撤军,但贪婪之心未泯。不到一个月,他们便卷土重来,兵分两路再次围攻汴梁。此时正值寒冬,狂风呼啸,雨雪交加,天气异常恶劣。
面对突如其来的敌军,宋钦宗终于展现出了些许勇气,他披甲登城,亲自慰劳士兵,用御膳犒劳士卒,并下令为士兵提供热食。这一举动让士气大振,士兵们感动得热泪盈眶,纷纷表示愿意拼死一战。
然而,由于各路勤王兵马未能及时赶到,汴梁城内只有三万禁卫军和一些未经训练的居民。激战不久,守军便伤亡惨重,逐渐不支。寒冷的天气更是雪上加霜,许多士兵被冻死在城墙上,幸存者也几乎失去了战斗力,连握兵器都成了难题。
在这种绝境下,宋钦宗心急如焚,甚至光着双脚跪在禁庭中祈祷上天开恩。然而,老天似乎并未垂怜,狂风依旧从北方吹来,雨雪连绵不断。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徽、钦二帝做出了一个致命的决定——轻信道士郭京所谓的“六甲法”可以抵御金兵。他们命令所有守城士兵撤离城墙,大开宣化门,准备让郭京施展法术驱敌。
这一决策无疑是自掘坟墓。如果继续坚守城池,拖延时间,等待各地勤王兵马的到来,或许还有机会解围。但此刻,宋朝却选择了最不明智的做法:派出本已疲惫不堪、战斗力极差的守军出城迎战,面对的是装备精良、适应寒冷天气作战的金兵。结果可想而知,宋兵瞬间被金兵砍杀殆尽,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郭京见势不妙,匆忙带着剩下的士兵逃走,只留下一群穿着奇装异服、口中念咒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中。金兵趁机登上城墙,守军纷纷溃败。汴梁城最终失陷,北宋王朝的命运也随之走向了尽头。
当金兵逼近汴梁时,他们要求宋徽宗亲自出城迎接。作为孝子的宋钦宗此时展现出了帝王的气度,表示:“上皇惊忧成疾,朕当亲往。”令人惊讶的是,在汴梁城陷落后,连日的大雪突然停止,天空放晴,仿佛是天意昭然。
不久之后,金人将宋徽宗、宋钦宗及皇太子囚禁于青城,作为人质。金兵不仅大肆搜刮金银财宝,还随意斩杀宋朝的守城将士和文武百官。金人勒索了巨额的财富,包括黄金一千万锭、白银两千万锭、绢一千万匹,以及其他无数的珍贵物品,如北珠四千斤、玛瑙一千二百斤、水晶一万斤、象牙一千四百六十座等。此外,金人在宋朝官员的“协助”下多次入城搜刮,劫取了太清楼、秘阁三馆的藏书、景灵宫的供器、浑天仪、铜人、刻漏等珍贵文物,几乎将宋朝的国库和宫廷宝藏洗劫一空。
宋朝君臣原本以为,只要满足金人的所有要求,就能保住性命,继续以“儿皇帝”的名义统治。
然而,靖康二年(1127年)四月,金人立张邦昌为傀儡皇帝,随后驱赶宋徽宗、宋钦宗、皇后、皇太子及宗室、百官北行。随行的还有法驾、卤薄、车辂、冠服、礼器、乐器、祭器、八宝、九鼎、圭璧等象征皇权的物品,甚至连技艺工匠、娼优、府库蓄积等都被一并带走,北宋的国力从此彻底衰竭。
北去的途中,曾经锦衣玉食、沉迷于品茶饮酒、作词度日的宋徽宗,亲眼目睹了三千多名宗室男女被金兵任意屠杀、凌辱的惨状。早在金兵围城时,徽宗就因忧惧成疾,患上了半身不遂。如今,他以衰残之躯,被迫踏上万里流亡之路,风霜苦寒,饿冻交加,心中的凄凉无法言表。
徽宗曾反思自己的一生,认为亡国的原因在于“玩物丧志,纵饮败度”。他在韩州(今辽宁昌图)短暂监禁后,与儿子钦宗一同被迁往五国城(今黑龙江依兰)。在那里,他们度过了余生,成为了历史上最著名的亡国之君。
相传,在一个月光皎洁的夜晚,看守宋徽宗和钦宗的女真头目斜吹番笛,那悠扬的笛声勾起了徽宗对故国的深深思念。
徽宗不禁命钦宗作词一首,词中写道:
“如今塞外多离索,迤逦远胡沙。家邦万里,伶仃父子,向晓霜花。”
父子二人相拥而泣,那悲痛的情景,即便只是想象,也足以令人鼻酸。在五国城中苟延残喘了近九年,1135年四月,病困交加的道君皇帝最终在这里去世,享年五十四岁。
宋徽宗赵佶不仅是一位皇帝,更是一位卓越的艺术家。他酷爱书画,擅长花鸟、人物、山石等题材,作品多入妙品;偶尔创作的墨花、墨石更是达到了神品的境界。他的《梦游化城图》堪称一绝,画中人物如半小指般微小,却多达数十人,城郭、宫室、旌幢、鼓乐、仙嫔、云雾、霄汉、禽畜、龙马等天地间万物,无不栩栩如生,仿佛带领观者神游八极,忘却人间琐事。
汤垕在《画鉴》中对徽宗的评价并非虚言。从现存的《四禽图》、《池塘晚秋》、《雪江归棹》等作品来看,尽管其中部分作品有画工代笔,但仍能见到徽宗的真迹,足见其艺术造诣之高,堪称画中圣手。
2002年4月23日,北京昆仑饭店举办的嘉德中国艺术品拍卖会上,宋徽宗的《写生珍禽图》(真伪仍有争议)以780万元人民币起拍,经过二十分钟的激烈竞价,最终以2300万元人民币的天价成交,成为中国书画在全球市场上的最高价记录。若徽宗地下有知,面对后世对他“私智小慧”与“用心一偏”的指责,不知会作何感想。
南宋高宗绍兴十二年八月,宋徽宗的遗体被迎回临安下葬。然而,南宋灭亡后,元朝军队中的一个恶僧杨连真珈率领手下遍挖宋帝陵寝,甚至将宋帝的头骨斫砍琢磨,串成佛珠挂于胸前招摇,形同《西游记》中沙和尚的形象。灵隐寺山上的一些不伦不类的佛头,据说也是这位恶僧的“杰作”。赵佶这位大画家,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似乎都未能得到安宁,仿佛前世积下了无尽的恶孽,令他在尘世中饱受苦难。
还有宋钦宗赵桓的悲惨命运。他在位仅一年多,就被金人俘虏,送往五国城(今黑龙江依兰),并在那里度过了长达三十一年的囚禁生活。宋钦宗在东宫时并无失德之举,登基后也不沉溺于声色犬马,但却因父亲宋徽宗的昏庸而被迫承受亡国之痛。
史官对宋钦宗的评价充满了同情,认为他“享国日浅而受至深”,命运极其悲惨。
相比于宋徽宗,宋钦宗的无辜和无奈更令人唏嘘不已。
根据《大宋宣和遗事》的记载,金国的完颜亮在继位后,于1156年(宋绍兴三十一年)以一场马球比赛为借口,将被俘的辽国末代皇帝耶律延禧和宋钦宗带到了讲武殿前的广场上,进行了一场惨烈的表演。完颜亮命令两位前皇帝分别率领一队人马进行马球比赛,但实际上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屠杀。
当两队激烈交锋时,数百名金兵突然从广场四周冲出,其中一名褐衣士兵一箭射穿了辽国末帝耶律延禧的心脏,他当场倒在宋钦宗的马前。目睹这一幕的宋钦宗惊恐万分,从马上跌落,随即被一群紫衣士兵乱箭射杀,尸体在地上翻滚,鲜血四溅。
完颜亮挥手示意,马群蜂拥而上,最终辽天祚帝和宋钦宗的尸体被践踏成肉泥。
宋钦宗和他的父亲宋徽宗在靖康之变后,已经在北方的苦寒之地度过了长达三十一年的囚禁生活,最终仍未能逃脱悲惨的命运。
这段历史令人不禁感叹,北宋二帝的遭遇如此凄凉,千百年来罕有其匹。
人们常常会因为好奇或受佛教因果报应思想的影响,去探究那些灭亡北宋的金国帝王和将领们的结局。历史似乎总是在冥冥之中有着某种规律,仿佛一切都在天道的安排之下,恰似一场充满戏剧性的历史大戏。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金朝的先祖源自靺鞨族。早在北魏时期,靺鞨分为勿吉七部,隋朝建立后,这七部逐渐合并,统称为靺鞨。到了唐朝初期,靺鞨族中以黑水靺鞨和栗末靺鞨最为著名。栗末靺鞨后来建立了渤海国,历经十余代,最终在契丹(辽国)的攻击下灭亡。
黑水靺鞨曾一度依附高句丽,对抗唐太宗的征伐。到了唐玄宗开元年间,黑水靺鞨开始向唐朝进贡,表示臣服。五代十国时期,契丹灭掉了渤海国,黑水靺鞨也归附了辽国。
归附辽国的黑水靺鞨被分为两类:南部较早归附的称为“熟女真”,而北部未纳入契丹户籍的则被称为“生女真”。生女真的领地包括黑龙江和长白山地区,这也是后世“白山黑水”这一称谓的由来。
公元1114年九月,生女真的酋长完颜阿骨打(汉名完颜旻)在会宁府(今黑龙江阿城)誓师起兵,正式与辽国对立。次年,他率领两万女真军队,击败了辽天祚帝亲自指挥的七十万契丹大军,展现了女真人的军事实力。
1115年正月,完颜阿骨打在会宁府称帝,建立了大金国,自封为金太祖。金国迅速占据了辽河以东的广大土地。宋朝得知金朝崛起的消息后,认为有机可乘,遂与金朝签订了“海上之盟”,约定共同出兵灭辽,以图从中获利。
1115年,金太祖完颜阿骨打攻占了辽国的重要军事据点黄龙府,标志着金朝对辽国的战略优势。
1122年,金军攻克了辽国的中京,进一步削弱了辽国的统治基础。
与此同时,宋朝趁机出兵攻打辽国的燕京(今北京),但宋军因缺乏战斗力,反而被辽军击败。最终,在金军的帮助下,宋朝才得以占领燕京,辽国至此彻底灭亡。
金朝的崛起不仅终结了辽国的统治,也为后来金朝与宋朝之间的长期对抗埋下了伏笔。
1125年,辽天祚帝在被金兵追击的过程中,最终在余睹谷(今山西应县)被金朝大将完颜娄室活捉。这一事件标志着辽国的正式灭亡。
完颜娄室的墓位于今天的长春东郊石碑岭,虽然现在仅存一些石棺残片,但历史上曾有记载,1912年日本人曾盗掘此墓,出土了包括玉佩、铁刀在内的十二件文物,现藏于旅顺博物馆。
就在攻灭辽国主力后不久,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因病去世,享年五十六岁。他的弟弟完颜吴乞买(汉名完颜晟)继位,成为金朝的第二位皇帝,史称金太宗。金太宗继承了完颜阿骨打“中外一统”的遗志,以宋朝违背约定为借口,发起了大规模的南征。1
125年十月(金太宗天会三年),金军分东西两路南下,东路由完颜宗望(翰鲁补)统领,进攻燕京;西路由完颜宗翰(粘罕)统领,进攻太原。金军势如破竹,迅速逼近宋朝首都汴梁,并迫使宋钦宗屈服,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随后,金军经过短暂休整,再次发动攻势,最终于1127年灭掉了北宋,俘虏了宋徽宗和宋钦宗两位皇帝,以及大量皇族成员和妇女,标志着北宋的彻底覆灭。
九年后的1135年正月,金太宗病逝,享年六十一岁。巧合的是,同年四月,被金朝侮辱性地封为“昏德公”的宋徽宗赵佶也在囚禁中去世。这对曾经的君主,一个作为征服者,一个作为亡国之君,最终在同一年内离世,命运交织在一起。
金太宗死后,其侄子完颜合刺(金熙宗)继位。金熙宗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嫡孙,自幼接受汉文化的教育,师从辽国进士韩眆学习汉文经史,甚至能够随口赋诗,显示出极高的汉化程度。
金熙宗在位初期,由于有宗干、宗弼(兀术)等人的辅政,金朝与南宋达成了“隆兴和议”,双方以淮河为界,维持了一段时期的和平。
然而,随着金熙宗逐渐掌握大权,他开始表现出专制和荒淫的一面,制定了繁琐的帝王礼仪,酗酒妄杀,导致朝中人心惶惶。最终,在1149年,金熙宗被金太祖庶长子宗干的二儿子完颜亮所弑,时年三十一岁。
完颜亮,即金海陵王,女真名为迪古乃,是金朝的一位皇帝。他自幼聪慧好学,深受汉文化影响,几乎完全汉化。
在弑杀金熙宗后,完颜亮登基为帝,改元天德。他在位期间,进行了多项重大改革,包括将首都从上京迁至燕京(今北京),这成为后来元、明、清三朝定都北京的开端。他还仿效宋朝建立了“一省六部制”,进一步加强了中央集权。
然而,完颜亮在中国历史上以暴君的形象著称。他残暴无情,杀害忠良,甚至弑君弑母,奸淫近亲,手段极其残忍。他的统治充满了猜忌和残酷,导致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尽管如此,完颜亮在文学上却展现了非凡的才华,他的诗词气势磅礴,充满豪情壮志,展现出一种肆无忌惮的霸气与无限的精力。
完颜亮的最大野心是统一中国,他曾写下一首著名的诗:
“万里车书一混同,江南岂有别疆封?挥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
这首诗表达了他征服南宋、统一天下的雄心壮志。为此,他亲自率领近百万大军南下伐宋,企图一举灭掉南宋。
然而,这场战争并未如他所愿取得胜利。相反,由于国内贵族不满其暴政,东京留守曹国公乌禄(汉名完颜雍)被立为新帝,完颜亮自己也在兵变中被属下射杀,终年四十岁。
完颜亮的一生充满了矛盾:他是一个改革者,推动了金朝的汉化进程;同时,他又是一个暴君,因残暴统治而失去了民心。他的诗歌虽然气势恢宏,但最终未能挽救他失败的命运。
完颜亮在位期间,残杀金太祖、金太宗子孙一百五十多人,而进攻宋朝最有功劳的宗翰(粘罕)、宗弼(兀术)等人宗室大将的后代,几乎也全被他杀个干净。可以说是间接为北宋赵家皇族“报仇雪恨”。
完颜阿骨打、完颜吴乞买如果能料到有今日,不知是否后悔俘掠并残酷对待北宋皇族!
金世宗完颜雍在位的二十九年,轻徭薄赋,发展经济,巩固皇权,可以说是金国历史上最安定的时期,他自己也被国人赞誉为小尧舜。其孙金章宗继位后,进一步加强改革,使金国彻底封建化,成为金朝最鼎盛的时期,天下富庶,府库丰盈,宇内人民小康。
金章宗在位二十年后病死,其叔父卫绍王完颜永济被大臣推戴为帝。其间蒙古崛起,完颜永济统御无方,连连败绩,在位不到六年即被右副元帅胡沙虎所杀。其后,金宣宗完颜峋继位。
金宣宗因乱得位,慌乱中不得不与蒙古签下了许多屈辱的盟约,情急之下出败招,他又下诏攻南宋,两面树敌,使金王朝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红粉哭随回鹘马,为谁一步一回头自金海陵王完颜亮开始,金王朝内部的权力斗争日益激烈,相互猜忌和杀戮不断,吏治腐败,奢侈之风盛行,国家逐渐陷入不可挽回的颓势。
1211年九月,蒙古军队在抚州大败金国三十万大军,几乎摧毁了金国的精锐部队。
1213年,蒙古军再次攻破德兴,歼灭金军十万人。面对蒙古的强势进攻,金宣宗感到极度恐慌,于1214年二月将公主献给成吉思汗求和,并送上五百童男童女及大量黄金、宝物和良马,以图暂时的和平。
然而,这些努力并未能阻止金朝的衰亡。1223年,金宣宗在忧愤交加中病逝,遗诏太子完颜守绪继位,是为金哀宗。
金哀宗正大二年(1225),成吉思汗西征归来,蒙古帝国的力量进一步增强。
1227年,西夏大部分领土被蒙古征服,金朝的处境愈发艰难。窝阔台大汗继位后,蒙古对金朝展开了全面进攻,攻势如泰山压顶。
正大六年(1230),蒙古军围攻京兆、凤翔,不久潼关以西的地区全部落入蒙古手中。
天兴元年(1232),三峰山之战爆发,金军几十万人被蒙古军全歼,无一人幸免。蒙古军随后进逼汴京,围城数月,城内饥荒和疾病肆虐,两个月内竟有近百万人死于饥饿和疾病。金朝的覆亡已成定局,北方大地陷入了混乱与动荡之中。
1232年,蒙古军队在大败金军后,对汴京展开了猛烈的进攻。随着金国的军事防线逐渐崩溃,蒙古军队进入了这座曾经繁华的城市。根据当时的记载,蒙古军队在占领汴京后进行了大规模的掠夺,城中的财富、人口和物资被大量带走。金国的百姓在这场战争中遭受了巨大的苦难,许多人被迫流离失所,田园荒废,文化财产也遭到了破坏。
这一场景让人联想到一个世纪前北宋汴京沦陷时的悲惨景象。
历史似乎在重复自己:曾经被视为“茹毛饮血”的女真族,在经过百余年的汉化后,逐渐融入了中原文明,成为了中原的一部分。然而,当更为强大的蒙古人崛起时,文明的脆弱性再次暴露无遗。蒙古人的到来,使得金国的社会秩序迅速瓦解,文明的成果在战争中化为乌有。
1232年十二月,金哀宗以东征为名,带着部分随从逃离了汴京,试图寻找新的抵抗基地。然而,他的离开并未能阻止金国的进一步崩溃。
1233年正月,金朝京城西面的元帅崔立发动了一场政变。他杀害了金国的重要将领完颜奴申和完颜阿不,并控制了京城的局势。崔立自封为左丞相、尚书令和郑王,代表金国向蒙古投降。与此同时,他还将梁王完颜从恪推举为监国,自己则亲自前往蒙古军营商议投降事宜。
崔立的行为不仅加速了金国的灭亡,还给汴京的百姓带来了更多的灾难。他命令士兵拆除了城墙上的防御设施,并以蒙古军的名义搜刮城中的财富。他还囚禁了梁王及其亲属,并从皇宫中窃取了大量的珍宝,运往自己的府邸。此外,崔立还纵容士兵在城中进行掠夺和虐待,导致城中的百姓生活在极度的恐惧和痛苦之中。
1233年四月,崔立迫使金国两宫皇太后、梁王、荆王以及众多宗室成员共计五百余人北上,送往蒙古为俘虏。他们被装在三十七辆大车上,金国的皇族几乎全数被掳走。随后,儒士、道士、僧人、医生、工匠和绣女等也被迫北上,这一幕与1127年北宋皇族的悲惨遭遇如出一辙,唯一的不同是当时的金朝皇帝在外逃亡。
蒙古军队入城时,崔立正在城外催促金室皇族启程。然而,蒙古士兵却“先入其家,取其妻妾宝玉以出”。崔立闻讯后痛哭流涕,却无力阻止,可谓自食其果。不久之后,崔立被部下李琦、李伯渊等人杀害,汴京军民纷纷割开他的尸体,生啖其心,以泄愤恨。
金国曾俘虏他国君主,贬黜他国臣子,百年之后,却因崔立的狂妄之举,导致了青城之祸。正如曾子所说:“戒之戒之,出乎尔者,反乎尔者也。”这番话在此得到了印证。
元朝的史官(可能是南宋汉人的后裔)在记录这段历史时,显然对金朝的灭亡带有某种幸灾乐祸的情感,因此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甲子两周今日尽,空将哀泪洒江天金哀宗完颜守绪在逃离京城后,历经杞县、黄城和黄陵冈等地,最终渡过黄河向北撤退。蒙古军队紧追不舍,金军又遭遇大风天气,导致后军未能及时渡河,被元军全歼于黄河北岸。在这场战斗中,金军的重要将领完颜猪儿和贺都喜也在乱战中丧生。
随后,金哀宗在黄河两岸屡次遭遇败绩,进攻卫州也未能成功,金兵死伤惨重。更为雪上加霜的是,在归德城内,官奴发动叛乱,软禁了金哀宗,并杀害了包括尚书左丞李蹊在内的三百多名官员。这次内部动乱几乎耗尽了金朝最后的有生力量。
两个多月后,金哀宗设法除掉了叛乱的官奴,带着残余的兵力退守蔡州。为了扭转局势,他下诏召大将武仙前来支援,并计划一同入蜀。
然而,武仙不仅未遵从命令,反而试图趁机袭击南宋的金州,结果被蒙宋联军打得大败,金哀宗入蜀的希望也随之破灭。
1234年九月,困守孤城的金哀宗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派遣使臣向宿敌宋朝“借粮”,实际上是在哀求对方给予方便、遣使求和。
临行前,金哀宗对使臣们表达了深深的无奈与委屈。他说道:“宋人真是辜负了我啊。自朕即位以来,一直约束臣下,严禁边将侵犯宋境。每当有边臣意图立功冒进,朕都严厉斥责。先前攻取宋朝一州时,朕立即派人归还;淮阴城陷落后,朕分毫未取,完璧归赵;清口之战中,俘获数千宋兵,朕不仅送粮送盘缠,还妥善放回。如今,金国疲敝,宋人却趁机占据寿州,诱降邓州,进攻唐州,他们似乎没有长远的考虑。”
金哀宗进一步分析道:“蒙古已灭国四十,西夏即将覆灭。西夏亡,则金国危矣;金国亡,则宋国亦难保全。唇亡齿寒,此乃自然之理。如果宋人能与我金国联合,不仅能保金国,也能为宋国带来长久的安全。作为使臣,你们一定要将这个道理好好传达给宋人。”
历史往往呈现出一种反复的规律,悲剧与喜剧交替上演。最令人叹息的是,北宋与南宋的灭亡竟如出一辙。
然而,南宋朝廷并未接受金哀宗的请求。由于两国之间因“靖康耻”而积怨颇深,南宋断然拒绝了金国的求和。宋将孟珙亲自率领两万宋兵,运粮三十万石前往蔡州,与蒙古军队联合筑起长围,共同进攻金国。
最终,金国灭亡,而南宋也未能幸免。数年后,陆秀夫背着南宋少帝赵昺投海自尽,标志着南宋的彻底覆灭,不仅是亡国,更是亡天下。
蒙宋联军围困蔡州已达三月之久,双方激战不断。最终,蒙古军队决堤练江,南宋军队则决开柴潭,使汝水泛滥,水淹蔡州。不久,蔡州外城被攻破。
在震耳欲聋的厮杀声中,金哀宗对大臣们感叹道:“我担任金紫光禄大夫十年,为太子十年,当皇帝也已有十年。自认为并无重大过失,死而无憾。唯独遗憾的是,祖宗传下的百年基业,到我手中却断送了。我与历代荒淫暴君一同成为亡国之君,这是我心中最大的痛楚。古往今来,没有不亡的国家,但亡国之君往往遭受侮辱、囚禁,或被绑缚献俘,或跪于殿庭受辱,或被关押在空房中。朕绝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众位爱卿,请见证朕的决心!”
期间,金哀宗曾试图率兵从东城突围,但被蒙宋联军设置的鹿角战栅所阻,不得不退回城内继续抵抗。
1234年正月戊申夜(注:原文中的1235年应为1234年),金哀宗召集百官,决定将皇位传给东面元帅完颜承麟。完颜承麟坚决推辞,哀宗劝说道:“朕体态肥胖,不便骑马驰骋。爱卿平日敏捷且有将略,万一能够逃脱,或许能保住大金国祚,完成朕的心愿。”
完颜承麟无奈之下,接受了皇位。刚举行完登基大典,南城便已被敌军竖起旗帜。片刻之间,四面杀声震天,蒙宋联军攻入蔡州内城。
金哀宗见大势已去,遂在幽兰轩自缢身亡。
完颜承麟得知金哀宗死讯后,竟然还能率领群臣前往哭祭,并追谥其为“哀宗”。然而,就在哭奠尚未结束时,蔡州城墙彻底崩溃。众人匆忙焚烧金哀宗的遗体,以防被敌军侮辱。完颜承麟泪眼未干,也被乱军杀死。
完颜承麟是中国历史上在位时间最短的皇帝,总共仅一个多小时的统治时间。
这场战役标志着金朝的彻底覆灭,蒙宋联军的胜利也为后续的历史进程奠定了重要基础。
“区区生黎,图存于亡,未尽乃毙,可哀也矣。虽然,在《礼》,‘国君死社稷’,哀宗无愧焉”。
灭金的元国史臣,也不得不钦叹金哀宗的为人。思其亡国之惨,方比于北宋;而国君之烈,当胜出徽、钦二帝几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