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是一个冉冉升起的经济大国，而且已然成为世界第五大经济体，增长速度远超任何一个主要竞争对手。同样显而易见的是，印度总理纳伦德拉·莫迪是印度几十年来所有总理中最有权势的一位，除经济发展外，他的议程中还包括印度教优先的民粹主义，这种民粹主义或将向沙文主义和威权主义发展。然而，鲜为人知的是，这些竞争性的发展趋势与身份政治衍生出了印度的第三种流行趋势：日益加深的南北分裂。在富裕的南方，您会发现一个崭新的印度，这里有初创企业、园区和闪闪发光的iPhone组装厂。然而，在这里，莫迪领导的印人党却很少能大获全胜，相反，他的选票更依赖于更贫穷、人口数量更多、以印地语为主的北方农村地区。长远来看，如何处理这种分裂将对印度未来发展至关重要。有人担忧它将引发宪法危机并破坏印度的单一市场，而乐观来看，解决这一分歧或将缓和印度严酷的身份政治问题。地理差异常常影响国家的发展方式。美国政治经济到现在仍有内战残存的影子。1992年，邓小平带领中国改革开放时，就前往广东省进行“南巡”。他拥抱创业文化和开放历史，而这挫败了保守派并带了经济繁荣，推动中国崛起成为经济超级大国。

了解印度的地理差异要从经济学开始。长期以来，南方城市都一直更加富裕、城市化程度更高、印度28个邦中的南部5邦（安得拉邦、卡纳塔克邦、喀拉拉邦、泰米尔纳德邦和特伦甘纳邦）人口仅占20%，但贷款量却占全印的30%，外国投资流量占35%。尽管来到印度的外国商人会首先访问印度首都德里，但要觅得最棒的商业机会，投资人仍需前往印度南方。以全球供应链由中国向印度转移为例：印度46%的电子产品出口来自南方。在著名的印度创业史中，46%的科技独角兽是南方人，尤其是来自班加罗尔的人。南部五邦提供了66%的IT服务业出口。目前，建设“全球能力中心”正在印度形成新热潮，这些中心汇集了来自全球的审计师、律师、设计师、建筑师和其他专业人士，而南方拥有79%的能力中心。尽管南方是印度的经济引擎，其政治却与北方截然不同。北方侧重于印地语、富有男子气概的印度教身份政治并妖魔化穆斯林。而这一切正是由莫迪领导的印人党政府一手引导，这种引导一方面是出于意识形态热情，而另一方面也为他带来了大量选票。然而，印人党的模式在南方并未奏效。20世纪60年代以来，南方选民长期支持那些推广英语、泰米尔语及其他本地语言，并倡导温和印度教价值观的地区政党。2019年大选，南方地区印人党支持者仅占11%，其议会席位也仅有10%来自南方。2023年大选，印人党失去了对其南方政治根据地卡纳塔克邦的邦立法机构控制权。尽管莫迪希望建立一个可以覆盖全国的现代化、高科技政府，并且还赢得了大选，他依旧无法真正掌控这个国家。

那应该怎样解决这种地理上的紧张态势呢？繁荣的全国单一市场对印度经济增长至关重要，企业因此得以实现规模经济，从能源到劳动力的国家能源因此得到更有效分配。邦际贸易占GDP比重从2017的23%上升至2021年的35%，而这也支撑了印度经济增长。从统一税收制度到交通、数字支付计划，莫迪在全国基础设施建设方面取得了令人印象深刻的成就。然而，根据印度宪法，大部分改革都需要中央政府与各邦之间的合作，而未来也是如此。一是教育深化改革是双方需尽的共同责任，二是更多生活在北方就业机会稀缺城市的年轻人必须有机会能去南方找工作。为推动经济发展并减少排放，印度需要一个真正的能源市场。悲观主义者担心，莫迪再次当选将打破宪法平衡。南方领导人已公开指责莫迪针对南方进行腐败调查，扣留中央政府资金，并用高赋税补贴北方。2026年议会重新划定选区时，南方也可能面临失败。印人党或将违背南方意愿，将印地语强行定为国语。在未来十年中，这种南北对抗或将阻碍至关重要的经济改革。在最糟糕的情况下，这甚至将引发分裂印度的呼声。印度在独立后仍面临分裂威胁，直到1963年法律规定禁止任何政治家提及国家分裂相关议题，这种呼声才遭到压制。幸运的是，印度与莫迪都有更好的选择。如果印人党想在南方保持竞争力，可以采取另一种方式，即缓和其印度教特征、限制印地语推广，并关注经济发展，选择一个比莫迪更温和的继任者。尽管现在讨论这些还为时尚早，但《经济学人》2024年2月与印人党南方领导层联合发布的报告显示，印人党应考虑着手启动上述举措。南印度已经为印度经济未来勾画出了蓝图，如果莫迪与印人党能作出明智之选，那南方或许也能成为他的政治助力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