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解玲珑,玲珑岛岛主,亦是龙门鬼市五门之一——“寻花问柳”的花主,人称鬼市龙女。
数年前,她因走火入魔而亲手将自己心仪的师弟打落悬崖,数年后,造就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现身龙门鬼市,扬言要夺下她的花主之位。
即便身染寒毒,功力被制,白发眼盲的她毅然决然地踏上了鬼市内特意设置的龙首斗技场,一场腥风血雨的江湖恩怨就此拉开了序幕……
当然,解玲珑那大难不死的师弟也开始了他的漫漫追妻路,反正没脸没皮,死缠烂打就对了!
精选片段:
月色妖娆,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在一片杳无人迹的深山老林里,有一座险峻的山峰,名曰奇绝峰,峰上伫立着几幢巍峨的楼宇。它们属于江湖中一支极为隐秘的门派,叫做逍遥门。
现今的逍遥门门主,名为独孤宇拓。
此时,一团暗沉的云雾漂浮在夜空中,遮住了那片月色,可即便是笼在这样深沉的夜色下,悬崖上的逍遥门,看起来依然格外的有气势、庄重和肃杀。
忽然,一道几乎与夜同色的纤柔身影骤然闪现,转眼又如昙花一现般隐没于黑暗之中。
夜,很静,静得有点诡异。
山林深处不闻一丝的鸟叫虫鸣,风中却隐约含了几道轻浅到几不可察的呼吸声。
黑影再次出现,在夜空下极速飞掠,之后轻盈地落在一枝细瘦的树梢上,如水的月光从树枝的缝隙间悠然洒落,映照出一张倾城绝世的清丽容颜。
看年纪,竟是一位约十八、九岁的女子。
望着远处被黑暗所缠绕的逍遥门,她微微凝眸,神色间带着似有若无的凝重和忧色。
一阵细微的叶落声飘入耳际,夜幕隐藏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果然来了么?
她悄然地握紧双拳,秀眉轻蹙,显得心事重重。
看了眼奇绝峰后的山峦,玉足轻点,人已如箭般飞掠而去。
须臾后,数十道暗影自树林中相继飞出,夜空下的肃杀之气逐渐显现,裹挟着地狱修罗般的森寒。
她轻车熟路地从后山闪入逍遥门,显然对其内的布局极为熟悉,很快,若风拂柳般的清影就融入于黑暗之中。
可当她再次现身时,一张脸却苍白得毫无血色,身上竟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不是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了么,那她为何还会这般难受?
勉强压制住体内躁动的血气,她将溢满眼眶的泪水又重新逼了回去,随后,跌跌撞撞地向外走去。
一阵急促的钟声骤然响起,打破了这夜诡异的宁静。
暗沉沉的逍遥门也在钟声响起的那一刹那,蓦地灯火大亮,整座奇绝峰瞬间亮如白昼。
一道接着一道的人影自屋内纵跃而出,转眼四散开去。
除却部分逍遥门弟子随着他们的门主正面迎敌之外,其他人皆守在奇绝峰的外围,以防有人趁乱偷袭。
看他们井然有序的样子,定然已对今夜之事做了一定的防备。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犯我逍遥门的领地!”
低沉、浑厚的嗓音如汹涌的波涛传荡开来,其中蕴含的深厚内力,震得人双耳生疼。
在空荡的回音尽数消散的那刻,一道极致妖娆的红影自天际幽然飘下,落在了奇绝峰侧的一根巨型石柱上。淡淡的声音紧随而至,轻缓而又幽凉,如同暗夜里的冤魂轻吟,让人听了心直发颤。
“寒梅独傲欺霜雪,懒借春光一湖秋。”
来人顺势而坐,姿态慵懒地半卧而下,一头长至腰际的黑发随着他的姿势散落在石柱上。
凤眸轻抬时,一张邪魅惊世的容颜在灯光的映照下清晰可见,那比女子还要精致的面容,俊美得不似凡人,仿佛就算是随意的一笑,都足以生出千娇百媚来。
月光,从天际倾泻而下,似轻纱一般环绕着他。
妖冶的凤眸中无喜无怒、无傲无惧,虽然卧着,却自有一股睥睨凡尘的意态。
自他出现后,逍遥门上下的眼里皆闪过一抹惊艳之色。
一阵山风猛地吹来,不断地盘旋在奇绝峰上。
逍遥门门主独孤宇拓率先回过神来,其他逍遥门门人也相继恍然惊醒,各自懊恼了一阵,随即全神戒备地盯着那红衣男子。
寒梅独傲欺霜雪,懒借春光一湖秋。
独孤宇拓在心里重复了一遍红衣男子所念之词,不过一瞬,心思已然百转千回。
这样的景色,传闻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呈现。
“阁下可是来自花月国?”他负手而立,黑眸中透着一股犀利,自带威严的脸上则平静的毫无波澜。
一瞬间,空气似是停止了流动,四周一片静谧。
红衣男子闻言,凤眸内笼上了一抹令人琢磨不透的深色。
“不愧是逍遥门门主,仅凭寥寥数字就能猜出在下所来何处。”他抬起手,姿态妖娆地顺了顺自己的黑发。
媚意荡然的眼眸,渐生寒意。
见对方毫不掩饰地告知答案,独孤宇拓向前踏出数步,向红衣男子作揖道:“敢问阁下不远千里前来奇绝峰,所谓何事?”
凤眸轻抬,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划过唇畔,霎时,媚态横生。
妖孽!
逍遥门弟子见状,纷纷暗自腹诽。
红衣男子先是沉默不语,须臾,悠悠开口:“在下前来讨要纯阳真经,不知门主可否割爱?”
此话一出,逍遥门上下一片哗然!
纯阳真经,乃是单一的内功心法,是逍遥门的镇派之宝,历来只有门主一人可以修炼。
如今这红衣男子张口就要纯阳真经,其背后的意图,在独孤宇拓以及他身后的那些门人看来,已然不言而喻。
“纯阳真经非本门门主不可修习,依阁下之意,难道是欺我门中无人么?”独孤宇拓猛一挥袖,黑眸看似平静无波,却充满了说不出的威慑力。
一阵柔媚的笑声自红衣男子的喉间逸出,在这样幽深的山林中显得袅袅绕绕的,说不出的妖娆邪魅。
笑罢,他轻抬手,嫣红的双唇勾勒出诡艳的弧度,食指意有所指地勾了勾。
刹那间,十来位黑衣人从奇绝峰下一跃而上。
“杀!”简短一字,毫不拖泥带水,妖冶的凤眸中浮现出如凶残野兽般的嗜血光芒。
独孤宇拓扫了眼那些黑衣人,容色骤沉,浑厚的声音直透云霄:“迎战!”
话音还未落尽,他已击退数名黑衣人,向那红衣男子直奔而去,然而,在他手持利剑,朝着石柱凌空跃起的一瞬,一股巨大的压力如潮水般向他涌来。
独孤宇拓顿觉胸口一窒,体内的气血猛地如潮翻腾。
红衣男子依旧躺在石柱上,浑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似要将他与天地万物都分隔开来。
“不自量力!”凤眸一凝,冷厉轻斥间,一股莫可抗抵的力量汹涌而出。
独孤宇拓根本没看清他是否出手,人已向后跌去。
眼看着他就要坠落于地,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纤柔的身影自屋檐上飞掠而下,真气运转间,如棉花般柔软的劲气托着独孤宇拓稳稳落地。
“师父!”女子快速闪至独孤宇拓的身侧,一手扶住他,神色焦急。
此女,竟是方才的那位黑衣女子。
独孤宇拓吐出一口淤血,看到身侧的女子时,一双浓眉不禁拧了起来,呵斥道:“玲珑,你既已下山,还回来做什么?快走!”
黑衣女子眸色轻颤,一股难以言喻的涩然感涌上心头。
“如今师门有难,徒儿自当与师门中人共同进退。”她避开独孤宇拓的目光,微哑的声音透着几丝心痛。
此女名为解玲珑,是孤独宇拓门下的第二位徒弟。
不过逍遥门中之人只知其名,不知其姓,自然也不知她真实的身份。
“傻丫头!” 独孤宇拓轻轻一叹,“为师收到鬼市传来的消息,不得已只好提前出关,功力至今恢复不到三层。”
一位黑衣人向他们攻来,解玲珑眸色微冷,长剑尚未出鞘,冷冽的剑光已取其性命。
“那红衣男子身手不凡,逍遥门今日只怕难逃此劫。”独孤宇拓又咳出一口血,因此错过了她出手的那一瞬间。
不过方才的那一幕,却未逃过红衣男子的一双凤眼。
有点意思!
他缓缓地撑起身,姿态魅惑至极。
察觉到一股浩瀚如海的内力在向他们迅速逼近,解玲珑一掌将独孤宇拓送入一位逍遥门弟子的怀里:“照顾好师父!”
“二师姐!”
“二师姐……”
“玲珑!”
……
红衣男子一声令下,他手下的黑衣人皆退回崖侧。
所有人都以为解玲珑此番就算不死也必受重伤,可当她以一种诡异的身法避开那道劲风时,不仅红衣男子诧异,就连独孤宇拓亦感到很是不可思议。
“二师姐的身法,似乎……不像是我们逍遥门的武功呀?”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质疑。
其他逍遥门弟子闻言,心下一惊,不约而同地向独孤宇拓看去。
玲珑这丫头所施展的,的确不是他逍遥门的武功!
她自哪学来如此精妙的身法?
独孤宇拓的眼里闪过一抹异色,但很快又被他掩藏在了那墨色的深渊下。
避开了红衣男子的一击,解玲珑漠然而立。
“连绵冬岭梅,平川一湖秋。”她微垂着头,黑色的长裙在旋转的山风之下舞动起来,宛如盛开了一朵墨色的夜莲,“你是花月雪夷宫的宫主,凤鸣九弦——阴如歌!”
肯定的语气,没有丝毫迟疑。
红色的修长身影已从石柱上跃下,阴如歌单手负于身后,一步步地向她走近,满脸的漫不经心。
“姑娘既已得知本宫的身份,想必也很清楚我雪夷宫的规矩。”阴如歌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可即便如此,那一身无法言说的妖异气质,依旧逼人而来,摄人心魄,“只要逍遥门交出纯阳真经,本宫自会带人离开,必不为难。”
“不知宫主索要纯阳真经是为何用?”她终于抬起头,视线落在他的脸上,“可有折中之法?”
阴如歌摇了摇头,喉间逸出一道隐不可闻的叹息。
听到他的这声叹息,不知为何,解玲珑仿佛感觉到了他背后的无可奈何和悲痛。
“二师姐,当心!”
在她略微失神的当下,血红的身影以着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她逼近。
忽左,忽右,犹如鬼魅。
好诡异的身法!
所有人都屏息立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只有解玲珑神态不改,镇定如常。
直到危机迫在眉睫时,她不退反进,持剑向他迎去。
仅一眨眼,她的剑与他擦身而过,若非他惊觉有异,避得快,她的剑锋必已穿透他的咽喉。
他的速度很快,她亦不遑多让。
两人以快打快,一时之间,只能看到模糊的虚影时左时右,时上时下,震惊了所有人的眼。
直到一股如潮汹涌的气流轰然扩散时,他们两人方一分为二,相对立于两侧。
月色,如冰冷的流水般从他们的身上冲刷而下。
抬手拭去嘴角的殷红,解玲珑缓缓抬眸,寒凉的剑气宛如幽潭涟漪一般,不断扩散。
没有人注意到,她的手在隐隐颤抖。
五日前,她练功走火入魔,收到消失时,她未及调理伤势,就直奔奇绝峰而来。
她本不该妄动内力,可眼前的局面已容不得她藏身人后。
“大师姐,三师兄!”
一阵惊讶的呼唤声响起,解玲珑神色微僵,失了血色的面容在皓月的幽光下几近透明。
她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去,只见灯光下,两道身影相携飞来,女的恬静温婉,男的玉树临风。
他们分别是独孤清雪和独孤长风,她的师姐和师弟。
独孤宇拓见到来人,脸色乍然一变。
他早已命令他们二人连夜下山,没想到他们不仅违背师命,甚至还出现在这里。
未免阴如歌有所察觉,独孤宇拓强忍下怒色,看似不以为意地移开目光。
而自打这二人出现后,解玲珑就变得神色恍惚。
气血翻腾间,苍白的唇线牵出一缕涩然的笑意,一颗心刹那间交织成一片血色的汪洋。
满地的落叶被一股失控的内力卷起,在她的裙边当风狂舞。
独孤清雪和独孤长风自然一眼就看到了解玲珑,二人的眼中皆闪过惊讶和迟疑之色。
“不好!”
独孤宇拓忽地眸色一沉,发出一声轻呼。
阴如歌早就察觉出解玲珑气息不稳,在独孤宇拓发现的同时,血色的身影如狼般一跃而起,目光阴鸷而犀利。
“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
恍恍惚惚的轻吟从解玲珑的喉间逸出,只见她松开手中的剑,遥望着沉沉的夜幕,仿佛除了那片深暗的墨色画卷,世间再无一物可以入她之眼。
闷哼、哀嚎声此起彼伏,浓郁的血腥味瞬间弥漫。
解玲珑感觉自己在飞,却不知飞往何处,直到一声歇斯底里的呼唤冲破云霄时,她方茫然抬眸。
血,鲜红的血漫天洒落。
似乎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在她的面前坠落悬崖了,可那又如何,那又如何呢?
她吃吃地笑,笑得肆意,笑得张狂,笑得抽噎。
狂冽的冷风在耳畔呼啸而过,失重的感觉终于让她恢复了些许的神智。
突然,一阵嗜骨的冰寒充斥着她的四肢百骸。
她缓缓睁眼,弥漫在眼前的那片血红,最终被一片水色所取代……
一缕微风从窗外吹入,白色的纱幔轻扬舞动,倏然,纱幔后的床榻上,一道纤柔的身影猛地坐起,伴随着一阵急促的呼吸声。
“小姐,可是又做噩梦了?”
咯吱的开门声响起,一位丫鬟打扮的少女放下手中的木盆,急步向床榻的方向走去。她伸手掀开床幔,只见一位精致得宛若夜间妖灵的女子蓦然出现在晨光之中。
女子坐在床榻上,轻合着眼,一头如瀑般的银发披散在她的身后,白皙而又清丽的容颜在浅金色的阳光下简直美到了极致。
“这才安睡没几日,怎生又做起噩梦来了呢?”那婢女取出手绢,细细地为她拭去额际的冷汗,自顾自地嘀咕道。
“无妨,我已经习惯了。”女子的声音很轻、很淡,犹如幽谷清泉,听不出任何的喜怒,“悠儿,现在是什么时辰?”
“寅时方过,二小姐搭乘的那艘船至少要巳时方能到岸。”那婢女收起绢帕,“小姐,要起么?”
“嗯,起了吧。”淡淡的声音不起一丝波澜,随着她起身的刹那,一缕清浅的药香流转在空气之中。
须臾过后,坐在铜镜前的清影微偏过头。
“悠儿,枫树开花了么?”她似乎闻到了一丝淡雅的清香,若有若无的,很好闻。
取过一支玉簪插入银色的发髻上,那婢女点了点头道:“开了不少呢,过几日悠儿让人摘些,做一个香囊给您?”
“嗯。”女子轻应了一声,便不再开口。
半个时辰后,天色已经大亮,静立在红枫树下的身影一直未曾移动过,仿佛已与天地融为一体,缥缈若仙。
中原武林有五大势力让朝廷颇为忌惮,而这五大势力首领的真实身份更是极为神秘。
他们分别是:
第一,沉渊之主——暗隐千罗;第二,鬼市冥主——鬼千秋;第三,相思楼楼主——云策;第四,玲珑岛岛主——解玲珑;第五,朝天阙阙主——孤鹰。
而站在红枫树下的女子,便是排行第四的玲珑岛岛主——解玲珑!
她的贴身丫鬟,名为梦悠悠。
一道黑色的身影无声无息地从屋脊上一跃而下,闪至解玲珑的身后,作揖道:“花主,刚收到消息,一位自称柳三少的乞丐与二小姐结拜成了异姓兄妹,并与她一同上了魔鲨号。”
柳三少?
解玲珑心中一动,一种莫名的酸涩和悸动感浮上心头,在她波澜不惊的心湖泛起几道浅浅的涟漪。
压下心头的这抹异样,她缓缓地转过身。
“能和雨儿义结金兰之人,定非泛泛之辈。”解玲珑的声音始终都是清清冷冷的,无情无绪,“柳三少应是他的化名,查出他的真实身份!”
“是!”黑衣男子拱手接令,转眼便消失了踪影。
在这期间,解玲珑一直闭着双眼,流泻至腰际的银发流转着动人的浮光叶影,面容静谧,没有任何的表情。
柳三少,为什么会是三?
巧合么?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随之传来她贴身婢女的声音。
“小姐,现在就去红尘渡么?”
“嗯。”伸手取下飞落在耳廓上的一片枫叶,解玲珑幽然道,“悠儿,再去将我的面纱取来。”
面纱?小姐平时不是不戴面纱的么?
梦悠悠诧异地眨了眨眼,不过却没有提出心中的疑问,而是将刚刚取来的帷帽交到解玲珑的手里,乖巧地道:“那小姐您再等悠儿一会,悠儿去去就来。”
“嗯。”解玲珑轻应了一声,随后,白皙的手指在帷帽上细细地摸索了一阵。
红尘自古多纷扰,醉如梦,来去皆匆匆。
人来人往的红尘渡口,解玲珑独自一人立在海岸边上,感受着海风拂面的微凉。
白色的帷帽,淡蓝色的长裙。
孑然而立的身影,莫名地散发着一种苍凉、寂寥,却又不失神秘的气息。
浪涛声起,一阵船舶即将靠岸的鸣笛声随风而来。
站在她身后十来丈远的梦悠悠兴奋地一跃而起,向解玲珑高嚷了几声后,人便朝着渡口的方向跑去。
魔鲨号靠岸后,那些船上的客人像是逃避瘟疫般,争先恐后地下了船。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还有两道人影方慢悠悠地从船舱内步出。
“二小姐,二小姐!”终于等到人的梦悠悠开心地挥舞着手臂,全然未注意到她家小姐的身侧,还站着一位浑身脏兮兮的乞丐。
听到她的呼唤声,解霏雨眸光一亮,人从甲板上一跃而下。
“哎呀,我可爱的小悠悠,真是想死姐姐我了!”
她一把抱住梦悠悠,嫣红的嘴唇在梦悠悠的脸上“啵唧”亲了好几下,直到对方不断讨饶时,她方意犹未尽地将其松开。
“二小姐,你身上什么味道?”梦悠悠一脸嫌弃地在解霏雨的身上闻了闻,而后倾身靠近她的耳畔,轻声细语道,“二小姐有多少日没沐浴了?”
解霏雨闻言,俏脸不由地一红。
“好你个小悠悠,竟敢调侃你家小姐我,找打!”话落,解霏雨作势抬起右手时,身后却忽地传来一道慵懒至极的哈欠声。
梦悠悠好奇地侧身向解霏雨的身后看去,这一看可不得了,微张的红唇半天都合不上。
从小到大,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邋遢的乞丐!
一头乱糟糟的脏发和满脸的络腮胡几乎结成了一坨,完全掩盖住了他的面容,还有那身勉强可以遮住重点部位的破布像是在污泥地里滚了数十滚,正散发出阵阵浓烈的恶臭味。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可堪入目。
“嘿嘿,小悠悠是吧?”乞丐迅速地闪至梦悠悠的身前,自认潇洒地将打成结的脏发向后拨了拨,随即得意洋洋地朝她一抛媚眼,询问道,“你猜猜,小爷我有多少日没沐浴了?”
在乞丐向梦悠悠逼近时,从他身上溢出的异味陡地冲入她的鼻翼。
“呕……”
梦悠悠还未来得及回答,腹内就已开始一阵翻江倒海,她不由自主地以手掩住口鼻,匆匆转身逃离。
那逃命似的背影,看起来格外的狼狈。
直到她逃远后,梦悠悠还能听到自家小姐和那乞丐毫不掩饰的狂笑声。
可恶!二小姐竟然认识那臭乞丐?
她跺了跺脚,转身向解玲珑的方向跑去。
其实,自解霏雨走出船舱的那一瞬,她就看到了海岸边上的那道蓝色身影。笑过后,她无视那些朝着她和乞丐指指点点的人群,一派悠然地离去。
巳时将尽,渡口的人们依然还在忙碌不停。
解霏雨和乞丐一路上漫不经心地交谈着,还不时地发出轻快的笑声,直到那道蓝色的身影越来越近时,她脸上俏皮的笑意方逐渐收敛,慢慢转变成了一位乖乖女的样子,而走在她身侧的乞丐自然也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他微一转眸,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解玲珑身上,一双黑眸,忽然间变得异常深邃,晦暗难明。
当他们慢慢靠近时,梦悠悠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
解霏雨看到她一脸后怕的表情,邪邪地勾了勾唇,无声地哂笑了一番,可转眼过后,她又变成了文静的样子:“姐。”
“嗯,一起回吧。”宛若冰莲绽放似的声音,幽凉而又干净。
解玲珑并不多言,莲步轻提,与那乞丐擦身而过,纤柔的身影如烟般飘然远去。
有些不明所以的乞丐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
她的身上,似乎散发着一种淡淡的药香,清凉纯净,宛若浅雾,却又丝丝入心,最后,他的目光定在那若隐若现的银发上,黑眸骤然一凝。
同一刻,解霏雨开心地扯了扯他的衣袖:“走,姐她同意你随我们一起回家了。”
“小爷又不稀罕!”乞丐高昂起头,一脸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脚裸处蓦地一痛,他惊呼一声,双手抱起黑乎乎的右脚,在原地狂跳了起来,:“雨儿,君子动口不动脚!啊,疼死小爷了……”
打成结的胡须不断地抖啊抖,随后只见他一屁股坐在地面上,伸手搓了搓脚裸处,一股恶臭味随着他揉搓的动作,瞬间弥漫开来。
“本姑娘本来就不是什么君子。”解霏雨双手环胸,踢了踢他的脚底板,“行了,别搓了,快跟上。”
乞丐闻言,并不以为意。
他将双手枕于脑后,就势躺下,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伸了伸懒腰,像是准备在这睡上一觉的样子。
“不走是吧?好,本姑娘自己回去吃大餐!”
一听有大餐,乞丐猛地自地上跃起,嘻皮笑脸地跟在她的身后,一直追问她会有哪些好吃的。
玲珑岛的红尘渡口,有一条青石板街直贯整座玲珑镇。石街两侧,是各式各样的酒楼和商铺,极其繁华和热闹。
解玲珑领着他们所走的,却不是这条繁华的街道,而是一些偏僻无人的小径。
一路上,有些大户人家的院子里种了几棵桑树。红彤彤、黑灿灿的果子满满地挂在树上,惹人垂涎。
跟在解霏雨身后的乞丐,此时就紧紧地盯着挂在墙头的桑果,情不自禁地吧唧了下嘴巴,隐约可见一抹水渍从他的嘴角流出。
“忍住!”
解霏雨不用回头也很清楚此时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不由地开口提醒。
乞丐撇了撇嘴,一脸不情愿地收回目光,只能难耐地搓起双手,不知不觉间,他的视线落在了那道淡蓝色的身影上。
解玲珑的步伐,不快不慢,每一步的距离,似乎都很均匀,不像随性为之,倒更像是长久训练出来的效果。
他单手环胸,另一手摸了摸下颚,眸深似海,其内光华流转。
走了大约两刻钟的时间,解府终于近在眼前。
一阵轱辘辘的马车声忽而传来,与此同时,乞丐又眼尖地看到了一棵桑葚树。
他双眸一扫,眸光突然幽深。
眼看着马车距他们越来越近,令人震惊的是,方才还很温顺的马儿倏地仰天嘶鸣,发狂了似的在街道上横冲直撞起来,路上行人纷纷尖叫着逃离。
解玲珑心下陡沉,却不敢轻举妄动。
“姐!”
解霏雨自惊愕中猛然惊醒,正欲飞出,身侧的乞丐却快她一步,只见他一手揽上解玲珑的纤腰,足下轻点,人便已安然地退出数丈之远。
在他带着她旋身之际,白色的纱幔随风扬起。
解玲珑的皮肤很白,白得几近透明。
她一直闭着双眼,未曾睁开过,长长的眼睫毛以及一双柳眉竟都是似雪一般的白,即便是覆着淡蓝色的面纱,他依然可以想象出,她的面容定然绝美得宛若传说中的精灵一般。
风扬起一缕银发拂上他的脸颊,带起一阵微微的酥痒。
他一手抓住那缕银发,另一手依旧揽在她的腰际,一双黑眸定定地看着她,深幽的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是过了好半晌方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没事吧?”
“无事,多谢!”淡若轻烟似的声音,幽然缥缈,“你可以松开了。”
“什么?哦,哦……”乞丐有些不知所措地松开手。
就在这一刻,已经安抚好那忽然狂躁马儿的解霏雨迅速地闪至解玲珑的身侧,将她拉离乞丐的身边,一双美目怒气腾腾地瞪着他。
哎呀,不好,被发现了!
他略显尴尬地挠了挠头,目光落在解玲珑腰间的一片污渍上,虽知那是他自己无意为之,可心里却莫名地生出一丝不悦的情绪。
梦悠悠也来到了解玲珑的身侧,一脸后怕地牵着她的手。
气氛,有一瞬的紧张。
“大家没事就好,走吧。”
平淡无绪的声音再次从白色的纱幔内传出,缓解了这几乎令人窒息的气氛。
她的声音很淡,很浅,初听时,给人一种清澈如泉、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可若再细细回味一番,反而更像是看淡红尘之后的心如止水。
心静若水,人静若水。
深幽的眸光渐渐变得有些复杂,在她们转身离去时,他不禁一慌,未及细思便已开口追问:“玲珑姑娘,你的眼……”
话方出口,乞丐就已回神,当下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
“如你所料,我是个瞎子……”解玲珑半回过头,音色一如既往的平静,并没有什么不悦,“走吧,想必大家也饿了。”
乞丐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解霏雨冰凌似的目光给冻住,只好悻悻然地闭了口。
进了解府,解霏雨不动声色地扯了扯乞丐的衣袖,随即又笑嘻嘻地对解玲珑道:“姐,我带他去一下客房,你们先用膳,不用管我们……”
“嗯。”单音一字,透着雨夜时的微凉。
站在一侧的乞丐忽然觉得有一道目光从他的身上扫过,平静的,漠然的,却让他的心湖微起波澜。
她的眼,真的看不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