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痕处处(一)

听芹聊情 2024-09-20 13:20:50

当我站在夏的门口时,正是夏木阴阴,可人之时。网课之余,静下心来,翻开手机相册,去寻找今春的痕迹。

今春是从一盆盛放的朱顶红开始的。寒假回家,本打算正月初六返回,然而突出其来的疫情,让我在老家滞留了月余,心里老牵挂着这盆朱顶红,想她一定被渴死了。谁知正月十六回家时,却惊喜地发现这盆朱顶红的茎上几朵红颜盛放,又有几朵俯首含苞,数一数正好十六朵,红红火火的,似乎在可人地等着我们全家归来,一同去聆听春天的脚步。而彼时恰是立春后的四五日,外边还是天寒地冻的,春天还尚远。

妻子说:“万物有灵,朱顶红就是在等我们啊!”

因为疫情,一周只能下楼两三次。几十平米的家里,只有这盆花能稀释被疫情压制的心情。我从不同角度地给她拍照,但见红色的花瓣,拥着黄色的纤蕊,毫无娇羞扭捏之态,给人敞亮而乐观的感觉,这是那段被疫情压制的日子里唯一鲜亮的色彩。

疫情下,去单位值班。一剪红杏静放于一隅。喜欢杏花,有梅韵。那白中韵红、红中韵白的色调,是世间最中庸的美色。陶潜爱菊,采菊南山;林逋喜梅,梅妻鹤子。但没有哪一个大家喜爱植杏,写杏的诗文也不多,但杏有着山间溪流、松风所涵养出的神韵,俗中透着毫不做作的雅。我总觉得梅胜杏一份文气,而杏又胜梅一丝地气。无处赏梅时,我可以赏杏啊!于是我在那剪杏下驻留了许久,虽无“红杏枝头春意闹”的喧哗,但也让我感受到了春的迅息。

当人们可以略带放松的心情每天都可以下楼散步之时,我又闻到一股幽幽淡淡的香。那是丁香开放了。“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丁香的花语是忧郁,而我以前却觉察不到一丝一毫的忧愁,只是被她淡远悠长的香气所吸引。而今年丁香花开的时候,我心头却缠着几分愁绪。路人们戴着口罩轻嗅一下丁香,赞许着别致的香韵。而每一簇簇丁香又恰似人们绾起一个个眉头,也如每天媒体上公布的那一组沉重的疫情数字。理解了戴望舒的《雨巷》,江南的雨巷,红色的油纸伞,丁香般的姑娘,这古典而深情的意象的核心是那簇紫色的丁香。这紧蹙着的紫色的小花,如结在心头一个个心结,拧成了一份雅致的忧愁,而在今春拧得越来越密,越来越紧。

丁香凝愁的时候,海棠花也开了。此时我所在城市被宣布为疫情低风险区。人们的心情也如海棠,鲜活而明亮起来。初识海棠,是在李清照的词里:“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到海棠依旧,知否?是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绿肥红瘦时,地上落了许多海棠的花瓣,细细地铺满一地,但铺的不忧伤,铺出了一地的从容恬淡。一树繁华时,开得喜人,落在地上时,却不失花的本色,这就是海棠吧。她不像玉兰,开得夸张,落地后便是一派枯黄衰减。飘落的海棠是人间一种优雅,炫而不骄,落而不悲,静美如斯也!

在海棠依稀时,碧桃开了。在森林公园里,一树碧桃开出了两色一一大红和淡粉。见到碧桃,总想起《诗经》中的句子: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只有这颜色佩得上“灼灼“这样的词汇。电视剧《清平乐》中,曹丹姝酿的桃花酒名之曰“桃夭”,听其名似乎就闻到这酒的浓艳,饮一杯心中定会涌动着无限的诗情。我喜欢国画家笔下的春,一幅淡墨山水中,那用胭脂点出的桃红最美,尽管那只是点缀。碧桃的一侧是个运动场,此时已经开放,人们从房间里走出来,打球健身,尽情地挥去春天里凝聚在人们身上的那股宅气。

恍惚间,樱花落了,我突然感到,今春将尽,花事渐了。被封闭在学校的同事传来一组落樱的照片,不禁赞叹:落樱真美!那静美地震撼着我的灵魂。于是到森林公园的一片樱树林中去寻落樱,春风过处,樱花簌簌落下,仰头时,落花吻额,林间鸟鸣啁啾,声声悦耳,但心中不免隐隐的沉重。“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那首晏学士的《浣溪沙》的况味,隐隐地刺痛了我,于是也吟诗一首,题为《落樱》:

一夜欣欣暮春风,园中落樱静无声。

花落冬青绽新蕊,枝摇翠叶飘余红。

辞树还持真本色,入夏方拂杨栁风。

香魂一缕待来季,无可奈何话余生。

是啊!香魂可侍来季,余生可还能再春否?

当五角枫在绿树间辉映时,夏天就来了。花落知何处?可是化春泥!我在手机像册里整理着春天的痕迹,亦在小园的香径上徘徊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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