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飞、国内反抑郁症第一人与我的故事

邵大爷新讲 2024-09-27 13:41:52
邓飞、国内反抑郁症第一人与我的故事

原创 肖金

2014年底我推荐的中国好人尚丙辉获得了第十届华人爱心奖,参加完香港的颁奖晚上第二天早了,我们匆匆赶回内地参加另外活动时,我和另外一名获奖者作为记者的湖南人邓飞同车,在聊天时,他问我知道不知道IBM高级工程师患抑郁症的那个小伙了的事。

我问他是不是在《知音》上看到的,邓飞说大概是的,这个小伙是国内反抑郁症第一人,曾经在网上@过自己。

我告诉他《知音》上的那一篇文章是我写的,广州其他媒体,包括《家庭》杂志也是我发的稿。

接着我们开始聊这位主人翁的情况。他说好多媒体人都患这个病。我说,的确如此,患抑郁症的人都是智商非常高的人,而且心底非常善良。为什么这么说呢!一是傻子不会患抑郁症,也就是说智商低的人不会患抑郁症,自私自利的人也不会患此症,患抑郁症只会伤害自己不会伤害别人。

2015年底作者、邓飞和尚丙辉(右至左)在香港参加爱心奖时

2023年底作者与凤凰卫视主持人田川一起参加爱心奖时

首先说一说什么是抑郁症,抑郁症又称抑郁障碍,以显著而持久的心境低落为主要临床特征,是心境障碍的主要类型。临床可见心境低落与其处境不相称,情绪的消沉可以从闷闷不乐到悲痛欲绝,自卑抑郁,甚至悲观厌世,可有自杀企图或行为;甚至发生木僵;部分病例有明显的焦虑和运动性激越;严重者可出现幻觉、妄想等精神病性症状。每次发作持续至少2周以上、长者甚或数年,多数病例有反复发作的倾向,每次发作大多数可以缓解,部分可有残留症状或转为慢性。

本人曾经陪伴过多个抑郁症患者,非常典型的是国内反歧视抑郁第一人,原IBM高级工程师袁毅鹏,如今好了,结婚生子还在一线城市买了房,有了自己的家。前不久,他还将儿子及全家人的图片发我呢!

我记得那是2013年在《知音》杂志是发的稿子,这里发上来与大家共勉。

我的抑郁风暴:不在IBM门前倒下

抑郁症,世界公认的“精神癌症”,它不但严重困扰患者的生活和工作,也给家庭和社会带来沉重的负担。这堪称世纪绝症的病在2007年冬天找上了武汉大学硕士、全球最大的信息技术公司IBM上海区芯片研发工程师袁毅鹏,让他原本一片光明的前途从此陷入黑暗。他失去工作后三次自杀,清醒后,又万念俱灰,一心赴死。看到儿子了无生趣,年迈的父母相继倒下,生命垂危。亲人的绝望,让一直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的袁毅鹏蓦然警醒:是抱在一块死?还是战胜自己让全家活下来?摆在袁毅鹏面前的,这道以生命为主题的“硕士论文”,让这个28岁的小伙子开始沉思……

国内反歧视抑郁第一人

作者与陈行甲参加活动时

未来是块黑板,我弄丢了我的粉笔头

2006年12月底,我在上海度过了人生中最漫长无助的一个冬天。已经凌晨四点,我躺在宿舍里,瞪大双眼看着窗外冷冷的月光:“睡觉!睡觉!”心里有个声音在一遍遍命令自己,但眼睛似乎没有收到指令。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头脑竟比不闭上时更清醒。起身、点燃一枝烟,转圈数羊,好不容易有点倦意,兴奋地躺下,那些招来的瞌睡羊又不知跑到了哪里?如此起来躺下的折腾,到我悲愤得快要崩溃时,天亮了……

半年多了,我每天都被失眠折磨得死去活来。我曾尝试过白天拼命工作,不给自己一点喘息时间,把觉攒到晚上,可惜,瞌睡虫一直不领我的情。渐渐地,我开始害怕黑夜,更害怕失眠来临前的那种恐惧……

我是武汉人,从小品学兼优,2006年从武汉大学计算机专业硕士毕业后,我从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做了IBM上海分公司的一名芯片研发工程师。我把所有的热情和精力都投入到研发中,发誓一定要做出一番成就来。全身心的投入让我的生活开始没规律,入职不到一年,我开始头晕、乏力,再往后,越来越爱失眠,情绪也变得越发焦躁。更可怕的是,头痛让我再也没办法研发新项目。2007年4月,我鼓起勇气走进上海精神卫生中心,经过评估,我患上了双向性情感障碍——也就是抑郁症。

国内反歧视抑郁第一人

作者作为评委参加2024年颁奖致辞时

天大的打击就这样猝不及防向我袭来,我第一反应是,不能让父母知道!医生给我开了镇定的药,半个月后,可以小睡一会了,我心中窃喜。然而,2007年5月,在连轴转的一个月里,我惊恐地发现,好不容易求来的睡眠,再次离我而去,吃药都不好使了。

看到我整天无精打采,项目经理找我谈话,我将患病的情况如实告诉了他。两天后,我接到公司人事部让我离职接受治疗的通知。我感念公司这种人性化的安排,将工作交给别人,放心去上海精神卫生中心治疗。治疗效果很好,两个月后,卫生中心提出了诊断建议:可边工作边坚持门诊治疗。拿着这份报告书,我心潮澎湃,一路轻快地往单位奔。可是,当我向人事部申请恢复工作时,却遭到了拒绝,并以得了这种病必须走人为由,要求我辞职。这简直是晴天霹雳,那一瞬间,愤懑、委屈全部向我袭来,我蜷缩在宿舍的角落里,失声痛哭。能成为世界上最优秀的工程师之一,一直是我的梦想,可当我透支了自己时,却像机器上的零件,坏了,就被抛到一边……

我一边不断和单位抗争,一边抵御来自各方的冷嘲热讽。世界如此大,却无我容身之处!强烈的孤独感和非人的压力,让我不再相信人类。一天,我在街头看到一只流浪的小狗,可怜的小家伙,我毫不犹豫地将它带回宿舍,我关了手机,只愿意和小狗说话宣泄。

国内反歧视抑郁第一人与心理医生

作者与京城好人刘学军

2008年1月11日,我再次接到公司要求我离职的通知。我手握通知书,漫无目的地走在淮海路。在公司楼下,有一棵圣诞树,圣诞早过了,圣诞灯和彩色的装饰物黯然失色,了无声气地站在那里。我摸着它,喃喃地道:“你真可怜,罢了,我来陪你吧。”然后靠在它身边坐下,从兜里摸出刚刚开的一瓶安定,一仰头倒进嘴里十几颗......依稀仿佛,我回到了大学,导师正在讲未来是块黑板,我们可以用彩色的粉笔,画得五颜六色。我笑了,我把我的粉笔头弄丢了。再见了,这冷漠的世界,再见了,这冷漠的人生。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从昏迷中醒来,第一眼看到的竟是爸爸妈妈。见我醒来,母亲悲伤地扑到我床前。原来,是民警将我送进了最近的一家医院抢救。之后,民警又从我的手机里查到了我父母的电话。他们当即从武汉飞到上海,已经在我床前陪了两天。我的父母都是武汉钢铁集团的工程师,几年前双双退休。得知我因为被单位解雇想不开自杀,父母也很气愤,支持我向上海劳动仲裁委起诉IBM,坚持要求恢复工作。

然而,一个多月后,公司再次拒绝我的请求,那封措辞客气又冷漠的通知,仿佛一颗地雷,将我的自信和尊严炸得粉碎。2月20日下午,我把自己锁在卧室,微笑着将事先准备好的安眠药再次倒进了嘴里......

全国人大代表卓长立(阳光大姐)看望袁一家人

作者在天河区退役军人事务局接受采访时

可是,这一次我还是没有死成。醒来后,我哭得肝肠寸断,吼道:“我的未来已无解,我不能养活自己,不能为你们分忧,还救我干什么?”

爸爸看到我整天萎靡不振,便提议我再出去找份工作,我闷闷地道:“我要回IBM!”爸爸烦燥地说:“为什么非要回IBM!那么多工作,就不能先找一个干着?”我没吭声,爸妈哪知道,IBM是我的一个死结,因为与IBM之间的纠纷闹得业界尽知,别的大公司已经不可能要我,只有IBM才有可能重新接纳我。从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爬起来。也许这份倔强起了作用,2008 年6 月,上海浦东新区劳动争议仲裁委裁定我与IBM 的劳动合同继续生效。

接到这份裁定书后,我喜极而泣,在妈妈的陪同下重新回到上海,准备上班。为了照顾我,妈妈在上海租了一间房子。可是,复杂动荡的人事关系和不断变幻的新科技,让我和这份工作完全疏离。在这个曾经如鱼得水的大公司里,看着每个人都在忙碌,只有我是多余的,我突然一片茫然,难道,我真的再也不属于这里了?我在新浪网上开了一个博客,给自己取名叫“孤独得想把自己咬烂了”。

2011年6月16日,当美国IBM公司宣布以公益的方式纪念其百年华诞时,全球40万员工欢欣鼓舞。我却在这个日子里徘徊在黄浦江边,第三次服下了安眠药,耳边传来电话铃响,妈妈说:“孩子,快回家吃饭。”我哽咽难言,妈妈,此生我恐怕再也吃不到你做的糖醋鱼了,纵身跳入了黄浦江……人生就是如此戏剧,第二天,我就成了上海滩的“名人”。各大报纸都刊登着一条消息:“武大硕士黄浦江自杀获救!”

倒在我床前的父母亲,人生悲泪催我行

和IBM的矛盾导致自杀的消息,通过媒体传开后,南方周末、中央电视台、包括凤凰卫视的记者闾丘露薇都被惊动了,采访我的人一波又一波,通过各种方式向我伸出援手。闾丘露薇甚至动用个人力量,去跟IBM谈判,帮我争取到几百万的经济赔偿金。可是她不知道,我不要钱,我需要的是工作的权利。当援助的大潮退去后,一切毫无改变,我又陷入孤独的绝望中。我变得冷漠,用盔甲把自己防御起来,以免再受伤害。也拒绝任何人的帮助,更拒绝康复,既然死不了,那就这样吧,活到哪天算哪天。我眼中再没有任何人,父母,朋友,都成了浮云。我拒绝回武汉,坚持留在上海,我既然病在这里,也要死在这里。

2012年7月的一个早上,爸爸在给我洗衣服时,突然从凳子上一头栽倒在地,昏迷不醒。我和妈妈紧急将他送进上海东方医院,医生诊断他得了脑梗,加上陈旧性腰椎间盘突出,治疗费要十几万。看着强壮的父亲,突然间倒下了,我心里很震憾,要不是IBM,我们一家人何至于此,我悲愤地做了个纸牌,写上:“IBM前员工全家濒死,求助!”整天披着散发,举着牌子在张江高科IBM中国区的新大楼前乞讨。

袁的父母

在凤凰卫视带广州好人团队与梁爱诗老人合影时

2012年9月25日,我正在乞讨,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他自我介绍是广州武警医院心理中心主任何日辉教授,一直在博客上关注我的动态,想跟我聊聊。我隔着头发偷偷地打量他,心里满是恐惧。和我聊过后,何教授劝说我父母带我去广州治疗,并说他们医院有个骨科专家,治好了很多腰椎间盘突出的病人,花费也不多。爸爸动了心,我却说什么也不愿去广州。最后,爸爸老泪纵横地道:“你这个不孝的东西,你不为你自己,也得为我想想吧,你是不是想我余生就躺在床上,你能伺候我吗?”我承受不了这种不孝的压力,只得跟着父母和何教授一起来到广州,全家住进了医院。

真的没想到,爸爸入院一个月,只花了2000块钱就治好了他的腰椎间盘突出,这太神奇了!当何教授第二次找我谈话时,我紧张的心开始放松了,直觉告诉我,这是个可以信任的医院,也是可以信任的医生。

一天晚上妈妈在洗手间方便后,站起来的瞬间双腿一软,摔倒在地。我以为母亲是右膝关节旧疾复发,第二天一早,何教授查房时,发现妈妈不仅右侧膝关节活动有碍,右侧的手臂还微微发抖,怀疑是脑梗引起的中风前奏,当即将她送到神经内科确诊。做完CT,专家基本确定母亲脑部有中风迹象,当即将妈妈转到神经内科住院。

躺在床上后,妈妈的压力陡然增大。她无法再照顾爸爸,更无法再照顾我,经常焦虑得哭泣。曾经幸福的三口之家,被我拖进一片愁云惨雾里,我也变得异常焦虑,担心她彻底垮下去,那我们这个家就完蛋了。看到我的反应,爸爸反倒非常高兴:“以前我们生病,你冷漠得像没事人一样,让我看着都心寒,现在你竟然知道着急、关心我们,我和你妈这场病就算没白得。儿子,你要快好起来,我们老了,一切靠你了。”爸爸的话,仿佛一根敲醒棒,轰然让我猛醒:这两年来,我沉浸在自己的悲伤和愤怒中,我知道父母时刻都寸步不离地站在我左右,扶持着我,却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们突然倒下去,我该怎么办,当这个现实的问题突然间摆在我面前时,我才蓦然发现,我的爸爸妈妈已经无助了很久,他们一直在相携着苦苦支撑,等待着他们曾经引以为傲的儿子从迷茫中醒来。

那些天,我天天守在母亲的床前,喂水喂饭,端屎倒尿,尽着为人子最基本的责任。一天,我在给妈妈倒开水吃药时,右手不受控制地抖动,暖瓶的开水烫到左手,顿时红了一片。妈妈惊叫着扑过来,用她并不灵便的身体挡住了倒在桌上的暖水瓶,结果,她烫伤的面积比我更大。当我手忙脚乱地将妈妈扶起来时,看着她为我白了三分之二的头发,泪如雨下。

这一幕,被正巧来查房的何教授看见,他拍着我的肩:“小伙子,这个家还能不能再撑起来,全看你的了。”我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从入院那天起,他就不停地劝我接受深入治疗,但我却一直拒绝康复,我的固执让父母一步一步滑向绝望的深渊。如果我再执着下去,我们这曾经被人羡慕的一家人,可能就彻底散了。我狠狠地点了点头:“为了我爸妈,为了活得像从前一样有尊严,何教授,你治吧。”

抑郁症的治疗过程复杂又漫长,目前全世界治疗抑郁症的药物有效率只有30%,所以容易反复,甚至被认为治不好。这也是我当初反复悲观自杀的原因。从何教授那里,我知道了治疗抑郁症需要从原有单纯依靠生物治疗转为生物+心理+社会共同治疗,才有可能彻底痊愈。但是,目前我国缺乏同时掌握心理学知识的精神科医生,这也直接导致很多抑郁症患者难以彻底根治。

经检查,我得了重度抑郁加创伤后应激障碍、偏执型人格改变、社交恐惧症。何教授说:“抑郁症的治疗要求患者具有极强的意志力。你能考上名校硕士,说明你自控力强;你不发病的时候,思维正常;希望工作,说明你的社会基础牢靠,有很强烈的回归意识。这几点让我对治愈你的抑愈症很有信心。”何教授的话,让我心里一动,以往医生都把我当精神分裂症治,我虽强烈排斥却又不得不依赖药物睡觉。可这次,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正常人。我对他说:“我愿意当您的小白鼠。”何教授把我带到一个洗手池边,让我先洗把脸,我顺从地捋了捋袖子,一抬头看到上方的镜子里一张苍白无力的脸,长发及肩,胡须拉碴,天哪,这还是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我吗?我匆匆洗了把脸,直奔楼下,找了家理发馆,剃了个清爽干净的板寸头。

挺起男人的脊梁,拜拜了!抑郁症

第二天,我便开始服用医院给我配的药物,同时,何教授请来了心理医生,定期给我做心理疏导。我又开始絮絮叨叨地对医生说起我那恼人的工作,医生微笑着坐一边听,然后问我:“我猜你从小到大没用脏字骂过人,你不妨试试,有时候骂人也是一件很爽的事!武汉话‘他妈的’怎么说?”我冲口一句:“个板马!”医生一口水笑喷了:“你们的骂人话很好听。”我一下子放松了,那一个下午,我们都在讨论各地的骂人话,我把各地的骂人话汇总,每学会一句,就骂一句,对象直指IBM,终于骂累了,我疲倦地趴在桌上,心中却一片轻松。

一个星期后,何教授让人给我病房配了一台电脑,他对我说:“听说你编程厉害,我们科室同事跪求你帮我们开发一套工作考勤程序。”考勤程序对我来说是小意思,不到半天我就搞定了,何教授将他科室的人全叫来,指着正在操作电脑的我说:“看看人家,让你们三个月都搞不定的事,人家三小时搞定了,都学学。”我第一次舒心地笑了,往日的自信开始慢慢回归。

一个半月的治疗后,我彻底放弃了自杀的念头,向康复迈出了第一步。恢复信心后,我开始要求进行第二步的深切治疗。何教授送了我一个IPAD,利用医院的WIFI自由上网。网上有个抑郁症患者的微信群,我像找到了组织,一头扎了进去。到了这里,我才知道,原来还有比我更痛苦的人,因为得病,他们有的家破人亡,有的混吃等死。每隔两天,我就会在群里听到某某走了的消息,心情异常压抑。白天还好,到了晚上,我控制不住去想那些死去的人,觉得他们在召唤着我,有一天,我半夜醒来,竟然打开了窗户吹风,幸亏爸爸及时醒来,将我拉到床边,又将窗户关死。看到我又有点犯病的迹象,爸妈坚决不让我再上网了。何教授知道后劝说他们:“心病还要心药治,如果不过了这道坎,毅鹏永远都好不起来。”爸妈半信半疑地将IPAD交出来,开始紧张地四处看着我。我在纠结中艰难的翻滚着,别人的生死,左右着我对人生的态度,我拼命告诉自己,这样想不对,过自己的生活,每个人的幸福和痛苦都不一样。可是,那力量太强大了,它像一块吸铁一样,吸着我往绝望的深渊陷下去,陷下去……我又开始精神不振,爸妈看着着急,再次去找何教授,何教授决定对我实行深度催眠疗法。

2012年11月15日,我在心理医生的暗示下,进入深度睡眠,我看到了以前给我治病的医院,医生未对我进行麻醉的状态下,用电休克疗法给我治病。我在电疗下一抽一抽的,恐惧再次袭来,我惊叫着大喊大叫。爸妈在一旁看得心疼极了,要求医生马上让我醒来。何教授告诉他们:以前的治疗,曾使我的身心受到严重摧残,留下了创伤后应激障碍。而且这种创伤进入了潜意识,留下了很多记忆,一旦被深度催眠,各种条件性的情式反应就会像放电影一样一幕幕出现在脑海里,才会导致我惊恐地大喊大叫,浑身发抖。可一旦将我唤醒,又将是一次新的创伤。在医生的劝说下,爸妈只能含泪看着几个护士轮番抓着我的手脚,轻声给我积极的暗示,并递给我一个工具,让我拿着工具与那些假想的敌人搏斗。直到我筋疲力尽,搏斗胜利,露出了笑容,他们提着的一颗心才放下来。

深度催眠法,让我的精神慢慢开始好转,但我仍担心自己的未来。在医院里我觉得我会好起来,但我害怕一回到社会,还会跌回从前。2012年万圣节,何教授邀请我去外面玩一玩,我虽提不起兴趣,但架不住父母撺掇,只得不情不愿地去了。

夜幕开始降临,我走进游乐场,一阵欢快的音乐声响起,何教授拉着我跑到旋转木马前,一人抢了一只。印象中,我是在5岁前坐过这东西,5岁以后,我成了学习的奴隶。在我走入社会后,工作再次把我变成了它的奴隶。坐在起起伏的木马上,我突然明白,其实人生阴天晴天各一半,只看自己如何分配,调剂。

一天,我听到心血管科传来一阵哭声,原来昨天还在跟我聊天的一个比我只大6岁的男子,因为心梗抢救无效,溘然去世。生命竟是如此脆弱!当推他的车从我身边经过,我控制不住热泪盈眶。看到他妈妈绝望的眼神,我突然想到了爸妈,如果当初,我哪一次自杀成功了,他们的悲痛,可想而知。 我飞奔着往回跑,一头撞开了门,迎着父母惊异的目光,气喘吁吁地道:“爸、妈,以后我再也不会自杀了,我绝不会再让们为我流眼泪。”

从那天开始,我每天早晨起来跑步、打篮球。晚上,陪着爸妈去花园散步,听他们讲我小时候的故事,或者为生活琐事逗嘴。英国一家辅导抑郁症患者的专职机构横平组织看到我的博客后,和我取得了联系,希望我治好后,能给他们传授经验,我爽快地答应了。

阳光大姐看望他们一家人

妈妈的病还需要3万元钱,我愁眉不展。医院在微博上发动了为我母亲募捐的活动。我嘴上感动,心里却不以为然,因为我早领教过了,这是个冷漠的世界!然而,没想到仅几天时间,社会各届就捐齐了3万元。武汉大学的校友、老师知道后,更是寄来1万元钱。带着那还有体温的母校的爱心捐款,我站在医院的顶楼放声痛哭,原来还有人记得我,惦记我。我将这笔钱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并宣布,每笔捐款不要超过500元,将来我有能力的那天,我会加倍奉还。

不久,病房来了个28岁的小伙子,因滥用精神类药物被家人送进医院,治疗期间,限制出入医院。看到我可以自由出入,他总是让我给他带酒,一次,还朝我借钱。我想拒绝,但以前在IBM的经历留下了心理阴影,担心不借钱会遭到打击报复,还是将辛苦了三天才挣到100块钱给了他。医生知道后,对我说:“要学会拒绝,如果你无条件地忍让,事后又不接受自己的做法,就会陷入认知性的情绪自责,对康复无益。要意识到自己的能力有多少,自己的权利在哪里,从而学会保护自己。”我深以为然,以后再遇到我不想做的事,一律摇头说NO。

2013年3月底,我通过一系列的测试后,终于被宣布治愈了抑郁症。那久别的春风吹在我的脸上,我和爸妈面面相觑,恍如隔世。这时,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得病的过程和治疗方法写成论文,发到抑郁症的微信群里,我要让所有跟我一起得过同样病症的病友知道,这种病并不可怕,只要有信心,一定能战胜它。

看到我心态平和,父母终于如释重负的笑了。得知我治愈,英国横平机构派人来看我,我用英语和他们谈笑风生。临别时,横平机构诚意邀请我去英国,加盟他们的组织,并说再好的义工,也抵不上我的现身说法,我愉快地接受了邀请。

往事如风,我恍如隔世。我非常感谢父母,感谢妙手仁心的何教授和医生们,没有他们,我绝对撑不到今天,如果说,我曾经压垮了父母,那么今天,我又重新替他们撑起了一片蓝天,让他们又可以骄傲地说:“我的儿子,不是孬种!”(以上内容原发知音杂志)

爱心奖今2024年奖金19万美元

后来,他妈妈对我说,你们不仅帮助治疗好了我儿子的病,还教他做人,当时我让他给父母洗脚,主要是配合我采访拍片,却触发了他的孝心,随后,经常坚持给父母洗脚。如今我们还时常联系,成为兄弟。

再后来,我和治疗他的医生都离开了原来的单位,那年他母亲去世时,联系我,问有没有他母亲的图片,可惜当时不断地转换地方,图片没有存留,在现实生活中我遇到许多患抑郁症的人,希望我们这个社会少一些这样的病人!

0 阅读: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