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闷热的下午，医院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格外刺鼻。我站在姑姐的病房外，回想起前天她打来的那通电话，心情依然难以平静。"小敏啊，姑姐这病怕是来势汹汹..."姑姐的声音透着前所未有的虚弱和惆怅。刚查出胰腺癌的她，一向引以为傲的精致妆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憔悴。十五年前，她和姑夫决定丁克时，谁能想到会有今天？那时的她，事业如日中天，把远房亲戚的孩子小军接来抚养，宠爱有加。可此刻，她竟然说要让我八岁的儿子继承她的所有财产，并在将来赡养她和姑夫。

"姑姐，小军从小就是您带大的，这些年您对他视如己出，为什么突然......"我欲言又止。姑姐靠在病床上，眼神闪烁："小军是养大了，可终究不是自己的血脉。"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我注意到病房角落里，小军放着的那盆他特意从老家带来的兰花，已经谢了。"您知道小军最近在攒钱准备买房，首付还差二十万。"我试探着说，"要不您先帮他这一把？毕竟这些年......""帮他买房？"姑姐猛地坐直了身子，"凭什么？他又不是我亲生的！这些年给他吃给他穿，供他读书，我和你姑夫已经仁至义尽了。"电视里正播放着医院的健康宣传片，配乐轻柔，与病房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姑夫坐在一旁，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保持沉默。"小宇是我看着长大的，懂事又贴心，"姑姐的语气缓和下来，眼里泛着期待的光，"我和你姑夫的积蓄，再加上房子，总共也有几百万。只要小宇以后能照顾我们，这些都是他的。"我握紧了拳头，看着墙上那张姑姐曾经抱着婴儿时期小军的旧照片，心里泛起一阵酸楚。

"姑姐，小宇才八岁，您就想着把养老的担子压在他身上？"我努力压制内心的愤怒，"况且，您想过小军的感受吗？这些年他一直喊您妈......""住口！"姑姐猛地掀开被子，输液针管随着她剧烈的动作从手背上脱落，留下一道刺眼的血痕。"我们养他是我们的恩情，他现在长大了，难道还想躺在我们的恩情上睡一辈子吗？"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啪"的一声，我们齐刷刷回头，心跟着猛地一沉。小军站在那里，手里的保温饭盒摔在地上，温热的粥汤溅得到处都是。"妈...我...我不是......"小军的声音在颤抖，满脸的难以置信和心碎。"你还叫我妈？"姑姐冷笑一声，"你配吗？"病房里瞬间安静得可怕，只有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像是在为这段支离破碎的亲情默默哭泣。小军转身跑了出去，他的背影从未如此萧索。

一个星期后，小军主动申请了外地调职。临走前，他把存折放在了姑姐的枕边："这是这些年我工作存的钱，不多，二十万。妈，您和爸养我这么多年，我不能眼看您受苦......"我看着姑姐紧紧攥着那本存折，眼泪终于决堤。那一刻，我仿佛又看见了十五年前，她抱着年幼的小军，在他额头上烙下慈爱的吻。也许血缘真的很重要，但比血缘更重要的，是日复一日的陪伴与付出换来的真情。我抱着小宇离开医院时，他天真地问："妈妈，为什么姑姑和小军哥哥都哭得这么伤心？"我蹲下身，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汗珠："因为他们都忘了，爱是不能用钱来衡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