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精选完结文:温柔稳重男主VS白切黑女主,欢喜冤家,日久生情

惜筠聊小说 2024-06-17 07:39:20

简介:女主是和亲公主,在和亲的半路上被男主劫持走了,但是男主却在这个过程中一直爱护着女主,女主一直撩男主,男主看着稳重自持,其实早就心动了!

【文章选段】

芙蓉谷仍在靖水国土之内,离千山却仍有段距离。不过现在晏玦拿到了玉玦,便不再带着江意走不靠谱的水路。

  这次出行江意仍然紧揽着他的腰身,晏玦将太阿出鞘半寸,手按剑柄带着她一路疾行。

  不过这次两人心里有略有些古怪。江意将小脸贴在他的身上,依然不敢往旁边看。上回晏玦虽在她面前展露出了不少奇异之处,她却像是被遮住了半边眼眸般,朦朦胧胧地看不清楚。

  现在的她倒是有了些猜测,只是仍不敢妄言。晏氏的奇诡之处太多,她就算多知道了些也只是平白惹人怀疑,并无什么益处。

  晏玦则是半边身子隐隐僵硬,揽着她的手臂一次比一次不知所措。见小公主一如昨日那边将头埋在他怀里,晏玦只觉得心间全是乱七八糟的声音在吵架,一个在喊“好乖好乖!”,一个则在骂“你还真给江珩带小孩来了?”。

  饶是如此,看着江意和昨日抱江珩一般无二的姿势,他还是觉出了些轻微的涩意,像是成了某人的哥哥替补品。

  小公主的身量还未长开,抱在怀里便隐隐觉出高了些许,脑袋磕的位置也不大一样了。

  靖水居北,去芙蓉谷便需往东南些走。他们下午出发,中间随意找了家客栈歇脚,翌日便到了芙蓉谷地界。

  芙蓉谷虽名为谷,实则是一个小镇,镇子的中央才是偌大的花谷。谷中芙蓉大多要上贡给帝都,因而看守极严,就连镇上都有帝都驻兵。

  镇子不大,且涉及到帝王权势,此地并未设立晏府。晏玦便带着江意找了家客栈,先要了两三碟小菜果腹。

  江意又带上了幕篱。虽说燕汜那边对她逃婚的举动并没传出什么反应,但估摸着也是江珩的手笔。保不齐便有过路之人认得她,因而若非关起门来独处,她还是时时都需遮着面。

  镇上现今没什么游人,秋意寂寥,也少有人愿意这时出游赏花。他们进了个带着门帘的雅间,江意便把幕篱摘下,小小地吐出一口气来。

  左右无人,晏玦便将太阿取下,拿了客栈的棉巾细细擦拭。江意好奇地瞧着他的佩剑,便见他剑穗上挂着的玉玦似乎换了一个,比当初那枚略大了些。

  “你的剑叫什么名字?”

  晏玦擦拭的动作不停,也未抬头,回道:“太阿。”

  江意将这两个字在嘴里念叨了几遍,琢磨不出什么,便也就作罢。她只是看着晏玦擦剑,觉得这剑很是漂亮。玄色的剑刃,金色的暗纹,擦完收剑回鞘时,还会发出一声清脆的嗡鸣。

  她刚想聊些什么,便听得旁边的隔间传来了几句说话声。那些人并未刻意压着嗓门,因而在一室寂静中很是清晰。

  “哎,听我表舅哥的邻居的堂叔说,前段时间,那燕汜送去鱼凉和亲的竟是个空轿子!“

  江意猛然听到了自己的事情,身子不自觉地便绷紧了,小脸上也显出了几分凝重。晏玦倒是比她轻松些,闻言也面不改色,甚至还有闲心从桌上的酒壶里斟了些酒出来。

  江意生气地瞪了他一眼。自然,在晏玦看来,小公主只是轻飘飘地瞧了过来,水眸中还蕴着些怒色。

  他未开口答话,便听隔壁有人疑道:“萧兄,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可听闻这和亲是陛下的旨意,那燕汜还能抗旨不遵不成?”

先前说话那人便哂道:“谁说不是呢,听说那鱼凉王也气个半死。自家宝贝儿子娶个媳妇,结果媳妇不愿意来,这事搁谁谁受得了?”

  “就是那位,这脸上也过不去啊——”

  他这话还未说完,便被旁边的人告诫了句“轻声!”,一行人心有余悸地唏嘘了会儿,这才继续闲聊。

  小镇上难说有没有帝王的耳目,但此处距离芙蓉谷并不远,还是小心谨慎为上。那人收敛了一会儿,便又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说道:“反正啊,听我七大姨夫的堂弟的私塾同窗的嫂子讲,这两边多半是要碰上一碰。”

  “倒也是,不然这鱼凉还号称十三国之首呢,要是被人打到脸上来了都没反应,估计这往后,就是地痞流氓都敢啐上一句‘软骨头’。”

  “真是奇怪,借燕汜十个胆子它也不能干出这事来啊。三条腿的板凳不好找,燕汜的公主这不多得是。听说被选中的那位也不怎么受宠啊,真就舍不得了?”

  那隔间随即便响起了阵阵大笑,而后几人便不再对公主逃婚这事感兴趣,转而聊起了其他话题。

  他们也万万没想到,一墙之隔的芙蓉小镇的客栈雅间里,就坐着那位鼎鼎大名的燕汜不受宠公主。

  此处距离燕汜王都已有千里之遥,任谁也想不到,话题的主人公此刻正坐在一张木椅上,低垂着眸,双手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裙的布料。

  他们说的没错,燕汜的公子公主多得如同天边的浮云。任谁来去,都不会惊起半点涟漪。

  母妃是宫廷的乐师出身,从小便习琴,宫宴演奏时被父王看上,封了宫里的庶妃。

  她有三个孩子。江珩早慧,少年却并不识人心。

  他们母子二人在宫中活得并不容易。太宁十六年,江珩在帝都宫宴语惊四座,引得帝王开怀。

  他以为这是自己与母妃荣光的开始。

  宫宴后,愈发明显与频繁的排挤让他们几乎无力喘息。母妃性懦,又出身卑贱。燕汜王的子女实在太多,每每告到父王面前,他也只是各自训斥一顿,再把他们打发给各自的母亲管教。

  那时的江意刚刚四五岁,小楚还未出世。江珩终于意识到,他已不能留在燕汜了。

  他是男子,是会与兄弟们争夺王位的对手。于是他悄然离开,独自在外奔走,发展自己的势力,才能保护宫墙里的家人。

  一个公子的出走并没给燕汜留下什么痕迹。等宫里的人们不再记得江珩,便也不再有人蓄意为难这样一个只有女儿的卑贱庶妃。

  正如他们所说,她并不受宠。公主在王宫里的女人看来毫无价值,什么大公主、二公主,都是一样的无缘王位。

  直到她被御旨赐下封号,被告知将要联姻,她的父王才好似想起了这个女儿,连夜拟旨将她的名份抬到燕汜三公主,又赐给她一座独属的宫殿,让她和母妃胞弟在那里住了两日。

  第三日,她便从承华宫内被迎出,送上了一顶驶往鱼凉的花檐。

  她的意见并不重要。甚至有那么几个时刻,父王的意见也并不重要。

  他们都同样被可笑地玩弄于股掌之间,欲其生便生,欲其死便死。

  她就坐在那顶花檐之中。途中侍奉的这么多人都曾见过她,可要遮掩她的行迹却何其容易。

  就连此刻,她能安稳地坐在这间客栈里,能有闲心去观赏芙蓉,都像是尘世中偷来的片刻欢欣。

  小二打帘进来,满脸笑意地将他们的菜一一摆好,见他们这气氛古怪凝滞,便只好打了个哈哈,堆着笑略微躬了躬身退出了雅间。

  晏玦还在细品杯中的酒,只是听到隔壁那句“不怎么受宠啊”时整个人的手一抖,一股大事不妙的预感笼罩了他。

  还好隔壁那几人说完那句后便歇了歇,停下了对这位燕汜公主的无意义揣测。晏玦捏紧了手中的酒杯,还是做了下心理准备,犹犹豫豫地抬起头,朝面前看去。

  哭了!

  我!就!知!道!

  要不是那几人此时已然停止了话题,晏玦真想提起太阿去把他们全都赶到客栈之外。只是眼前的情况显然要更棘手一点,他原地踌躇了片刻,便索性直接绕到江意这边坐下,学着她哥哥那样轻揽着她安抚。

  小公主的哭泣从不是引人注目的。这雅间并不隔音,隔壁桌那几人的交谈声仍然在耳,她的泪水却落得悄无声息,只是独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整个人则一抽一抽地吸起了鼻子。

  晏玦的手揽住了她,她也没矫情,直接整个人都往他怀里拱了拱。晏玦的半边身子一动不敢动,只能感觉到小公主的双手也回抱住了他,一张小脸正抵着他的衣裳。

  此时这位少主的心情简直比正在落泪的江意还要复杂。各式各样纷纷扰扰的情绪全堵在他的胸口,一面在高兴“又抱到了”,一面又在懊恼“这小孩到底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虽然这样想着,但既然抱上了,晏玦便也绝无现在就撒开的准备。

  他只是一边唾弃一边学着江珩那般哄孩子的手段,一下又一下地轻抚她的背,只是做的克制而又守礼。

  江意也没打算多哭,毕竟菜已然端上来了。她从晏玦怀里抬起头,拽着他的衣袖胡乱抹了把脸,便鼓起脸来伸手去推这人:“快走快走,我要吃饭。”

  小公主面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说起这话来却又显得无情极了。晏玦倒也没和她一般见识,只是听话地放开了揽着她的手,而后便站起身,撩起帘子出门去了。

  菜已然上齐了。江意自顾自地吃了两口,便忍不住看向门帘的位置,想知道男人干什么去了。他的剑倒还搁在桌上,不必担心他会丢下自己。

  不多时,门帘便被挑起。晏玦走进来,手里还拿着张浸湿了热水的帕子,递给她:“擦擦小花脸。”

  江意眉梢微挑,闻言“哼”了声,却也没拂他的好意,接过来盖在脸上。

  帕子是他去问客栈的老板娘要了张新的,又去后厨拿热水仔细洗过,拧了半干拿来。江意把帕子盖在脸上,整张脸便隔着帕子上下左右地移动,把脸上的泪痕都擦拭得一干二净。

  晏玦也不知道她这些乱七八糟的招数都是师承哪门哪派,坐下拿起筷子,随意地吃了几口。他的口腹之欲向来不盛,小公主的胃口也小,只这几碟菜,两人倒也都吃得尽兴。

  吃罢午饭,他们便在客栈小憩了一会儿,下午时分出发去芙蓉谷。

  谷口处把守着两名侍卫,但晏玦清楚这仅是摆在明面上的布置。仅谷口附近,便潜藏着数十道气息。

  芙蓉谷地势险要,所产的芙蓉大多会优先供给帝都皇室。据坊间传言,当今天子最宠爱的魏德妃便偏爱一口出自芙蓉谷的芙蓉糕,最好还是燕汜土生土长的厨子,芙蓉谷几个时辰内刚摘下的芙蓉。昭帝为此不惜在芙蓉谷与帝都之间修了驿道,还命帝都守备拨人前去镇守芙蓉谷,禁止闲杂人等随意入谷。

  这条驿道直通帝都,交通便捷,晏玦便打算从芙蓉谷离开后,径自沿此道前往帝都。江意显然不知,便只顾满目新奇地四处张望着。

  晏玦上前递了晏府的令牌,这块腰牌并非象征着晏府之主,仅是晏府昭辞楼的楼主印信。饶是如此,那守卫还是一瞬怔愣,望着一旁的同伴有些支支吾吾。

  周围潜藏着的气息也是一滞,随即便有人显出身形,几步快走到两人面前,朝晏玦拱手道:“竟是晏府的大人来此,有失远迎。不知您这……可是府上有要事?我等必定竭力相助。”

  晏玦笑道:“不是什么大事,统领客气。”他伸手摸了摸江意的头,语气轻柔,“只是舍妹想来瞧瞧大昭最好的芙蓉花,恐怕多有劳烦。”

  那统领闻言便稍稍放松了神情,也跟着大笑道:“好说好说。时辰不早,我等也就不多加叨扰了,您二位请吧。”

  那常人终生难进的谷门便就此向二人敞开。晏玦又与几人客套了两句,这次默默拉起江意的手,带着她入谷。

  江意还是带着幕篱,许是知道要暂且假扮兄妹,也就乖乖地任晏玦隔着衣裳握住她的手腕。

  入谷后,距芙蓉花海还有很长一段路。晏玦能察觉出周围还有几道潜藏的目光在窥视,大抵是在试探他们的身份,便一言不发,只是一直拉着江意的手,陪着她往更深处走去。

  江意倒是很活泼,很符合一个向哥哥撒娇非要来禁地玩乐的妹妹形象。现已入秋,道路两旁虽没有芙蓉,却也栽种了各式各样的秋菊。小公主便一只手被晏玦扯着,一只手跑来跑去地逗弄菊花。这些菊花虽然名贵,但毕竟无法与谷内的芙蓉相比,加之众人谁也不想同晏府的人对上,便也无人去管。

  晏玦瞧了瞧她,却见小公主也很有分寸,看似这个摸摸那个碰碰,实则没伤到花瓣一点。

  又走了一段路,周围窥探的气息便渐渐少了,最终消失不见。可晏玦没提,江意便也不知道扮演游戏已然结束,仍然任他拉着自己的手腕。

  好乖。晏玦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他们相握的地方,而后继续往前走,一言不发。

  谁知道还有没有人,放手是不可能放的。

他们相携穿过一条又一条小道,路旁是一片又一片色彩缤纷的秋菊。远处是两段木质的围栏,草草地将花海围起,栏杆上还爬上了几簇鲜嫩的叶子。

  谷外的防守过于严密,便不再有必要对谷内的花海严加看管。芙蓉一天三色,此时正值午后,眸光越过栏杆,便能得见灿如云锦的满天银朱。

  秋意似乎并未流连这里,芙蓉花开得极盛,花瓣层叠绚烂,雍容不输牡丹。江意一下便怔住,随即从口中溢出一声雀跃的欢呼,微微使力挣开了扯着她的力道,便朝着花海处跑去。

  晏玦跟在她的身后,手里拿着她摘下的幕篱,垂眸观赏着附近的芙蓉。进谷前,那统领便曾笑称,谷内的芙蓉虽然珍贵却并无定数,若是想哄小姑娘开心,摘下一两朵也无妨。

  那时谷门前的守卫都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也不想听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语。晏玦当时闻言也只是微怔,随即笑着谢过他的好意,倒是对此处布置的兵力有了新的看法。

  传言皆道是魏德妃盛宠,帝王为博美人一笑,才掷重金遣人把守起芙蓉谷。可如今看来,谷中的守卫似乎并不十分在意芙蓉本身,而是只想借机将此处划为禁地。

  事实似乎也的确如此。入谷时,谷中守卫对来者身份核验极严,反倒是在最深处的芙蓉花海,那些窥探的气息都消失于无踪。

  江意不大的身形潜入了万千芙蓉之中,她猫着腰,一步一顿地嗅闻花中清淡的甜香。

  可惜此处无人能享用这些芙蓉,自然也就没有能为她制出芙蓉糕的厨子。秋风吹拂,遍地芙蓉如同锦绣流淌,更衬得美人皎若秋月、面似桃李。

  晏玦跟在她的身后,看得心中微微一动。不知从何而起的浪潮裹挟了他,促使着他冒失地伸出手去,摘下了一朵胭脂红的芙蓉。

  小公主正巧回头看来,他便极自然地将芙蓉递上。江意接过,翘起唇角将花别在了自己的发间。

  他收在宽袖之中的五指微蜷,似是还留着些芙蓉赠予的甜香。小公主整理好了那朵芙蓉,便抬眸向他看来,眸光明澈。

  “谢谢重之哥哥。”

  这次男人总算没有落荒而逃。他新学了些拙劣的伪装,面上毫无波澜,只是颈间的喉结上下滚动,似是不经意地问道:

  “比起你幼引哥哥呢?”

  江意闻言便抿唇笑了,水眸轻眨,似是轻易看穿了他的窘迫。晏玦问完这句便后悔得要命,却又拉不下脸来收回问话,只好尴尬而又僵硬地站着。

  而狡黠的小公主却并没打算回应他,只是嘻嘻笑了一声,便陡然转过身钻进了芙蓉花海里。

  风中还残存着她留下的花香,却没能等到她的回答。晏玦站在原地静默了会儿,最终只轻叹了口气,便又跟上了前面乱跑的小公主。

  守卫并没规定他们离开的时间,他们便在花海中一直待到了日薄西山,星子漫天。

  小公主跑累了,便垫着他的外氅躺在了地上。此处日日有人细心照料,连地上都较别处整洁干净。江意都不嫌弃,晏玦自然也不会在乎,便也跟着睡在了一片静谧的芙蓉中。

  江意也不知不觉地摘下了朵芙蓉,正拿在手里无聊地拨弄。晏玦怀里还抱着她的幕篱,却并未偏头瞧她,而是将眸光放空,投向了更遥远的星子。

  他不言也不语时,周身的气息便显得冷淡了些。江意侧目瞧了瞧他,便翻了个身,面朝着他,撑着下颌看向男人。

  “重之哥哥。”

  这四个字仿佛成了晏玦的梦魇,只消一听到,他便立时从过往中脱离了出来,看向一旁指间捻着根花茎的小公主。

  “这里的芙蓉好好看啊。”

  “有朝一日,我也想在殿门前种满这样的芙蓉。”

  她的手中捻着花茎,那朵芙蓉便被举到了脸旁。月色皎洁,花影婆娑,清辉游过她的面颊,流入她清浅的双瞳。

  此刻的她宛如主宰花色与星月的神明,眸光纯粹明净,仿佛容不下一丝的恶意与欺瞒。

  这样的神明会使向往光明者魂牵梦萦,也会使深陷泥沼者自惭形秽。年轻的少主便成了这样的俘虏,只会痴愣愣地给出许诺。

  “……好。”

  于是神明的眸中便蕴出了清浅的笑意,不知是在愉悦他做出的允诺,还是在取笑他呆怔的神情。

  一只手轻巧地掐去了半截花茎,向他凑近,将手中的芙蓉同样别在了他的发间。

  晏玦慌乱地垂下了眸,用手摸上了自己发间颇有些不伦不类的花朵。江意见他整个人已然要冒烟了,便也不再逗弄他,只是从他的外氅上坐起,笑话他道:“呆瓜。”

  两朵芙蓉一高一矮,并肩行在出谷的路上。

  将要到谷口时,高芙蓉便摘下了自己发间的装饰,矮芙蓉则重新戴上了幕篱,将两朵花都收在了自己怀中。

  他们牵着手,如来时那般走到谷门前。守卫已然换了两人,那统领倒是还在。晏玦同他客气了几句,擦肩而过时,不动声色地将两锭金子递到了他的怀中。

  而金子的交换物,则已然被小公主带出了芙蓉谷,藏在了自己的衣袖中。

  出谷时,晏玦便察觉到了一丝古怪。下午入谷时还不觉得,如今新换上的这两名守卫似乎对他们带了些不明所以的熟稔,就像是……已然知晓了他们的身份。

  他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太阿的剑柄,眼角余光扫向那两名守卫。不仅他们,就连这名统领的态度也透着些怪异。若说下午时对自己是恭敬中掺杂着对晏氏的惧意,如今便是恭敬中还带着几分轻松。

  周围潜藏的气息也撤走了不少。晏玦放下搭在太阿上的手,专心致志地牵着小公主往镇上走。

  左右这群人也无恶意。他的念头转了几转,忽的察觉一边手被轻扯了扯。

  他下意识地松了送那边的力道,侧眸看去,便见小公主几步跑到了道旁的点心铺前,还不忘回过头来招呼他掏银子。

  晏玦有过午不食的习惯,江意从前也是这样,可现在天高皇帝远,那些长辈没一个能管得了她。

  说来可笑,最为盛产芙蓉的芙蓉镇上却不允许出售芙蓉糕。即便有一两家偷摸做了,用的也必然不是本地的芙蓉。

  江意有些意兴阑珊,但还是蹙着眉勉强挑挑拣拣了几样。晏玦一手递上银子,一手接过食盒。回头再看,小公主已然跑到了下一家,正眼巴巴地瞧着人家摊上插着的糖人。

  夜已深了,小镇上本就没什么人,此刻街道上更是空空荡荡。

  寥寥的几处店家也纷纷关门闭户,江意举着糖人走在前面,晏玦拎着她的战利品走在后面。

  晏玦看着她的背影,忽然问道:“你是几时的生辰?”

  小公主还未及笄,饶是晏玦也能一眼看得出来。

  江意口中还咬着糖人,闻言便转过身来,面朝着他,背着走路。

  小公主的脚步轻快,衣裙落起又纷飞。她咽下甜滋滋的糖块,才道:“上元那日。”

  她抿过糖的唇瓣胭脂一般嫩红,皓齿露出小小的一点,含住糖人,又干脆利落地咬下。晏玦的思绪无意识地跟着糖人一同被嚼碎,他轻笑一声,开口道:“那你的小字岂不是该叫作‘浮元子’?”

  小公主震惊,连手中的半块糖都忘了送进口中:

  “我才不要!怎么这样难听!”

  她轻哼了声,琼鼻都皱到了一起,埋怨道:“这哪里是个姑娘名字,听着倒像哪家得道的高僧!”

  晏玦便也从善如流地笑了笑:“的确,还是‘阿意’更好听些。”

  江意颔首,低头专心地啃起了自己的糖人,却全没注意这人藏在话后的几丝紧张。

  于是等到了客栈,两人作别时,晏玦便把手里的东西全放在了小公主房间的木桌上,而后腾出手来,揉了一把她的头。

  江意正忙着检查自己的战利品,没什么功夫理他。男人便微不可察地轻叹了声,不知是从何而起的愁绪。

  江意拿起一块云糕,便听到头上传来晏玦有些过分柔和的声音。

  “夜深了,少吃些。”

  以及一句——

  “好梦,阿意。”

  是夜月白风清。

  清晨,江意起时,却见晏玦那屋的门还闭着。

  晏玦向来比她起得早。她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已然不早了,便有些疑惑地敲了敲他的房门。

  按理来说,这样一个习武之人不大可能睡过头。江意又回自己的屋内等了等,还是有些忧心,便重新戴上幕篱,下楼去找了客栈的伙计。

  客栈里人本就不多,那伙计倒还记得她,便去请教了声掌柜的,依言给她开了晏玦的屋门。

  晏玦还在床上睡着。那伙计在门口瞧了眼,见没闹出人命什么的,便也松了口气,告罪下楼去了。

  江意则轻手轻脚地合上了身后的木门,向晏玦走去,想看看他怎么了。

  客栈的床没设床幔,男人便安静地躺在那里。窗子上的竹帘半掩,日光便透了半数进来,将男人的脸留在了阴影之中。

  江意几步走近了,才看清他面上的神情。男人昨夜还带着温和笑意的面容此刻却写满了痛苦,双眉紧蹙,周身止不住地颤抖。

  他微微抽动的唇中还在呢喃着什么,胸膛起伏不定,吐出的气息微弱而杂乱。江意一惊,忙俯下身轻碰他的额前,便听到他恍惚而痛苦地呢喃出声:

  “爹……”

  “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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