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番折辱过后,燕南临居高临下抬起我的下巴。
幽冷的眸色带着几分戏谑。
“难怪能令太子和你那情郎念念不忘。”
我伏在软垫上,双瞳巨颤。
难不成他竟知晓我与太子那荒诞的一夜?
我眼中的惊慌似乎取悦了他。
他嘴角噙着邪笑。
“瞧瞧,你们齐国就是这般无能,我看上了谁,都得乖乖给我双手奉上。”
说完,他一把甩开我,为自己续上一杯酒。
“啧,真是可惜了,你们齐国皇后早逝。”
语气中满是遗憾。
而后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才缓缓开口,“如若不然,定然能更好的羞辱你们齐国。”
我全身抑制不住的发抖,抬眼悄悄打量眼前这个疯子。
散乱的发丝猝不及防被人扯住,我被迫抬头与燕南临对视。
他眼中的癫狂一览无余。
“这只是开始,日后,他们要献上的就不只是美人,会是金银珠宝,城池,甚至整个齐国,哈哈。”
走出主帐的时候,身上的衣裳早已没有一块完整的布料。
裸露在外的肌肤皮开肉绽,触目惊心,鲜血不断从捂紧的指缝间渗出。
有守帐的燕国士兵见到我,倒吸一口冷气。
但更多人的眼中是蔑视。
我艰难行至河边清洗伤口。
2
其实我和皇室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我出生在齐国一户穷得揭不开锅的农户家中。
生父好赌成性,嗜酒如命。
适逢他一酒搭子,将家中女儿卖了换酒钱。
有人开了这先河,他便效仿起来。
垂鬓之年,他将我卖到了勾栏。
那老鸨满眼放光,嘴里夸赞道,“丰姿冶丽,唇红齿白,双瞳剪水,是个美人胚子。”
阿爹闻言大喜,当着我的面与她讨价还价。
我不哭不闹,只当是来酒肆做长工,帮厨浣衣。
老鸨却不让我做这些,她说将我当亲闺女对待。
“妈妈怎舍得你干这些粗活,瞧瞧,这双巧手可不能这么糟蹋。”
那日之后,我跟着漂亮姐姐们练舞。
老鸨直夸我有天赋,一点就通。
“好好好,就这模样练就一身柔骨必能讨得贵人的欢心。”
几个漂亮姐姐直言我命好。
“妹妹长得合妈妈眼缘,收了闺女。再养些年头,便可跟着贵人享福。”
我似懂非懂听她们闲聊。
“妈妈这些年收了不少闺女,每一个都如妹妹这般姿色出众,她们都是顶好的命。”
说及此,有人压低声音。
“我听说她们可都是跟了太子殿下呢,未来说不准就是母仪天下呢!”
当时的我还没意识到自己即将坠入怎样的深渊。
3
豆蔻年华,老鸨将我精心打扮带到一处奢华的宅子,她恭敬的称呼那温润年轻公子为太子。
不多时,老鸨喜笑颜开捧着一箱金银珠宝离去了。
似乎忘了我的存在。
太子打量着我的身段,“肌如白雪,腰如束素,甚好。”
他将我带到一处更加豪华的宅院,斜倚在上首,饶有兴致发问。
“听老鸨说,你舞艺超群,琴技也了得?”
我点点头,顺着他的意思,跳起了素日里最拿手的霓裳舞,也展示了自己的琴技。
琴声悠扬,他听得陶醉。
太子扶掌称好,问起我的名讳。
我摇摇头,想起老鸨常讳莫如深的说:“老妇粗鄙,没有那才情,将来会有贵人亲自为你赐名。”
太子给我取名“清儿”。
他吩咐府上的丫鬟好生照顾,给我请最好的琴师,最好的舞姬。”
击钟鼎食,膏梁锦绣。
丫鬟们不敢怠慢,我被娇养得冰肌玉骨,十指不沾阳春水。
太子从不让我出府。
闲暇之余会到这处宅院来,带着我在府内泛舟采莲,庭院观花,琼台赏月。
春意盎然之际,太子欣然而至,眉欢眼笑。
情窦初开的少女怀春,面对柔情很快沦陷。
情到浓时,他捏着腰侧的软肉,“清儿莫不是那妲己转世。”
时日长了,太子迟迟未纳我进府中,无名无分。
丫鬟毫不避讳笑话我,“原以为至少能是个妾。”
我对她们的讽刺置若罔闻。
太子待我始终是不同的,老鸨收了不少闺女,通通献给了太子,可这偌大的府中分明只有我一人。
我开始如那些盼望丈夫归家的深宅女子一般,期待太子的到来。
4
太子终于又来了这处宅院。
我欣喜端着茶水到了前厅。
不曾想,厅内还有一年逾半百的老头。
他双眼毫不避讳的盯着我。
“小丫头长得真水灵。”
我十分不喜他的眼神。
“清儿,快来见过相爷。”
太子笑呵呵的,像是不曾瞧见他眼中的贪婪之色。
我不情不愿给那相爷行了一礼。
他粗糙的手掌直接附上我的手,紧抓不放。
我泫然欲泣抽回手。
太子面色如常,让我退下。
路过窗边时,里边的谈话声尽数落入我耳中
“相爷若是喜欢,便将她赐给相爷。”
我惊得弄出了动静。
太子跨步走出来,将我拉回房中。
我别过身不理会他,他笑道,“不过一句玩笑,莫耍性子了。”
我在意乱情迷中逐渐沉沦。
翌日,我在陌生的房间醒来,睁眼便对上相爷那张布满褶皱的脸。
他嘿嘿笑道,“你可是太子答应给我的酬劳。”
5
还未等我多想,燕国士兵便催促我回到自己帐中。
就这一会的功夫,燕南临又掳来了一个年轻姑娘。
破旧营帐中。
一共住着九个人——我,以及途中被燕国士兵掳来的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
主帐就在不远处,此时传来的哭喊、祈求声不绝于耳。
我们抱着双膝,蹲在各自的角落,恍若未闻。
或多或少记起曾经某些不好的遭遇。
齐国帝王昏庸软弱,燕南临便更加肆无忌惮。
从京都启程仅仅半月,途中便掳了如此多年轻女子。
每一个从他帐中走出来的女子身上没有一块好皮。
不多时,一个满身伤痕,哭哭啼啼的女子便被粗暴的扔到我们帐中。
没有人跑去安抚她。
一直到黄昏,银花见她伤得实在太重,才主动拿着药膏上前帮她擦拭。
她是我们这群人中年纪最小,也最单纯的一个姑娘,
“滚开。”
启料还未碰到女子,膏药便被她打翻在地。
帐中所有人抬头往那边扫了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
女子虚弱地趴在地面,歇斯底里的谴责,“你们这群胆小鬼,刚刚不来救我,现在跑来装什么好人?”
她被带入主帐的时候,清楚的见到我们挤在这一处营帐。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呼救,可惜没有人敢理会她。
银花有些委屈,不知所措。
她的亲姐姐金花上前将她拉走,“管她做什么?”
许是伤得太重,过了两日依旧不见那女子进食。
银花挑了最干净的一个馒头放在她旁边。
之后跑到我身旁坐下,开始絮絮叨叨。
“清儿姐姐,听说你是和亲的公主,他们为什么不让你让你住好一些的营帐?”
我摸着她的发顶,平静道。
“因为在他们眼中,我们连牲畜都比不得,你不觉得马厩都比这儿干净整洁吗?”
我盯着手中嗖了的馒头,“就连这些吃食都是他们大发善心施舍的。”
场中突兀地响起那女子压抑地哭声。
良久,她认命一般捡起那个馒头,狼吞虎咽起来。
又擦干眼泪,给自己伤口抹上膏药。
6
燕南临最喜在折辱人时告知我一些关于齐国的事宜。
再次遍体鳞伤从帐中走出来,我听到了一个好消息——齐国太子齐恒酒色过度,此生再无子嗣。
我低低的笑了。
“太子殿下,真是遗憾,无法亲眼看到此刻你脸上的表情。”
和亲前一天,我被带到了一处华丽的宫殿,短暂的享受到了皇室公主的待遇。
各种华丽的衣裳,名贵的檀香数不胜数。
宫女备好花瓣沐浴之后我便将她们遣散。
掏出随身带着的粉末,撒在水中。
深夜,久违的太子翻身进了我的寝殿。
我朝他笑得魅惑。
他眼放精光。
“清儿真是有福气,一朝成了孤的妹妹,马上又要嫁到燕国享福。”
我一步步朝他靠近,“全仰仗殿下的提拔呢。”
只是,这荒唐的一夜竟被燕南临知晓了。
想起他刚刚那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我内心有些慌乱。
也不知他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无意间瞥见水中倒影,我失了神。
发丝凌乱,双眸哪里还有往日清澈。
不过一月有余,我就已被蹉跎至此。
“擦擦吧。”
几乎不带任何感情的声线打断我的思绪。
我抬头。
一身粗衣麻布却难掩贵气的年轻男子,递给我一支燕国皇室惯用的祛疤膏。
效果极好,只需抹上一点,三五日便看不出一点痕迹。
拜燕南临所赐,这玩意我几乎不离身。
我没有接。
他亦没有坚持,将东西放在我脚边,转身离去。
背影很快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静静躺着的药膏让我晃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