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路上观察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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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看不见”的交通设施，

也能为城市漫步

创造丰富的感官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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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本，从街道走进公园时，你是否注意到，栏杆上面栖息着四只金属小鸟？

●小鸟与栏杆保持色调上的一致，与栏杆融为一体又格外惹人注目。图片来源 | Sunpole 官网

比起车辆、行人、店铺、广场、公园，城市空间里的栏杆总是被人忽略。因为它们不属于任何一个空间区块，通常以普通的颜色、简单的线条，尽量不起眼地融入城市的风景之中。

而栏杆上的这四只小鸟，却让我忍不住驻足停留，俯下身，仔细看看。

这四只金属制的银色小鸟虽然看起来和拱门栏杆的材质相同，但却有着轮廓清晰的羽毛与眼睛，喙与尾巴的朝向略微有些差异。其中三只小鸟聚集在一起，一只小鸟孤零零地站在另一侧，似乎它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小鸟上的羽毛纹理清晰可见。图片来源 | Sunpole 官网

其实，这些小鸟有一个共同的名字：ピコリーノ，源自意大利语“Picolino”，意为“小东西”。它们都来自一家生产与销售铝制旗杆与交通护栏的日本公司， Sunpole。

Sunpole 是一家总部位于广岛市的铝制器材供应商，成立于 1970 年，最早销售的产品是铝制手柄型旗杆。1975 年，Sunpole 向东日本市场扩张，1980 年前后在旗杆业务上达到了日本市场份额占比第一名。日本“泡沫经济”前夕，Sunpole 意识到，旗杆市场逐渐饱和，已经没有太多订单增长。他们认为，未来需要旗杆的高端建筑数量将会下降，对旗杆的需求量也会减小。

交通护栏是个合适的切入点。日本大部分交通护栏都是铝制品，设计也不复杂，换句话说，Sunpole 只要依托已有的供应链，再“弯曲”旗杆就行了。1981 年，这家公司发售了第一款交通护栏，正式向交通设施领域扩张业务。1990 年代以来，交通护栏业务就逐渐成为 Sunpole 的主要业务，并延续至今。

●我曾在 Piconoli 的旁边看到其他形状的交通护栏。它们被设计成不同的尺寸、形状，具有不同的功能，以适应具体的空间。在东京涩谷区西原一丁目公园门口， 你会看到无障碍门、拱门栏杆、双排栅栏排列使用。经过栏杆后，旁边就是 THE TOKYO TOILET 项目之一——由建筑师坂仓竹之助设计的公共厕所。图片来源 | Sunpole 官网

●在东京练马城址公园的花卉观赏区域外围，你可以看到日本传统色彩和平面线条的现代和风拱门护栏。护栏的中间镶嵌有曲线所构成的类似七宝纹的花卉形状，显示出简洁又古朴的日式美感。图片来源 | Sunpole 官网

在 Sunpole 开发首款交通护栏的过程中，Picolino 诞生了。Sunpole 声称，这款产品来源于一句公园管理者的话：“在公园入口处的拱门挡车栏杆上，经常有孩子跳上去坐着导致摔倒事故，我们对此感到很困扰。”

当然，如果只是为了防止孩子坐在栏杆上，Sunpole  本可以把护栏设计得更简单。然而，当时的公司专务藤权千代子坚持使用小鸟设计，既保证护栏功能，又能为金属护栏增加活力。

另外，Picolino 还制作了两种不同姿态的小鸟模型，特意设置了有差异的间隔和方向。藤权千代子回忆说：“如果所有小鸟的姿态都一样并且等距离排列，就会缺乏趣味性。创造一只‘离群之鸟’，可以在小鸟们之间发生故事。”

从 1981 年推出以来，截至 2021 年，Picolino 已经卖出了超过 11000 多个。它们大多出现在学校、公园、城市绿色步道、观光点、车站的入口处。

对于大多数生产栏杆的企业来说，它们的客户主要来自 B 端，如城市公共部门、学校、酒店等。因此，大部分交通护栏的设计与制作注重功能性，造型和颜色简单，通常以不显眼地融入空间背景为目标。

而 Picolino 首先引起了行人的注意，大受欢迎。一些漫画家将 Picolino 画进了漫画里，比如讲谈社杂志《BE・LOVE》的连载漫画《镰仓BAKE猫俱乐部》、面向职业女性的互联网媒体 CHANTO web 的连载漫画《智子（ちーちゃん）》；还有一些学校教材将 Picolino 作为课本上的案例向小学生讲解过马路的注意事项。比起单纯防止孩子们爬上栏杆，Picolino 在丰富公共空间的交互性与创造“人”的故事方面，发挥了更大作用。

藤权千代子的策略的确奏效了。在所有的小鸟栏杆中，最有名的是神奈川县江之岛车站门口的那四只。在 1999 年的冬天，车站边的一位女性商店店员石川克子（Ishikawa Katsuko）说，“看到每天经历风吹雨打的小鸟，觉得它们有点冷”，便开始为这四只小鸟织毛线衣，每个月换一次。

石川女士还会根据节日和季节为小鸟们设计衣服。比如，在江之电的开业月 9 月，小鸟的衣服就是江之电的标志性列车配色——黄绿条纹；在樱花季，小鸟则会穿上粉色的樱花套装；世界杯期间小鸟们还穿上了不同国家的队服。

●向左滑动查看更多图片一年之中，小鸟的服饰随时令、节庆变化，引起了许多游客的停留观赏。图片来源 | はまれぽ.com

因为江之岛一直是旅游胜地，许多游客都发现了这些穿着花衣服的小鸟，在社交媒体上分享。虽然石川女士早已退休，但她的想法传播到了日本全国各地，许多人也开始为自家附近的 Picolino 换上衣服。

不妨沿着东京的街道逛逛，你可能会在不同的公园入口发现宽度、高度不一的 Picolino。Picolino 通常出现在有儿童经过的地方，其拱门状的主体也被称为“门型”或“U型”。通常，拱门栏杆根据是否带有中部的水平栏杆分为两种，带有水平栏杆的类型是为了防止儿童在栏杆下方攀爬穿行。有时候，你还会看到拱门栏杆上带有图案或告示牌。

在创立 50 周年之际，Sunpole 推出了公司的新目标“创造充满微笑的街道”，提出以“小市场，大份额”为战略。

50 周年纪念产品“KAERU”就延续了小鸟的创意，让青蛙“爬”上了栏杆。青蛙在日本自古便是亲切可爱的形象。日语中，“KAERU“（カエル）与“回家”同音，常带有对平安、福气、财富的美好祈愿。

● 在东京世田谷区的砧公园里，自行车道内有一个周围孩子们常来光顾的家庭公园，KAERU 拱门护栏上写有禁止自行车和宠物进入的广告牌。图片来源 | Sunpole 官网

KAERU 共有三种款式。一只脚往后蹬、另一只脚向前迈的青蛙形态，通常被设置在栏杆竖直部分，就像是正在从下往上爬；另一只斜着爬的青蛙，总是出现在栏杆水平部分的侧面；而四肢蜷缩的青蛙会蹲在水平栏杆的正上方，似乎正在休息。

●東京都砧公园内总共有 6 只，去找找看吧！图片来源 | Picolino 地图，拍摄 | @ponando様

无论是青蛙还是小鸟，栏杆上的动物雕塑都与实际动物的大小保持一致，以求逼真。根据不同客户的需求，Sunpole 还提供栏杆上动物的定制服务。

●在 2009 年，Sunpole 应熊本县八代市要求为 dreamland 游乐园附近街区制作了停有八代市市鸟翠鸟的栏杆。图片来源 | Piconoli 地图，拍摄者 | Sunpole

●在东京品川区鹿岛小塚儿童公园附近，你可以看到在历史教科书上出现的贝冢里的贝壳出现在栏杆上。图片来源 | Piconoli 地图，拍摄者 | Sunpole

●路过神奈川县的新汤之泽桥，你会看到三只小松鼠趴在栏杆上。图片来源 | Piconoli 地图，拍摄 | @ayupokkri様

2021 年 4 月，Sunpole 发布了基于 Google Map 的 Picolino 网站。你可以用这张地图，查看各地小鸟栏杆的照片和具体位置，并且上传身边还未被标注的 Picolino 栏杆，目前已经有近 1500 条分享记录。

●Picolino 地图是一张可以查看各地小鸟栏杆照片和具体位置的 Google 交互地图，鼓励人们分享与发现身边的 Picolino 栏杆。图片来源 | Sunpole 官网

另一方面，Sunpole 的创新尝试，也是为了响应日本国土交通省在 2020 年发布的“步行者便利增进道路”制度（简称 ほこみち）。这个制度为了让街道变得更加热闹，允许人们占据道路、改变道路用途，例如设置长椅、桌子或举办活动。

比如，Sunpole 在一些防止行人穿过的栏杆上设置了两条具有弧度的平行栏杆，方便行人倚靠或短暂休憩。即便栏杆所设置的区域没放椅子，也经常有人流往来。因此，这种简单的设计能尽量节约空间，为行人提供支持。

●在 2013 年启用的鹿儿岛县木钏野市综合体育馆门口，围住树的栅栏圈可以用于行人的短暂停靠或休憩。图片来源 | Sunpole 官网

●福冈市博多站筑紫口站前广场的环岛处，设置了兼具休憩和围栏功能的“支撑栏杆（サポーター）”。图片来源 | Sunpole 官网

●东京稻木市三泽川亲水公园位于流经住宅区的三泽河畔，由于毗邻大型购物中心，夏天时公园里特别热闹，许多家长带着孩子前来戏水。因此，这里用于分割绿道和人行道的栏杆既具有支撑功能，又节省空间，便于安装和管理。它采用橡胶材质，减震性能非常适合儿童较多的环境。图片来源 | Sunpole 官网

Sunpole 还想从功能和材质上改良护栏。在明治神宫外苑的滑冰场之外，你会看到仿石材质的圆柱型立柱。仿石立柱的材料是在混凝土中混入天然石子制成的，既具有天然石头的美感，又可以根据需求定制不同规格的护栏。还有一些看起来像石头的护栏，实际上是回收塑料做的。

●圆柱型立柱通常出现在车道与人行道之间，用于两块区域的物理区隔。在立柱之间加上链条，则是为了警示禁止行人通过。其中部分立柱还有升降功能，可以在非营业时间升起，营业时间降到地面以下，允许车辆通过。一些立柱还安装有太阳能路灯，会在周围环境变暗时自动亮灯，以照亮街道的入口。图片来源 | Sunpole 官网

东京塔脚下的 FOOD TOWN 商场四周有一些用于提示禁止停车的红色三角锥体障碍物。这些障碍物也有名字——OKU BOLLARD，曾获得 2020 年日本优良设计奖（GOOD DESIGN Award 2020）。

●OKU BOLLARD 在颜色与形状上与东京塔呼应，并结合了金属和塑料材质，搬运起来方便，又在视觉上保持通透。图片来源 | Sunpole 官网

而在东京塔的景区附近，你还会看到三角立柱形的自拍杆（CAMERA STAND）。自拍杆被放在最佳拍摄地点，支架的倾斜角度可以保证游客在跟东京塔合影时能拍摄到塔身全貌。

●自拍杆的主体形状和 OKU BOLLARD 相似，保持了公共设施视觉的统一性。图片来源 | Sunpole 官网

如果你绕着江之岛附近游玩，也会发现不少附带手机支架的自拍杆。最早，Sunpole 公司内部一名热爱摄影的员工提出了这个想法：智能手机已经逐渐普及，大家都希望在景点自拍，何不在景区装上手机自拍架呢？

●安装在江之岛景区的自拍杆上也有小鸟。有人说，“就像车站的小鸟飞了过来”。图片来源 | Sunpole

Sunpole 的首只自拍杆安置在神奈川县藤泽市片濑渔港附近，没想到大受游客欢迎。后来，自拍杆发展成一大产品线。2013 年，藤泽市民马拉松实行委员会在当年的马拉松比赛中，为改善江之岛湘南海岸环境募资，并拿出部分资金支持了整个江之岛四处设立自拍杆。

●这些自拍杆通常放在热门打卡地，吸引游客摆上手机，对着“最佳角度”拍照。手机支架可以旋转，方便游客拍摄全景。图片来源 | Sunpole 官网

●你可以在这张地图上找到整个江之岛景区里自拍杆的位置。图片来源 | Sunpole 官网

而原本死气沉沉、被人忽略的交通护栏，在分割功能性区域的同时，也可以让街道变得热闹。把它变成艺术品，为它种上绿植，变成风景的一部分；装上一个支架，把它变成自拍杆；或是为它创造一个弧度，供行人倚靠与停留。

那些“看不见”的交通设施，也能为简单的城市漫步创造更丰富的感官体验，吸引人们停下来，发现一些惊喜，创造一些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