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岳父见面,总共只有三次,也许是心灵相通的缘故,尽管当时我和妻子尚未订婚,但我已经能够感受到他浓郁的全部的爱。
一张黝黑发亮的脸庞,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一对布满老茧的双手,一身粗淡朴素的衣装,一颗乐于助人的心,这是岳父对我留下的所有印象。
第一次我去他家的时候,大约是1998年春季,他很热情的招待我,还专门让岳母为我做了炒鸡蛋、肉烩菜、馄饨等当地表现敬客的饭菜。
第二次,应该是1998年秋季,刚一进门,岳父便非常高兴的为我展示了两件精美的礼物。可能是妻子告诉过他我喜欢篆刻的原因,他才特意准备了两把自制刻刀—一把尖头、一把方头。拿到手后,他顺手递给我一块刻石,我试了试,挺锋利的。看得出,这两把刻刀都是他用平时收拾的钢材手工磨制拼接而成的,我既感叹于他的心灵手巧,也感叹于他对我个人爱好的极大支持,他让我懂得一件礼物的珍贵并不在于它的购买价格,而在于它的使用价值以及赠与者的心意。
我收到的礼物不少,但这是其中最珍贵的两件。
正是这两件宝贝,让我感受了雕刻的趣味,也减少了我学习篆刻的阻力。在学习之余,我为自己以及亲朋雕刻了好几枚印章,其中有两枚还作为书法作品在财经学院的校报上进行了发表,这更激励了我在书法篆刻的道路上前行至今。
一位朋友告诉我,人生需要激励,很多人年轻的时候,都缺少激励,所以当他看到一个年轻人有梦想,对书法有兴趣的时候,他就一再鼓励年轻人放大胆子去临写,甚至有意把年轻人写的一幅并不理想的作品专门用镜框装裱起来挂在自己的办公室,以示激励,促其成长。果然后来,这位年轻人的书法进步很大。
第三次,是我们大学毕业前夕,一个电话从渭南打来说岳父病危,我们赶紧请了假就往合阳家里赶,当我们到家里的时候,岳父已经去世。妻子一头扑上前去,失声痛哭,也就是这个时候,我忽然感到妻子很可怜、很无助,这么早父亲就永远离她而去了。认定她做我的妻子吧,以后的人生,她需要我的帮助。
其实,对于岳父的爱,我很大程度上来源于妻子的讲述。她曾经告诉我许多关于岳父疼爱她姊妹俩的动人故事:为了帮助他们姐弟俩完成学业,岳父扛着带病的身体,无论严寒酷暑,不管刮风下雨,都坚持在村口摆摊修车,一毛两毛、一元两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慢慢积攒,正是靠着这种坚持和韧劲,她姊妹俩从没在上学中受过经济上的困难;过去的冬季,因为没有取暖设备,棉衣棉鞋质量较差,人们总觉得气温很低,小孩们冻肿手脚是常见的事情。为了确保她御寒,每天凌晨,岳父总是早早的把自制的手炉烧地热乎乎的,好让她在校一边暖手、一边写字;为了帮她治愈冻肿的双脚,父亲将对门刚杀放的猪血盛回家里加热,帮她泡脚暖脚;后来,上高中的时候,为了让她放学后能按时吃上可口的饭菜,岳父不远数十里,骑着单车上坡翻岭,把热腾腾的饭菜给她送到学校门口。
当然,她从小很懂事,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连年三好学生,奖状从不间断。有一年,甚至还代表获得了全国数学奥林匹克竞赛二等奖,这些也都促使着父爱对她的爱愈加升华和放大。
听妻子说,岳父年轻的时候,把村子里能帮的人都帮遍了。他心灵手巧,有力气,既会木工活,又会修车子,帮人干活从不收费,和他热火的乡亲们很多。后来,当他身患肺病,逐步加重之后,很多人便逐渐远离他,生怕他借钱看病还不了。其实,他是一个十分要强且充满骨气的人,尽量不求人,即使向亲兄弟姐妹也很少开口。不管生活多么艰难,都很少向人倾诉。幸好大姑不嫌,经常看望他,让他还能感受到人间少有的温暖。
我永远怀念他,我的岳父梁孝民先生。(2016年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