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远征

时值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继“好男儿志在四方”、“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后，迎来了“知识青年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时代，作为知识青年的我，势必和全国广大知识青年一样，走上接受再教育之路。

1970年5月20日这一天，和前几次一样，杭州闸口火车站这个小得不能再小的货运站，一下子热闹起来，聚集了杭州四面八方来的很多人。他们在做着同一件事，就是送自己的亲人离开杭州，到祖国的边疆、到“知识青年”要去的地方接受“再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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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异样的热闹和送别亲人的哭声中，知青专列缓缓驶离火车站，驶离杭州，驶向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北大荒。

经过四天五夜的旅程，我们到达辉崔火车站，这是一个我们听也没听说过的小站，甚至连这个地方在哪里都不知道。其实这里是39团的转运站，可以说我们已经踏上39团的地盘了。团里组织了简短的欢迎仪式后，我被正式分配到39团3连1排1班。

来到3连的第一感觉，要比我想象的好多了，有砖瓦房、集体大食堂、篮球场、拖拉机，重要的是有很多来自北京、上海、天津、哈尔滨、齐齐哈尔等各个城市的知识青年，他们都比我们来得早，让我一路过来悬着的心，总算有了落地的感觉。至于以后怎么生活，怎么工作，等待我们又将会是什么等等，一概不知，但有一点心里是清楚的，也是有心理准备的，自打自己的户口迁出的那天起，我已经不是杭州人了，我将在3连度过很多时光，甚至是下半生，直至永远。

全新的“再教育”生活就此开始了。

6月6日，这个日子清楚地留在脑海中。经过短暂的集中政治学习和简单的适应性劳动后，高强度的大田劳作轰轰烈烈地拉开了序幕。全连誓师大会后，以排为单位，排着队唱着歌二百多人浩浩荡荡奔向6号地开始夏锄大会战，这些场景至今历历在目。锄地后，紧接着是麦收、秋收…四个多月的大田劳作中几乎没有缓冲、休整的时间。人们在极度疲劳中完成了除春播外的所有农田作业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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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迎来了冬季，尽管每天照常也要出工劳动，但北大荒的冬季白天要比夏季的白天短多了，劳动强度也就小了不少，总算有了喘息之机。回想半年多的生活和劳动，感受最深的是：锄地熬人，割大豆累人。为什么这么说呢?作为南方来的杭州人，到了地处高纬度的北大荒，北方夏季的白天显得出奇地长。锄地的时节每天早上三点多出工，要锄到下午四五点钟才能收工。而且两顿饭在地头，“天天读”在地头，一干就是一个多月；且不说每天十四五个小时长时间的劳作有多消耗体力，就说饿着肚子先干两三个小时后才吃早饭，就让人受不了。紧接着就是“天天读”，这时的“天天读”就让人犯困。

人在疲劳的状态下又被大太阳晒着，很快就处于半睡眠状态，可是在这一小时的“天天读”时刻，你是绝对不能睡着的，你必须强打精神熬着，这是必须的，这种难受劲儿是可想而知的。

割大豆就是拼体力的活儿，从一大早开始，撕着屁股，大猫着腰，头冲着地手脚并用不停地往前走。不一会就会眼肿脑胀，大脑充血……一天下来，真的连上炕都费劲。过了几年才知道，这一切的劳累不是生产实际的需要，而是人为的因素居多，那时的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早就实现机械化了，就拿我们连队当时的农机具配套情况而言，起码人工锄大地大可不必。除草、松土这两项农活，中耕 机完全可以胜任，而且比人工锄地的效果还要好。割小麦、割大豆，就算我们连的农机具不配套，也只要人工割一下阡道就行，余下的活收割机照样能完成。因为少了人工割、码垛和以后的脱粒等几道工序，也就减少了多个浪费的环节。这些省事、增产最起码的农业常识，大凡从事农业生产的人都知道，但当时为什么会舍下农机具不充分利用，而用人工去劳作呢?说到底，那是大环境所迫。

一个“七沟八梁一面坡”连自身口粮都不能自给的农村生产大队，凭借拼人力苦干竟被当成了全国农业战线学习的楷模，出现“注重场面，注重过程，不计效果”的局面，也就不足为奇了。

人们在极度疲劳的情况下，总会想到改变生存状况。首先想到尽快调出农工排，想要改变就要有所突破，要有所表现。怎么表现自己，怎么来营销自己呢?除了在生产劳动中来显露自己外，其实当时有一个很好的平台可以利用，那就是“天天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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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读”，顾名思义就是每天都要读，并以排为单位来进行居多，四五十人在一起，有男有女，有领导有群众，每天有一小时向大家展示自己的机会，比生产劳动要轻松得多，而且更能出成效。主持人念上几段毛主席语录，再讲一下当天的议题，接下来的时间就是你展现自我的时间，你想说些什么，那全看你自己了。你大可不必考虑那几段语录中讲了什么内容，主题又是什么。你想啊，主持人念的语录也未必和当天的议题有多大联系，领导要的是不冷场就行。下面坐着的群众想的只要有人在讲，而且时间越长越好，省得轮到自己，同时也好休息一会儿。别人并不在乎你说些什么东西，而发言的人要的是在众人面前多个露脸的机会，在领导面前混个脸熟，以后有什么好事能想到自己，仅此而已。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