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元良匆匆赶到总部时,邱清泉还没有到,听舒适存说,他到第70军、第74军那里去了,还要安排部队接应后面的郭吉谦部,恐怕会晚到一会。李弥似乎害怕什么,也没有来,但他的两个副司令官陈冰和赵季平都到了。一直到下午2时左右,邱清泉才姗姗来迟,傻笑两声,会议便开始了。
杜聿明把蒋介石的亲笔信给几个人读了一遍,众人默不作声地坐在那里,一个个呆若木鸡,杜聿明说道:“现在的情况是,我们虽然被动了,但如果按照原计划撤,尚有可能到达目的地,安全撤退到蒙城一带,实施和李延年部的会合。但大家应对蒋总统负责,如果照总统的命令打下去,不见得有把握,甚至有极大之风险。”
邱清泉放下他的雪茄,冷冷地说道:“总统命令,焉能违抗?我看,可以照命令向濉溪口打去。”
说完,看了陈冰、赵季平一眼,大声质问道:“你们那个先遣师,派到哪个国家去了,瓦子口,你们丢弃了阵地,让共军把我们的辎重车辆全给抢跑了。我们的士兵,要饿肚皮了,没了炮弹,我们用什么打仗?哪些违抗军令,不战而逃,当枪毙!”
陈冰早已按捺不住,站了起来,指着邱清泉骂道:“邱司令官,你听好了,我们是奉徐州‘剿总’命令撤退的,我们是右翼兵团,你们是左翼兵团,我们凭什么要掩护你们?”
邱清泉见陈冰敢和他叫板,于是恼羞成怒,大道:“李炳仁,贪生怕死之辈!第13兵团,胆小如鼠,怕死不前!不打仗,只知往前逃跑。我问你们,你们是不是殿后的部队?你们为什么提前撤出了徐州?我再问你们,你们怎么跑到我们前面去了?”
面对邱清泉的暴跳如雷,陈冰根本不愿意示弱,他也拍起了桌案,强词夺理地说道:“邱司令官,那就要问问你们自己了,为什么撤退得这么慢,我看,是执行力出现了问题……”
双方剑拔弩张,越说越多,越吵越凶,杜聿明拍了一下桌子,说道:“这些事,能不能等到会后再说,现在的关键是,老头子的指示,如何落实?”
两个人或许吵累了,或许被杜聿明震慑着了,便都停了嘴。杜聿明这才一个一个地征求起意见来。
第一个问的是孙元良,孙元良心中想按原计划撤退,或许是临行前听了尹晶天的话,或许见邱清泉飞扬跋扈,不敢多说,只是笑着说道:“关系重大,我听总统的,坚决服从杜主任的指挥。”
而赵季平、陈冰两位副司令不敢表态,只是说:“我们马上回去,给李司令官汇报,立即答复。”
邱清泉见杜聿明还在犹豫不决,似乎是怕杜聿明泄气,就大声说:“总座,我看,可以照总统命令打,今天晚上就调整部署,明天起第二兵团担任攻击,让他们两个兵团在东、西、北三面掩护。”
杜聿明还在迟疑中,无可奈何地说:“大家再把总统的来信看看,考虑一下,我们敢于对部队负责,就走,不敢负责,就打,这是军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慎重。”
几个人又认真看了一遍,脸色再次凝重起来,蒋介石措辞严厉,不容置疑,如不照令迅速解黄维之围,恐怕不是挨批评、打板子那么简单的事了。
会议最终的结果便是,决定服从命令,采取三面掩护、一面攻击、逐次跃进的战法,能攻即攻,不能攻即守,三个兵团始终抱作一团,不让“敌人”把部队冲乱。
关于在这次短促的会议上,众人的表现不一,又是为何呢?笔者觉得:
杜聿明犹豫不决,是因为他是个善算之人,此时,追击他的华野主力至少在30万人以上,而他的部队,虽然号称30万人,实际上没有这么多。以当时的8个半军(第8、9、41、47、5、70、72、74军加第12军112师,及已经编入第13、16兵团的司元恺第39师、陈芳芝第180师),共计大小不一的24个师,各师均以6000人计(据当事人回忆,当时的国民党师,能有八成人员,也就是8000多一点,就算是满员了,而徐州“剿总”的部队,可是打了硬仗之后,没有得到有效整补的,有6000人,已经是烧了高香),无论如何算,也不会超过15万,加上直属部队,不会超过20万。因而,30万这个数,是个虚数,或者说,是加上流亡的非战斗人员数。
此事,不是笔者想到哪儿写到哪儿。抗战胜利后,有名的远征军赴东北时,美国佬是亲自查检过的,各师缺额在三成左右。再不信,看看上面蒋介石的亲笔信是如何说的,老头子都说了,十五万!至于解放军方面为什么说他们消灭了杜聿明集团30万,不是笔者所要讲的故事,不妄言之。
面对超过二比一的兵力悬殊,面对没有坚固工事的阵地战、运动战,面对没有后方联勤供应的孤军作战,杜聿明的犹豫不决,是肯定的。
邱清泉是不是“傻大胆”、“二愣子”,非要打这一仗不可呢?显然不是。因为他死了,当时他是如何想的,我们便不得而知了。但,有三点反映在邱清泉身上,是极有可能的。那就是,第一,他感觉到,再这样撤退下去,到处绊脚,同样跑不掉,还不如停下来打一仗;第二,此地是平原地带,有利于他的机械化部队展开,在这个地方,他是打了多次胜仗的;第三,不得不说,邱清泉不仅相信杜聿明,更对蒋介石有忠心。
而孙元良,肯定不是我们上面说的,他相信了尹晶天的算命术,而是他看透了,在这个集团,他说话不算数。他曾数次建议,没有一条得到认可的,因而他不说了。或许,他在找最后的机会。
至于李弥,此时正怕杜聿明追究他的责任,连开会都不敢来了,还有什么态好表的?他此时的心理应当是,我完蛋了,你邱清泉也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