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稿/吴云
编发/史乎文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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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0年12月,上了一年初中,在家务农两年的我,应征入伍。我们这批兵,是七十年代的第一批兵,同时,也足足当了两年的新兵(因为一些原因,部队1971年没有征兵)。
我是家里的长子,我有一个弟弟(比我小三岁),一个妹妹(当时正上小学),父亲身体不好,再加上还有年迈的奶奶(奶奶因为年纪太大,眼睛不好,看什么都很模糊),因此家里的大事、小事,全都压在了母亲一个人身上。而母亲,虽然文化不高(只有小学文化),个子也不高(不到一米六),但她坚强、勤劳、乐观,最难能可贵的是,还有着一份不属于那个年代的开明。
我们兄弟妹三人中,我的学历最低(父亲身体不好,全家六口人的生活开支,全压在母亲身上,当时家里太缺一个劳动力了,所以我就退学回家,开始下地干活挣工分),我的弟弟读到高中毕业,小妹则是在1977年恢复高考后,成功考上了大学,也算是圆了我母亲一个“大学梦”(我母亲希望我们三个都考上大学,走出农村,离开这片让她又爱又恨的黄土地)。
因此,这也导致,前些年已经颐养天年的母亲,每次与我们兄妹三人聊天时,总是拍着手,叹气道,“当年可苦了老大了,他学习成绩那么好,非要说家里缺个人干活,忙不过来,就不去上学了。当时听到这话,可给我气的,可我领着他三次去学校,每次他都是悄悄的跟在我后面,又跑了回来。”说到此,母亲又轻轻的叹了口气,而后不自觉的抹着那早已湿润的眼角。
每每到此,我都是笑着,拍着母亲的肩膀说,“妈,看你说的,这些年,我不也过来了。而且,小妹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我这个当哥的,也心满意足了。”每每听了我的话,母亲总是撇着嘴、忿忿道,“过是过来了,可是多吃了多少苦。就拿你当兵来说,干的那么好,没能成功提干留在部队,还不是吃了没文化的亏。我当时就说,让你再多读两年,你就是不听。”
而后,母亲又在继续念叨着。这些年,她坚持的认为我当年没能成功提干留在部队,离开农村,离开这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全都是因为我没有听她的话,再多读两年书。我知道,母亲是为了我好,她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跟她一样,一辈子吃苦。可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哪能事事都顺心。
况且,有句老话说得好,“运来风送滕王阁,运去悲欢与离合。”因此,我从来都不认为,当了五年兵,还是连里提干人选的我,没能成功提干留在部队,有多么的可惜。相反,我十分感激和怀念部队,那五年的军旅生活,让原本懵懂稚气的我,学习、成长、进步了很多,是我一生都不可多得的宝贵财富。对于部队,我心怀的只有感恩。
只是,提起那五年的部队生活,还真是有一件事,有一个人,至今让我回想起来,还是感觉无比的遗憾。可能,人生就是在不断的错过。
那是1974年5月,三年兵的我(三个月的新兵训练结束,我被分到二连后,先是在炊事班当饲养员,养了一年猪,到第二年就被调到连部,当了通讯员),当时是二连的通讯员。
在七十年代,在部队,连以及连以上的单位,都编有一名通讯员。通讯员的主要工作是上传下达,和帮助连首长(连长和指导员)整理内务(比如扫地、打水、洗衣服)。除了这些基本工作外,在领导家属来部队探亲时,也会帮助领导接接嫂子,带带小孩。说白了,通讯员的工作更多的是照顾领导的生活,可以让他们腾出更多的时间,来专心负责连里的工作。
同时,因为我们连长和指导员的关系十分融洽(无论是工作,还是在平时的生活中),所以我的工作进行起来,也是十分顺利。我把连长和指导员生活的方方面面,都照顾的特别周到。为此,我还多次得到了连长和指导员的表扬。当时,我当兵第三年时,每个月的津贴是八元(当兵前五年,每个月的津贴分别是六、七、八、十、十五元)。
每个月的津贴,我除去买一些生活必需品外,比如毛巾、洗衣粉、香皂、牙膏、信封、信纸、邮票(在当时,邮票并不是免费),剩下的都攒了起来。记得当兵第一年时,我一共攒了四十八元,在当年年底一起寄回了家。这四十八元,在当时,可是一笔“小巨款”(按照当时的物价,鸡蛋0.04元一个)。后来,无论是我当兵五年退伍回家,还是很多年后,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吃饭聊天时,父亲和母亲总是会说起我当时寄回家的那四十八元。而每每说到此,他们脸上,都是满满的自豪。
1974年5月下旬,我们连队按照要求,前往河北某地进行施工。因为施工进度原因,我们来不及搭建营房,都是分班排、按照要求,借住在老乡家。当时,我跟着连长和指导员,借住在一家姓许的老乡家。许大叔和许大婶,都还不到五十岁,有一个儿子(比我大五岁,当时已经结婚),一个女儿(与我同龄)。
在七十年代,在当时,真可谓是“军民一家亲”。我们所有借住在老乡家的战士,乡亲们都是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热情、细心地照顾着我们。战士们衣服破了,大婶坐在煤油灯下,一针一线的认真缝补;怕我们吃不好,大娘更是一把花生、一个鸡蛋的往我们手里塞(但我们都没有要,因为我们知道,乡亲们的日子也不宽裕),使我们感到了只有在家时才能感到的温暖。
而我所住的许大叔家,也是如此。因此,连长和指导员为了感谢许大叔、许大婶的照顾,就让我平时(当时的我,没有直接参与施工,而是等在连长和指导员身边,听从他们的安排)多给许大叔家扫扫地、打打水、劈劈柴。就这样一来二去,因为在许大叔家呆的久了,我就跟许大叔的女儿熟悉了起来。
许大叔的女儿,名叫许秋燕,二十一岁(与我同岁),性格开朗,十分爱笑,一笑,就露出了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因为对部队十分感兴趣,再加上与我年纪相仿,所以她平时不忙的时候,就会来找我,让我给她讲一些部队的生活。因此,在空闲时,我就跟她讲了我在新兵连时,连里的一个“大胃王”(当时在新兵连时,我们排有位新兵,在一次改善伙食吃包子时,他竟然一口气连吃了十个大包子。当时在场的我们,看的都是目瞪口呆。而这个记录,在此后三个月的新兵训练里,再也无人打破),和紧急集合时,大家五花八门的窘状。
每每听我讲完,小许都是眨着一双大眼睛,抿着嘴,浅浅的笑着。而我,每每在看到小许笑时,心跳就会不自觉的加快,脸也会变红。当时的我,还不明白为什么。现在想来,大概这就是青春。
因为年纪相仿,再加上每天相处,慢慢地,小许对我有了好感,而我,也对她有了好感,按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两情相悦。但在七十年代,在当时,还青春懵懂的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好感,只是每天在工作之余,我都忍不住的去找小许聊天,我们时常在晚上,一起坐在房檐下谈天说地,畅所欲言。那段日子,现在想来,虽然短暂,倒也十分快乐。
但有句老话说得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因为我跟小许经常在一起聊天,慢慢的,连里战友们也都知道了这件事,但因为我当时,还只是一名战士。一向对我十分关心的连长,知道再这样下去,肯定会出问题。于是他在思索后,先是找我谈了话,而后让我搬到了村里离许大叔家最远的一户老乡家,并让我参加施工,暂时不要再到许大叔家来。
当时听了连长的一番话,我才幡然醒悟,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因此,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去过许大叔家一次,也刻意地跟许秋燕保持着距离。只是有一次,许秋燕来施工场地送饭时,见我也在(当时的我,正坐在地上吃饭),就站在那里,远远的看着我。
在战友的提醒下,我抬起头,看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许秋燕。而后,当我与她四目相对时,许秋燕忽然低下了头,然后用手抹着眼泪。当时的我,看到这一幕,心里很是难过。但没办法,我不能违反部队规定,于是我毅然决然的低下了头,开始大口的吃着饭。但不知为什么,那饭,吃起来竟有些苦。
就这样,半个月的时间是稍纵即逝,转眼我们连队就要离开这里,前往下一个施工地点了。还记得在我们离开的前一个晚上,许秋燕托战友给我捎来了一张纸条,上面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只是写着她家的详细地址。可我一看,就明白了许秋燕的心意。但没办法,当时还是战士的我,只能把这份感情,深深的埋在心底。
就这样,之后我跟着连队继续施工,并在1974年7月完成施工,回到了营地。回到连队后,因为每天的工作都很充实,慢慢地,我仿佛也忘记了许秋燕,忘记了她那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只是每当夜深人静时,每当辗转反侧时,我总会不自觉地想起许秋燕,想起她当时那低着头抹眼泪的样子。每每到此,我也都是忍不住的叹息。
就这样,一年多的时间是转瞬即逝,转眼就来到了1975年12月,当时的我,已经下到一排二班当了半年的班长,虽然也是连里的提干人选(当时连里有三个提干人选,分别是文书、一班长和我),但我知道,自己已经提干无望(跟我同一年入伍的文书,和1969年12月队伍的一班长,都已经到团卫生队进行了提干体检),于是就决定在1976年3月退伍回家。
记得当时,一向对我很好的连长,在得知我想退伍时,在一天晚饭后,也特意来宿舍找我谈了心。在谈话中,连长希望我能再留部队一年,在等一等看。但当时的我,年纪已经不小,在加上,父亲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于是我便婉拒了连长的好意,还是决定在1976年3月退伍回家。而连长,在得知我心意已决后,也只是嘱咐着我,退伍回家后,要继续保持着踏实认真、积极勤奋的工作态度,要好好干,然后就是抓紧把婚事给定下来,让父母安心。
当时的我,在听连长说这些时,我知道连长是为了我好,也是认真的点着头。而说到婚事,连长仿佛想起了什么,于是又问我,“你上次回家探亲时(1975年5月),家里有没有给你介绍合适的对象。”听了连长的话,我摇摇头说道,“没有,连长。见了几个,但都不太合适。”
听了我的话,连长若有所思的说,“当年咱施工时,那老乡家的姑娘,倒是跟你挺合适。不过我听说,去年,那姑娘已经结婚了,可能是家里催得紧。”当时听了连长的话,我脑海中又不自觉地浮现出许春燕那张笑吟吟的脸。可不知怎么地,那张脸,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直至消失不见。
我想,这大概就是有缘无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