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乌盆记

划过指尖有烟云 2024-08-06 17:44:50

定远县小沙窝村有一老者姓张名三,为人耿直,好行侠义。原是打柴为生,因他上了年纪,众人就叫他看着过秤,得了利息大家平分。

一日,闲暇无事,偶然想起三年前,东塔洼赵大欠他一担柴钱四百文。若不要了,有点对不住伙计们。今日无事,正好去讨要。于是拄了竹杖,锁了房门,竟往东塔洼而来。

到了赵大门前,只见房舍焕然一新,已然不是过去那落魄的样子。张三一时不敢敲门,便找了邻居询问,邻居神情神秘的说赵大一夜暴富发财了。

老头子听后心中不悦,暗想这小子有钱了竟然连柴火钱都不想着还。

想着,张三上前用竹杖敲门,口中道:“赵大,赵大。”只听里面没好气的答应道:“是谁,这边‘赵大’、‘赵二’的?”

说话间,门已开了,开门的果然是赵大,只是赵大衣冠鲜明,已不是先前光景。张三表明来意,是来讨要那四百文柴火钱的。

赵大爽快的答应,这时赵大之妻走出来,打扮的妖艳媚俗。赵大介绍后妇人上前万福,后两人把张三让进院内。

张三随着赵大夫妇进来,来到院内,只见石台上一排一排的盆子堆的不少。进到屋来,赵大、张三彼此让坐,赵大叫妇人倒茶。说话间,赵大拿了四百钱递与张三。

张三接来揣在怀内,站起身来,看看那些盆子,心想这么多盆子闲置着怪也可惜,不如我拿回一个作为便盆也好。便要一个作为利息,赵大答应。

张三来到院中,在其中挑了一个漆黑的乌盆,挟起转身就走,也不告别,径自出门去了。

这东塔洼离小沙窝也有三里之遥。正遇着深秋景况,夕阳下山之时,张三来到树林之中,秋风飒飒,败叶飘飘,猛然间一个旋风,只觉得汗毛眼里一冷。

老头子将脖子一缩,腰一弓,刚说一个“好冷”,不防将怀中盆子掉落,在地上咕噜噜乱转,隐隐悲哀之声,说:“摔了我的腰了。”

张三闻听,连连唾了两口,捡起盆子往前就走。

只听后面说道:“张伯伯,等我一等。”回头又不见人,心想:“如何白日就会有鬼?想是我不久于人世了。”一边想,一边走。

张三好容易奔至草房,累的气喘吁吁。来到屋内,张三把盆子放在床下,将门顶好。觉得困乏之极,躺在床上准备睡下。

这时只听得悲悲切切的声音,说道:“伯伯,我死的好苦也!”张三闻心想:“怎么把鬼关在屋里了?”老头子秉性忠直,不怕鬼邪,便说道:“你说罢,我这里听着呢。”

隐隐说道:“我姓刘名世昌,本是做缎行生意的。家有老母、妻子,还有三岁的孩子,一家人日子过的和睦。”

今年夏天,我乘驴从汴京收账回乡,行李沉重。走到定远县城北门,已经是二更天气,城门已经关闭,当时正下着瓢泼大雨,我无处躲雨。”

“这时我看见城门西南角有一点灯火,便向灯火处赶去。到了那里发现是一个正在烧火的窑洞,我便去投宿。”

“窑主赵大夫妇让我留宿一晚,并设酒饭款待,嘘寒问暖,十分热情。”赵大夫妇又连连劝酒,我自觉与他聊得甚是投缘,便多喝几杯,我因饮酒过多便昏睡过去。”

“不想,赵大夫妇早已窥见我行李中的银两,就心存歹念,故意把我灌醉,乘着我酒醉之时把我杀死。”

他们怕官府查来,赵大心中生计,把我的尸身放入窑内,烧成灰烬。”并把我的骨灰和泥做成乌盆,我因为思念家中的妻儿老母,不愿离去,便附在了这乌盆之中。”

张三闻听,想也明白了为何赵大突然之间变得如此富庶,置地建屋,衣冠鲜明。

刘世昌继续道:“望求伯伯替我在包公前伸明此冤,报仇雪恨,就是冤魂在九泉之下,也感恩不尽。”说罢,放声痛哭。

张三闻听他说的可怜,不由的动了他豪侠的心肠,拿出乌盆呼道:“乌盆,虽则替你鸣冤,惟恐包公不能准状,你须跟我前去。”乌盆答应。

老头儿为人心热,一夜不曾合眼,不等天明便爬起来,挟了乌盆竟奔定远县而来。出得门时,冷风透体,寒气逼人。

到了定远县,天气过早,尚未开门。张三冻得他哆哆嗦嗦,找了个避风的所在,席地而坐。喘喘好一阵,才觉暖和了些。

这时,县衙大门被当差的打开,老爷升堂了。张三忙拿起盆子,跑向前来喊“冤枉”,当差的进去回禀。

差人出来传张三,张三随着进入,可冤魂却被大门上贴的门神阻拦下来。冤魂苦苦哀求,门神仍不答应。

张三跪在公堂,包公座上问道:“有何冤枉?诉上来。”张三就把东塔洼赵大家讨帐,得了一个乌盆,遇见冤魂自述的话,说了一遍,并拿出证物乌盆。

包公唤道:“乌盆。”并不见答应。又连唤两声,也无响应。包公见张三年老昏愦,也不动怒,便叫左右撵去便了。

张三出了衙门,口呼:“乌盆。”只听应道:“有呀,伯伯。”张老道:“你随我诉冤,你为何不进去呢?”乌盆说道:“只因门上门神拦阻,冤魂不敢进去,救伯伯替我说明。”

张三闻听又嚷“冤枉”。该值的出来,喝道:“你这老头子还不走!又嚷什么?”张老道:“求爷替我回复一声:乌盆有门神拦阻,不敢进见。”该值的无奈,只得替他回禀。

包公闻听,提笔写字一张,叫该值的拿去门前焚化,仍将老头子带进来,再讯二次。

张三抱着盆子上了公堂,将盆子放在当地,他跪在一旁。包公问道:“此次叫他可应了?”张老说:“是。”包公座上问道:“乌盆。”不见答应。

包公不由动怒,将惊堂木一拍:“本县念你年老之人,方才不加责于你,如今还敢如此。本县也是你愚弄的吗?”用手抽签,吩咐打责了十板,以戒下次。

两旁不容分说,将张三打了十板。打得老头儿毗牙咧嘴,好不痛苦。张三拿着竹杖,夹着乌盆,一瘸一拐的刚走出门来。只见一对年轻母子正在击鼓鸣冤。

包公升堂,问道:“你有何冤枉?”妇人回道:“禀大人,民妇丁氏,我丈夫刘世昌,多日前出门收账至今未归,民妇担心他有不测。”

包公继续问道:“你可有人证?”妇人道:“没有。”大人道:“可有物证?”妇人犹豫了一下道:“也没有。”大人怒道:“大胆刁妇!竟敢愚弄公堂!”

妇人惊慌的答道:“民妇有物证。”包公问:“是何物证?”妇人道:“是我丈夫离家时所骑的驴子,前几日只见驴回来,不见人回来。”

包公道:“一只炉子不足以为证。本县看你们母子可怜,不予以责罚,你们下去吧。”母子退下。

书房中,包公正在思索今天的两个案子,虽然都没有证据,但是二人看起来不似奸诈之徒,也许其中恐有蹊跷。

再说张三出得县衙,一拐一拐的往回走着。正转过影壁,便将乌盆一扔,只听得哎呀一声,说:“碰了我脚面了!”

张三道:“你为何又不进去?”乌盆道:“只因我赤身露体,难见星主。再求伯伯替我申诉明白。”

张老气道:“我已然为你挨了十大板,如今再去,我这两条腿不用长着咧。既然你已经成了鬼,不如找阎王伸冤去,好过在人间受罪。”

乌盆道:“我是冤死的游魂,再加上思亲心切,不能安宁,下不了地府,所以在这乌盆里附着。”乌盆又苦苦哀求一番。

张三是个心软的人,只得拿起盆子。他却又不敢伸冤,只得从角门溜溜秋秋往里便走。只见那边来了一个厨子,看见张三挟着乌盆过来,便叫起来:“胡头儿,胡头儿,那老头儿又来了。”

胡头正在班房谈论此事说笑,忽听老头子又来了,连忙跑出来要拉。张三却有主意,就势坐在地上,叫起屈来了。

包公也听见了,心中暗想,莫非确有冤情,不然这老者已挨了十大板,为何还要替他人鸣冤?便吩咐人将张三带上来。

د这回,张三把乌盆放在外面,自己独自进入。包公问道:“你这老头子为何又来?难道不怕打么?”张三叩头道出乌盆难处,并恳求太爷赏件衣服遮盖遮盖。

包公闻听,叫包兴拿件衣服与他。张三拿着衣服出来,将盆子包好,拿起来,不放心,又叫着:“乌盆,随我进来。”只听应道:“有呀,伯伯,我在这里。”

张三这回留心,不住叫着进来。到了公堂,仍将乌盆放在当中,自己跪在一旁。包公座上呼唤:“乌盆。”不想衣内答应说:“有呀,星主。”众人无不诧异。

包公细问案情,乌盆从头到尾把自己的不幸遭遇详细地叙述了一遍。包公问:“乌盆,你敢不敢与赵大夫妇当堂对质?”乌盆答:“敢对质。”

包公退堂回到书房,想此案虽有鬼魂诉说,但不足为证。如今没有尸身,又无人证物证如何破案。大人眉头一皱,计上心头。

包公遂命人张贴告示:三日后,在县衙大堂前,包公要亲自断“乌盆案”。然后包公又密令王朝、马汉如此如此。

包公要断乌盆案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一下子就传遍了四乡八邻,当地百姓议论纷纷。

一天,赵大正与朋友在家喝酒,说话中朋友提到包公要断乌盆案一事,赵大听后不由心中惊恐。

晚上,关好院门,赵大夫妇二人开始商量对策。二人订立了攻守同盟,只要夫妻咬紧牙关,死不承认,就算包拯断案如神也无法破这个无头案。

谁知隔墙有耳,他们夫妻的对话都被正躲在窗外的王朝、马汉听去了。三日后,县衙外人山人海,老百姓都来观看包公是如何断这个无头案的。

差人押着赵大夫妇到大堂前跪下,原告席上站着张三和包着衣服的乌盆。包公问道:“乌盆,被告已到,你可当堂申诉你的冤情。”乌盆边哭边把自己的遭遇诉说了一遍。

旁听的百姓对赵大夫妇的不义之举义愤填膺,高呼要对谋财害命的赵大夫妇严惩。这边赵大夫妇本是第一次听到鬼魂说话,再加自己确实做了亏心事,已经吓得浑身直哆嗦。

包公惊堂木一拍,向赵大夫妇怒斥道:“赵大,你还不快快从实招来。”赵大缓过神来,强打精神狡辩道:“大人在上,此乌盆诉冤,纯粹是鬼话,没有物证人证,我不能招。

这时,王朝,马汉走上前来,把当晚赵大夫妇窗下所订立的攻守同盟的内容详细地说了一遍,只听得赵大夫妇面无人色,但还是不招,只喊要喝水。

包公吩咐将夫妻二人分开收入监中跟勘,不准他们相见。

稍后再先将其妻带上。包公道:“你丈夫已供称陷害刘世昌,全是你的主意。你二人将其杀死,并将骨灰和泥作盆,而黄金是你收藏了。”

其妻闻听,恼恨丈夫,便说刘世昌是赵大用绳子勒死的,并言现有未用完的银两,藏在院墙的夹层之中。

包公差人去赵大家搜查剩余银两,公差们来到赵大家院中,果然在一处有些异常的墙壁中找到黄金。

公差将黄金带回县衙,呈上银两。赵大妻即行画招,押了手印。包公吩咐带上赵大,叫他妻子质对。谁知这厮横了心再也不招,言银子是积攒的。

包公即传刘世昌之妻丁氏上堂,丁氏确认了包银两的袱皮就是自己丈夫当初出门时,她亲手包上的。不想赵大真是铁了心不承认,又狡辩说天下一样的包袱皮很多,不能说明什么。

包大人一时动怒,请了大刑,用夹棍套了两腿,未行刑时,再次问赵大,仍然不招。大人一声断喝,说了一个“收”字,两边衙役即时行刑。不想赵大不禁夹,就呜呼哀哉了。

大人见赵大已死,只得叫人搭下去。后判其妻谋财害命处以死罪,打入死牢待斩。

案子已结,包公赏张三纹银二十两,喻为县邑“义士”。并将乌盆交与刘世昌之妻丁氏,回乡安葬,又给了未用完的银子,以用赡养。

丁氏念张三替丈夫鸣冤之恩,愿带到老家养老送终。张老也因受了冤魂嘱托,亦愿照看嫡居孤儿。因此商量停当,一同起身回家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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