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讲述人：大军 文/编辑：渭北青松
经历了两次借钱失败的过程，我终于明白，人呀，别轻易地高估你在别人心里的位置，那些受伤害的瞬间，归根结底，皆是源于期望过高，错认了自己的分量。
我叫大军，出生在六十年代末的渭北小县城，高中毕业后，我接了在县水泥厂工作的父亲的班，成了一名水泥厂的烧窑工。
虽然说我们这个水泥厂叫县水泥厂，其实规模是相当的大，曾经是国家一五六项目之一，号称“亚洲第一”。
记得当年，县上主要领导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看水泥厂的几个烟囱冒不冒烟，如果冒着烟说明一切正常，县里的财政和干部们的工资就有保障。
那个时候能进县水泥厂工作，比当个干部要强许多倍，享不尽的福利待遇，分不完的米面油，县上许多机关女青年争着抢着要嫁给水泥厂的工人。
在那个年代，水泥可是紧俏得很的商品，供不应求，多少人为了能买到几吨水泥，四处托关系、找门路，磨破了嘴皮子，还不一定能如愿。
记的当年表哥家要盖房子的时候，心急如焚地找到了我。看着他满脸的焦急与期盼，我二话没说，拍着胸脯应下了这事儿。
那些天，我动用了自己在厂里多年积攒下的人脉，四处打听、求情，好不容易才通过熟人关系，帮表哥搞到了他所需的水泥。
而且，每吨的价格还比市面上便宜了十块钱，这在当时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当表哥来拉水泥的时候，他紧紧地拉着我的手，眼眶泛红，声音略带哽咽地说：“大军，这次可多亏了你啊！你帮了我大忙，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你的恩情，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事儿，尽管开口，我绝对不含糊！”
那一刻，我看着表哥真诚的模样，心中满是温暖，深信这份情谊经此一事，更是坚如磐石。
可谁能想到，如此红火的水泥厂，随着市场的变化，一夜之间竟然濒临倒闭破产。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段灰暗的日子，下岗的通知如同晴天霹雳，将我原本安稳的生活炸得粉碎。命运的齿轮竟如此无情地转动，将我从安稳推向了窘迫。
下岗后，家里的经济来源一下子断了，生活的压力如山般压来，让我喘不过气。
思来想去，我决定买个三轮车拉货，做点小本生意，好歹能维持生计。可手头的积蓄远远不够，无奈之下，我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表哥。
在我心中，当初我帮他解了燃眉之急，如今我落难，他定不会袖手旁观。
怀着满满的期待，我咬牙买了两箱牛奶和一些水果，敲响了表哥家的门。
门开的那一刻，表哥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挤出一丝笑容，将我迎了进去。
我有些局促地说明来意，声音不自觉地带着几分哀求：“表哥，我下岗了，实在没办法，想买个三轮车拉货，手头差点钱，你看能不能借我点？我一有了就马上还你。”
表哥的眼神闪躲了一下，轻轻咳了两声：“哎呀，兄弟，你这事儿太突然了，我这家里最近也不宽裕啊，孩子上学要交学费，你嫂子身体也不好，到处都得用钱，我是有心无力啊。”
我听着他一连串的借口，心渐渐凉了下去，还想再开口争取一下，表哥却已起身，似是无意地岔开了话题，我知道，再多说也无益了。
从表哥家出来，我失魂落魄地走在街头，寒风刺骨，却比不上我心底的寒意。
我怎么也想不通，曾经那个信誓旦旦说忘不了我恩情的表哥，怎么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变得如此陌生。
但生活的困境容不得我过多地沉浸在悲伤中，我咬咬牙，决定再想想其他办法。
路过信用联社门口时，我突然想起了高中的同桌王亮。高中那会儿，我俩关系可铁了。
王亮来自后原山区，家里比较穷，是住校生，那个时候学校的宿舍就是几间破旧的大瓦房。窗子上根本没有玻璃，同学们都是用旧报纸糊了糊，就这还经常被手贱的同学给戳烂，四处漏风。
冬天宿舍冷得像冰窖，他冻得瑟瑟发抖，我看不过去，便邀请他到我家里住。那些个寒冷的冬夜，我们挤在一张床上，相互取暖，谈天说地，憧憬着未来。
有时周末他如果回不去，我总是邀请他到我家吃饭，我妈待他如同亲生儿子一般。后来听说他考上了大学，毕业后进了信用社工作，如今也算是混得风生水起。
我想着，凭着我们当年的交情，找他帮忙贷款周转一下，应该问题不大。
我多方打听，找到了王亮的联系方式，怀着忐忑又期待的心情给他打了电话。电话那头，他的声音透着几分陌生的疏离。
我简单寒暄几句后，便切入了正题：“老同学，我最近下岗了，想做点小生意，得买个三轮车，资金有点缺口，听说你在信用社工作，能不能帮我贷点款？我肯定按时还款，你放心。”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接着便是一连串的推脱：“哎呀，老同学，不是我不想帮你，你不知道现在贷款这事儿有多麻烦，流程特别严格，得有各种抵押、担保，还得审核一大堆资料，我也就是个小职员，没那么大权力啊。而且最近单位对贷款把控得特别紧，我实在是没办法。”
我听着他机械般的理由，心中满是愤怒与委屈，当年那些温暖的回忆此刻如同一把把利刃，刺得我心口流血。
“老同学，当年咱们……” 我还想唤起他的回忆，试图打动他，可他却匆匆打断了我的话：“哎呀，不好意思，我这儿来了个人，有时间了再聊。”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徒留我拿着听筒，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那一刻，站在喧嚣的街头，周围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可我却觉得无比孤独。我望着灰暗的天空，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满心都是被现实碾碎的悲凉。
曾经我以为，真心付出便能换来同等的回报，那些在困难时刻给予他人的援手，会化作日后自己身处困境时的救命稻草。
却没想到，在现实面前，所谓的情谊竟如此脆弱不堪，我高估了自己在他们心中的位置，以为自己举足轻重，实则不过是可有可无。
在那之后，我消沉了好一阵子，整日把自己关在家里，对着墙壁发呆，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过往的点点滴滴，不断地质问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是我太傻太天真，把人性想得太过美好，还是这世上本就如此，情谊在利益与现实面前，注定一文不值？
然而，生活不会因为你的悲伤与绝望就停下脚步。
看着家中日渐憔悴的妻儿，我知道，我不能就这样一蹶不振。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反思过往的种种。
我明白，错不在我真心待人，而在于我将期望寄托在了他人身上，错误地认为别人也会如我一般珍视这份情谊。
人与人之间，或许本就有着不同的考量，我不能强求别人按照我的标准来对待我。
后来，我靠着四处打零工，省吃俭用，过程虽然艰辛无比，每天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但看着一点点积攒越来越多，我的心中便再次升起希望。
当我第一次骑着那个买来的二手三轮车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去拉货送货的时候，心中五味杂陈。
我知道，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轻易高估自己在别人心中的分量，不会再让过高的期望将自己伤得体无完肤。我要学会依靠自己，在这纷繁复杂的人世间，闯出属于自己的一条路。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小生意渐渐有了起色。
靠着诚信经营与吃苦耐劳，我结识了不少新的朋友，他们有的在我资金周转困难时伸出援手，有的在我忙碌时帮忙介绍生意，这些纯粹而真挚的情谊，让我重新感受到了人性的温暖。
而曾经那些让我伤心欲绝的人和事，也渐渐化作了人生路上的一块警示牌，时刻提醒着我，人贵有自知之明，莫要高估自己在他人心中的地位，唯有自己，才是最坚实的依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