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在我最落魄的时候对我提了分手。
五年后，他爸跪着求我，“我养了你那么久，我儿子现在躺在医院，你不能见死不救，那是我们叶家唯一的孩子。”
他哭的涕泪横流。
我点开叶辰的朋友圈，将手机屏幕对准他。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十指紧扣的照片，里面的女主角戴着硕大的钻戒。
那是价值千万的珠宝，刚在巴黎被叶辰买下，拿来讨他未婚妻的欢心。
现在，他爸爸哭着和我说，他唯一的儿子躺在医院昏迷不醒。
1
看到手机上的画面，叶辰的爸爸一下子呆住了，他嘴唇颤抖，半响说不出一句话。
最后，他茫然又无措的抓住我的裙摆，“是啊，我是叶辰的爸爸，叶辰，你还记得他吧？那个，那个……”
他死死的咬住唇，身子因为这个人名不停的颤抖，他像是终于想明白了什么，手一下子滑了下来:“他还好吗？你能帮我问问他，他真的不要爸爸了吗？”
他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缝的歪歪扭扭的护身符，“他小时候送我的，我一直都带在身上，我真的很想他。”
眼泪从他的眼角滑下，落入他因操劳而变白的短发中。
叶父和叶辰的妈妈离婚后，再婚生子，如今躺在医院里的是他后来生的孩子
再度提起叶辰这个名字，他的眼里有泪光闪烁。
他好像真的想念叶辰了。
我未婚夫搂着我的腰，递上一张名片，“这是叶总的名片，有什么困难去找儿子啊，缠着我未婚妻算什么事？”
影帝一开口，机场内记者疯狂的按下闪光灯。
“姜小姐，方便问一下，这位先生是谁？”
“他说他养了你，是你的养父吗？”
“叶辰是那位叶氏集团的叶总吗？他真的弃养亲父吗？”
一连串的问题接踵而来。
我回国前，高调宣布了我和张扬的婚讯。
这一次回国就是为了去见张扬的父母，确定婚期。
机场蹲着的记者都是为了一手爆料，却牵扯出了二十年前的旧事。
我对着镜头露出微笑，挑衅道:“叶先生，想要钱，跪下求我啊。”
我从包里拿出一万块钱，随手撒下。
2
满场记者哗然。
叶父卑微的跪在地上，一张张的捡起。
他佝偻的身影像极了为儿女操劳一生的父亲。
一位女记者红了眼，一下子握住叶父的手腕，“叔叔，他们这是折辱人，你别捡了。”
叶父呵呵的笑着，“不捡不行啊，不捡我小儿子就活不下去了，要感谢姜小姐。”
说着他竟然对着我磕了一个头。
我冷漠的看着他的动作。
唯一的儿子如今变成小儿子，改口的真快啊。
记者气的浑身颤抖，“姜小姐，你做的太过分了，不提养恩，就算他只是个陌生老人，你也不应该这么对他，”
我勾起嘴唇，“如果你知道他如何对我的，就不会对我说出这句话了。”
我一个眼神，保镖立刻为我们开路。
离开机场前，我轻飘飘的留下一句话，“想为他打抱不平，去查。”
那桩旧事从来不是秘密。
3
我出生在单亲家庭，妈妈因为难产永远离开了人世。
爸爸最开始沉浸在失去妈妈的痛苦中，却在一声声婴儿啼哭中，重新振作起来。
他为了养活我，不分昼夜的工作。
那天，包工头打电话给爸爸，要他赶过去干活，不然就辞退他。
爸爸只能打电话给老师，拜托老师照顾我，他晚点来接我。
可老师那天家里有事。
我想为他们分担，主动提出我自己回家。
老师不放心的把我送到家门口的巷子前，忽然接到了电话。
老师的妈妈摔伤了，还在医院动手术。
我不能耽误老师。
我松开了老师的手，“我自己回家就好了。”
老师虽然不放心，但电话里传来医生的催促，她只能叮嘱我后，匆匆赶去了医院。
我快到家时，看到路边躺着一个人。
那天，雨下的很大。
我把伞放在叔叔的头顶，“我送你回家。”
他睁开朦胧的眼睛，醉醺醺的答应我。
走了几步路后，他脑袋清醒了几分，“小妹妹，你是自己一个人？”
我轻轻点了点头。
爸爸忙到很晚的时候，身上也会有酒气。
我悄悄打开房门，注视着外面的爸爸。
他每每都要等到酒气散了才会进屋。
我想叔叔家里也有像我一样的孩子在等他。
如果爸爸迷路了，我也希望有人能送爸爸回家。
夜晚的星星很亮，总有人为你点燃回家的灯。
叔叔带我到了无人的地方。
突然，他粗暴的捂住我的口鼻，“小姑娘，叔叔带你回家。”
4
我睁开眼的时候就到了破旧的瓦房里。
雨水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像是我慌乱的心跳。
“叔叔。”我不可置信的喊出声，迎来的却是一个巴掌。
叶父站在我面前，恶狠狠的威胁我，“别耍什么花样。”
说完，他呸了一声，提着酒壶就出去了。
来给我送饭的是一个男孩。
他唇角扬起一个笑，“我叫叶辰，你叫什么啊？”
“姜……”
我只说出一个字就闭嘴了。
如果我没有被绑架。
此刻，爸爸已经做好一桌饭菜等我了。
不知道我这么久没回家，爸爸有没有担心？
小男孩浑不在意道：“那我就喊你姜姜了。
”
叶父去赌场的时候，都是由叶辰看着我。
叶父吃喝嫖赌样样都沾，却是第一次带小孩子回来。
雨夜里孤身一人的女孩让他恶从心中起。
“这么漂亮的孩子，卖了能有多少钱。”
他喝醉了就在我耳里呢喃，像是无解的魔咒，紧紧勒住我的脖子。
我害怕的缩在墙角，藏起身上斑驳的伤痕。
后来村子里来了一群大学生，他们被村长邀请来拍乡村宣传片。
村子里的孩子都没见过无人机，围着大学生面前叽叽喳喳。
叶辰也耐不住寂寞，拉着我的手，挤了进去，“看见没有，这是我爸给我养的媳妇，我让她往东，她绝不敢往西，她就像我家养的狗一样。”
大学生的眼神变了，有个女孩想说什么，被同行的人拉了一把。
围观的小孩也张大了嘴巴。
小孩子没有童养媳的概念，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有个孩子嘀咕，“他怎么能骂人是狗呢？”
叶辰继续炫耀，“她不听话，我就打她。”
他拉开我的袖子，像是胜利的将军一样，展示我身上青青紫紫的淤青。
女学生吃惊的捂住嘴巴。
叶辰洋洋得意，“以后我玩腻了，就把她卖给老男人，他们给的彩礼可多了，到时候我再娶一个年轻漂亮的。”
不止大学生，昔日和他关系好的孩子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很难想象，这样恶毒的话语会从一个男孩口中吐出。
大学生匆匆收拾了机器，招呼都没打就离开了村子，生怕落入虎口。
他们将拍来的视频发到网上，也去了派出所报警。
视频一发出来，引起轩然大波，我爸借此找到了我。
5
警察带着我爸接我走的那天。
叶辰站在角落里，冷眼看着他爸爸被警察带走。
他妈妈坐在屋子里，眼泪不停的往下掉。
周遭围观的邻居议论纷纷，“看见那个小孩没，亲爸被带走了都不伤心，真是个白眼狼。”
“他还和他爸一起拐人，害得咱们村子都没人敢来了。”
“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咱们村子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一家？”
村长凑到警察面前，“我们村子里都是好人，只有他们做了恶事，不信，你们可以去查。”
视频火了之后，所有人都在谴责叶辰，谴责这个害人的村落。
村里的小学让他退学，班上的孩子也不愿意和他玩。
他们骂他恶心，合起伙来欺负他。
叶辰的身上经常红一块，紫一块，还有他们用刀片划下的伤口。
晚上的时候，他坐在院子里，问我外面的星星也是这么亮吗？
我说：“城里都看不到星星。”
他笑了笑，“真想离开啊。”
我告诉他，“等你长大了就可以离开了。”
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那我要考警察，带妈妈逃离这里。”
可现在，他做不到了。
他爸有了案底，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考警校了。
我爸抱着我上了车。
我趴在车窗上，看着他远远的望着我。
孤独寂寞，像是折去羽翼的雏鹰。
6
从机场出来后，我坐上了回家的车。
张扬问我，“去见他吗？”
我摇了摇头，忽然听见手机叮咚一声。
界面上弹出叶辰的消息:我就在机场附近的咖啡厅，见一面。
我正奇怪叶辰怎么这么快找我，突然想起什么，去翻看叶辰的朋友圈。
我给叶父展示朋友圈的时候，不小心按到了点赞的按键。
见我不回应，叶辰的消息再度弹出：你定个地点，我去见你。
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我终于确定叶辰想见我一面。
密密麻麻的疼痛瞬间蔓延，我艰难的打了一个好，又缓缓删除。
我从叶辰家离开后，他就辍学了，后来辗转念完了初中。
他本来凭借竞赛获得了保送高中的机会，却因为学校查到了他小时候的事情，最后错失了这个机会。
他中考的那天，他妈妈因病住进了医院。
他最后看了学校一眼，义无反顾的去了医院。
此后，他再也没有上过学，
我和叶辰再见时，他正在推销他们公司的一款产品
我望着他，他也看着我。
自然而然地，我谈起了大学里的第一场恋爱，却在毕业后，迎来了尾声。
那时的我们又穷又志得意满，总觉得自己怀才不遇，运气不到。
他拼了命的喝酒应酬。
我日夜苦读，发誓要考最好的设计院校。
从互道早晚安渐渐变成陌生人，只用了不到半年。
终于有一天，他对我提了分手。
我恍然发现，奔向梦想的路上，我们渐行渐远。
那天，他给我买了我最爱吃的柠檬蛋糕，做了一桌的菜。
我忙着在国外参加面试，收到他的消息后，订了最近的一班飞机。
天气不好，飞机晚点了。
等我回到家，菜凉了，蜡烛也燃尽了。
他烦躁的开关打火机，火焰明明灭灭，衬得他越发孤寂。
他说:”姜姜，我们只能如此了，我已经厌烦了这种生活了。”
7
窒息的疼痛瞬间席卷了我
我慌乱抱住他，“那天，你问我想不想离开，我说想，你就借着大学生来拍宣传片的机会，说出那些难听的话，只为了借助网络让人关注我，那时候你也说，我们走上了两条不一样的路，不会再见了，可我们还是见面了。”
在叶辰说出那些话前，我也问过他，知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他说他知道，但他只想让我回家。
我那时候还小，根本不知道这一举动会给他带来什么后果。
他和他妈妈始终活在父亲家暴的阴影中，他比同龄人要懂事。
叶父拿剩饭给我时，叶辰会留下自己的饭，偷偷塞给我。
叶父喝醉了酒，打我的时候，叶辰会护在我身前，安慰我不要怕。
叶父想将我卖去赌场抵债的时候，叶辰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他第一次逃课去打工，只为了赚钱不让他爸卖掉我。
可他只有十岁，大部分的地方都不收，只能去搬砖，差点砸伤了一双手。
他常说：“姜姜，你是天上的仙女，仙女是不能亵渎的。”
村子里外出打工的人回来，他会托人去打听我家。
可他还是嫌弃这样的速度太慢了。
他怕他有一天会拦不住他爸爸。
最后，他选择用毁灭自己的方式，帮我找到了回家的路。
8
叶父最开始没有察觉，还在盘算着怎么拿我赚钱。
随着视频的发酵，村里开始对着他家指指点点。
叶父明白缘由后，气的把叶辰打了一顿，我和他妈妈都没有幸免。
在我们快被打死的时候，我爸和警察来了。
我努力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爸爸，救救小哥哥。”
我爸抱着我哭的稀里哗啦，“他是人贩子，他不是你哥哥。”
他抱着我上了车。
我用尽全力爬起来，透过车窗看向叶辰。
他艰难的起身，朝我挥了挥手。
嘴唇的无声的蠕动：姜姜，你要幸福。
说完，他直直的栽倒在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