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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张建国靠在家里的老式藤椅上，翻看着自己新近发下的退休证，心里有种复杂的感觉。这一辈子兢兢业业地干了几十年，终于到了退休的时候了。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觉得一切都慢了下来，像是风也停了，天也变得格外清澈。对于未来的生活，他并没有太多奢望，只想好好安享晚年，和儿子张晓峰一家其乐融融地过个舒心的日子。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是单位的老同事通知他去领年货卡。“又发卡了，这回还挺大方，给了2000块呢！”老同事笑着说。张建国挂掉电话，想着自己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上这么多，于是心里打起了主意，把卡寄给农村老家的堂弟张小强，毕竟自己一直都觉得出身农村，不能忘了本。
“晓峰啊，今年单位发的年货卡，我打算寄给小强那边。”张建国对儿子说道。张晓峰皱了皱眉，有些不以为然，“爸，农村亲戚那边每年都送，你这也太大方了，2000块的年货卡，够我们自己用几个月的了。”张建国挥了挥手，脸上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神色，“农村那边条件不好，咱们家用不着这么多，再说，亲戚是亲戚嘛，礼尚往来也是应该的。”
第二天，张建国就把年货卡装进信封，寄给了远在村里的张小强。没过几天，张小强果然接到了年货卡，正准备跟妻子李红秀商量怎么花这笔“意外之财”，却没想到事情很快传遍了整个村子。
“哎哟，小强家真是攀上了大城市的好亲戚啊！一出手就是2000块的年货卡。”邻居王大婶对着自家门口的几位村妇说道。李红秀听到这话，脸上虽然笑得得意，但心里却涌起了些别样的情绪。她看着手里的卡，想着城里张建国那体面的生活，忽然觉得自家过得太辛苦了，“你说，这年货卡就说明他们城里人过得多好，咱们什么时候能攀上点这样的好日子呢？”
“要不……过年了咱们去城里走亲戚？”李红秀突然对张小强提议道。张小强一听就皱起了眉，“去城里？那不合适吧？咱们也没提前说好，去了人家城里人多麻烦啊。”李红秀不依不饶，“你这人就是胆小怕事！咱们带上孩子，说是走亲戚过年，他们还能拒绝不成？再说了，他们不也该多照顾照顾咱们这些亲戚嘛。”
张小强虽然有些犹豫，但在李红秀的劝说下，最后还是答应了这个主意。
与此同时，张建国在家里准备着过年的年货，想着一家人热热闹闹地过个团圆年。没想到，这一封普通的年货卡，却让远在农村的张小强家引发了轩然大波，而张建国自己也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接下来的生活将被这看似简单的好意打乱。
2.
年货卡的事像长了翅膀一样在村里传开了，尤其是张小强家成了焦点。村里人没见过这么大面额的年货卡，纷纷凑上来打听怎么能攀上张建国这样的好亲戚。
“李红秀，听说你们家今年收了张建国给的2000块年货卡，真有福气啊！你这亲戚走得真对。”隔壁的赵大婶一脸羡慕地问。
李红秀脸上挂着笑，嘴上却谦虚道：“哎呀，这不都是亲戚嘛，张建国也只是随便意思一下。”虽然嘴上说着谦虚话，心里却生出了别的念头。每次说到张建国退休后生活舒坦，李红秀心里总觉得自己家太辛苦了。她扭头对张小强说道：“你看，人家张建国退休了，有福利，有年货卡，咱们却还在这地里刨食，咱们是不是也该让他多照顾点咱们？”
张小强有些不自在地说道：“他是城里人了，咱们也不能总靠着他吧？”
李红秀却不这么想：“我不管！过年咱们全家去城里走亲戚。他好歹是你堂哥，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这年货卡才几千块？他退休了福利多得是，给咱们一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张小强有些犹豫：“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咱们没提前打招呼，张建国家里人会怎么看？”
“有什么不好？都亲戚了，咱们走亲戚也是合情合理的！”李红秀话说得理直气壮，张小强实在拗不过，只能默默点头。
正月初五，张建国一家正其乐融融地在家里包饺子，张晓峰和母亲忙着剁肉馅，张建国则在一旁笑着看电视，整个家里充满了节日的氛围。突然，门铃响了，张晓峰起身去开门，门外竟然是张小强一家四口。
张晓峰有些诧异：“堂叔，你们怎么来了？也没提前说一声啊！”
张小强一脸尴尬地笑道：“嘿，想着正好过年，来串串门嘛。”
张建国赶紧放下手里的电视遥控器，站起来笑道：“快进来，快进来！大家都在家，吃饭了吗？”
“还没呢，正好赶上你们吃饭。”李红秀笑着走了进来，虽然表面上热情，但眼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张建国连忙让他们坐下，家里顿时变得热闹起来。张小强一家落座后，李红秀目光扫过餐桌上的年货，随意地提了一句：“哎呀，堂哥，你们城里人过得真舒坦，这一桌子的好东西！”
张建国笑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就自己家做了些小菜。你们也别客气，吃！”
吃到一半，李红秀突然话锋一转，似笑非笑地说：“对了，堂哥，你们单位发的年货卡真大方啊，我们都听说了。”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紧紧盯着张建国。
张建国一愣，随即笑了笑：“哎，都是单位的点心意罢了。”
李红秀话里话外透着暗示：“哎呀，像你们这样的条件真让我们羡慕。我们农村人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这几年更是难啊……”
张建国意识到李红秀话里的意思，神情有些不自在。他明白这是想让他再给些好处，可这年货卡毕竟是单位发的，属于个人福利，哪里能这样无止境地给出去？他正想着该怎么回应，张晓峰突然冷不丁地开口了：“婶子，这年货卡是单位发的个人福利，每年一次，不是说可以一直送出去的。”
李红秀的脸色瞬间变得僵硬，她压低了声音，冷冷地说：“晓峰，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也是你们的亲戚，你爸帮我们是应该的！”
张晓峰毫不客气：“亲戚是亲戚，但帮助是情分，不是义务。”
李红秀被戳中了痛处，脸上难看极了，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张建国夹在中间，脸色也不好看，他不想闹得这么僵，却又无从下手。
3.
几天后，张建国还是没能把心里这事儿放下。他坐在藤椅上，望着窗外发呆。张晓峰走过来，轻声说道：“爸，这件事你别太放在心上，亲戚之间有些矛盾是免不了的。”
张建国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晓峰，你说得对，可是毕竟是亲戚，我总觉得不处理清楚，心里不安稳。再说，小强从小跟我关系挺好的，不能因为这点事就把关系弄僵了。”他说完，眼神坚定了些，站起身来。“算了，我还是去趟老家，和小强当面聊聊。”
张晓峰见父亲如此坚定，也没再劝阻，只是叮嘱道：“爸，你可得好好说，别太强硬了。”
几天后，张建国坐着大巴回到了那个他熟悉的小村庄。走进张小强家的院子，看到堂弟正在喂鸡，脸上还有些许疲惫的神色。张小强看到张建国，一时有些意外，但马上笑着迎上来：“哥，你怎么突然来了？”
张建国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来看看你们。之前的事，我觉得咱们还是得好好聊聊。”两人走进屋里，气氛有些沉默。张建国看着堂弟，斟酌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小强，年货卡的事……你心里是不是有些不痛快？”
张小强挠挠头，尴尬地笑了笑：“哥，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没想到事情会搞成这样，我媳妇那天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张建国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没那个意思，但有些话我们还是得说清楚。你们是我的亲戚，我心里一直记挂着你们，可是帮你们是出于我自愿，不能把这当成理所当然的事。我现在退休了，也有自己的打算，总不能什么都听从别人吧？”
张小强点点头，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根源：“哥，我明白了，真的明白了。其实我自己也不愿意老是给你添麻烦，这些年你帮我们不少，村里人都看在眼里，我也挺感激的。”
张建国看着他，露出了一丝笑意：“我不求你感激我，只是希望咱们的关系能一直像以前那样，互相照顾，但也得有个界限。咱们都是一家人，这感情不能让物质的东西给毁了。”
张小强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懊悔：“哥，你放心，以后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我也不想因为钱闹得大家都不开心。”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空气中的尴尬逐渐消散。最后，张建国拍拍张小强的肩膀，笑道：“好了，既然都说清楚了，那以后就别再为这些事烦心了，日子还得好好过。”
张小强也跟着笑了，脸上的阴霾似乎一下子被吹散了：“嗯，哥，你放心，以后咱们还是亲戚！”
张建国点了点头，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他知道，虽然两家的关系已经恢复，但也不可能再回到从前那样亲密无间了。这种距离感，或许正是亲戚之间必须学会的一种“分寸”。
回到家后，张晓峰见父亲神色放松，便问道：“爸，聊得怎么样？”
张建国点头：“还不错，小强也明白了。这些年我总觉得照顾他们是应该的，但现在我想明白了，帮忙是情分，但情分不能变成义务，否则大家都会累。”
张晓峰笑了笑：“爸，你终于看透了。”
张建国微微笑了笑，望着窗外若有所思地问：“亲戚之间，究竟该如何把握这份距离，才能既保持情谊，又不让人心生疲惫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