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我的灵魂飘回了家。
妈妈因打不通我的电话，对我一通指责，“都是一样的孩子，怎么偏生她就像个讨债鬼一样呢？“
弟弟也在旁边附和：“陆雯就那样，妈，你别生气了。”
在这个家里，我一直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所以，就连我死了，他们也不知道。
1
在我七岁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在这个家里不受待见。
陆斌已经五岁了，而妈妈的肚子又大了起来。
看着他们其乐融融的在客厅玩，我小心翼翼的挪过去说：
“妈妈，我想......”
“想什么？妈妈现在要照顾弟弟，你自己出去玩吧。”
还未说完的话，就那么硬生生的被堵了回去。
我只能抱着那只脏了的小兔子，假装有人和我一起玩。
我觉得是陆斌抢了妈妈对我的爱，所以我讨厌他。
后来我才知道，不管有没有陆斌，妈妈就是单纯的不爱我。
而现在，妈妈拿出了手机又给我拨号码了。
但电话也没有接通。
“这讨债鬼到底在干嘛，不是说好今天回来的吗？一会亲家要到了。”
陆斌嬉皮笑脸的说道：
“妈，陆雯不是说要去旅游几天吗？或许现在在哪玩呢。我过一会再给她打。”
“咱们自己和美美家吃饭也好。陆雯在的话，全家又会不开心了。”
“也是，从小就不听话，现在还这样。真是欠她的。”
这句话，我从小到大听了无数遍。
到最后，都是我被关在家里做着让她觉得是听话的事。
陆斌则会被安排吃着水果，玩着玩具。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嘲讽我。
“谁让我爱妈呢？我现在就联系陆雯去。”
说完，他走到自己卧室，给我发信息。
“陆雯，妈找你有事呢，你在哪了？”
“不是答应我们要回来吃饭吗？一会我女朋友一家人都来了。”
顿了一会，又发道：
“过三天就是老三的祭日，你这几天最好听话，别惹妈生气。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妈妈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的时候。我更加害怕妈妈不爱我。
那天，弟弟撒了一把玻璃珠在客厅。
然后，面朝着我就开始哭。
听见弟弟的哭声。妈妈心急的边骂我边往这边走。踩在玻璃珠上，一下子摔倒了，身下当场就流血了。
肚子里的宝宝没有了，而妈妈也伤了身体，不能再生。
后来，在妈妈病床前。弟弟说：
“姐姐抢了我的玻璃珠，然后撒到地上。还打了我一巴掌。”
那天，我挨了人生第一顿打，肋骨断了几根，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
甚至，都吓着了陆斌。他更加不敢告诉别人真相是什么。
后来爸爸和妈妈离了婚，妈妈带着我们改了姓。
2
发完信息后，弟弟打开了相册，翻看着和美美的照片。
中间出现了一张我的照片，但我却不记得自己拍过这样的照片。
陆斌看着照片，嘴角露着邪笑说：
“陆雯啊陆雯，现在的你在哪呢？”
看着他，我想起小时候自己很多时候的不听话，都是他的教唆。
陆斌和我说：
“妈妈赚钱很辛苦，你要多节约一点，能省就省。”
所以，当学校要用彩笔时，陆斌把他的给我用了，当天就放在了老师那。
结果回到家，陆斌就哭着和妈妈说：
“陆雯拿走了我的彩笔，可是我今天要画画，明天要交作业呀。”
小小的我愣在原地，还为拿走了陆斌的彩笔而惴惴不安。
妈妈耐心的哄着陆斌，转过身恶狠狠的看着我。灯在妈妈身后亮着暖黄色的光，但我只能感受到妈妈影子下的寒冷。
“陆雯，你现在去找老师要回来彩笔。要不回来，你也别回来了。”
黑乎乎的晚上，我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走到老师家拿到彩笔后回家。
回家时，看到了妈妈和陆斌早已经睡了觉。桌子上放着完整的一盒彩笔。
我也只是揉了揉被摔青的腿，放下彩笔去睡觉了。
就在这时，门铃响起，我跟着陆斌飘向客厅。
3
陆斌的女朋友美美带着父母上门了。
两家五个人坐在客厅聊天，妈妈将美美的手握着，对着美美妈妈说：
“还是您会生呀，美美性格又好，人又孝顺。不像我家那个陆雯，一天天的不着家。”
美美想要开口说点什么，而陆斌却示意的摇了摇头。
看着其乐融融的两家人，我也在感慨。好像妈妈和陆斌的好都是在贬损我的基础之上的。
陆斌害得妈妈和爸爸离婚后，自己一点都不自责。
妈妈开始专注于自己的工作，后来更是下海经商，有了自己的公司。
就算再忙都会给陆斌去开家长会，会搂着陆斌说：
“妈妈的好儿子，妈妈一定不让你过苦日子。”
而陆斌则会笑着说：
“陆雯今天抢了我的衣服，还不让我告诉你。”
“妈妈，陆雯是不是不喜欢我？”
“我儿放心，妈妈给你再买几件新的。等她回来就和她算账。以后的一切都是我儿的。”
在我回家，拿着成绩单告诉妈妈我考了第一名时，妈妈眼皮都不抬一下，回应道：
“有什么好骄傲的？你是姐姐，干嘛抢你弟弟的衣服穿？”
我拿着成绩单的手还没举起就垂了下去。
妈妈，你可知道那件衣服是你之前买回来陆斌不穿的。
他就那么放在衣柜里，换季了，他想要新衣服，就把那件衣服给我了。
而我已经两年没有一件新外套了。
4
两家人坐在餐桌前吃着饭，聊着天。
而我想起来我最开始遇到美美的时间。
美美在公司实习，她的姑姑是公司的老员工。在她来公司的第一天，因为什么都不懂而手足无措时，她的姑姑耐心的一点一点的教导。
而我看着她姑姑的样子就想到了我自己的小姨，对我很好的小姨。
妈妈离婚后，最怕别人说我们被人看不起。
在姥姥那边的家庭聚会时，她都会化着淡妆，带着我们去参加。
小孩子是最会看大人的脸色的，因为妈妈的不在意和陆斌的故意挑拨，我虽然是家里最大的，但也是被欺负最狠的那个。
小姨有时候看不下去会向着我说几句话。但得到的反而是变本加厉的孤立和欺负。
记得有一次，表弟不知道从哪看的成人影像，居然把我关到房间里要扯我的衣服。
而我一边挣扎着护住自己的衣服，一边拍着门。
在门缝中，我看见陆斌的身体堵在门口。
“去去，别在这边玩。”
陆斌把弟弟妹妹们都轰远了，他则守在门口拉着门，不让我拽开。
我一直拽着衣服，大声的喊叫。
而陆斌好像听到了有人过来的声音后，自己跑开了，我也拽开了门。
跑出去时，我还拽着衣服抖得不成样子，撞到了小姨身上。
小姨看着房间里淡淡走出来的表弟，恶狠狠的要为我出气。
妈妈走过来，嫌弃的看了我一眼，开口道：
“自己不检点，还怨别人，不够丢人的。就不该带你来这。”
“好好的一个聚会，就这么被你毁了。”
你看，不被爱的孩子，哪怕受到伤害了，也是咎由自取，自甘堕落。
小姨震惊的看着妈妈。
“姐，你就这么对待雯雯？为什么呀？”
“有什么为什么，我自己的女儿还用你教吗？管好你自己吧，老姑娘。”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去过姥姥家的聚会，而小姨也没去过。
小姨和我说：
“雯雯，不管别人是否在意你，你一定要在意你自己。人，只有自己立得住，别人才欺负不到你的。”
可是小姨，我还是个孩子，我也想要爱呀。
后来小姨去银行上班，我们也是偶尔才见一次。
5
一顿饭后，陆斌送走了美美一家。
或许是美美家提醒了妈妈，她也是有女儿的吧。
她拿出手机给我继续打电话。
而电话这时处于关机状态。
妈妈像被点燃的炮仗，隔空也大声呵斥着我：
“都是女儿，你就是来讨债的吗？老三因为你而没了。你爸也走了。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像别人的女儿一样听话呢？”
陆斌开门就听见这话，他走到妈妈身边坐下。
边给妈妈送上水，边开导着妈妈：
“妈，别生气了。陆雯不就一直这样吗？你还有我，公司一切也还有我可以帮忙。”
妈妈边喝水边说道：
“我就不知道到底做了什么孽了，能生下这么个讨债鬼。”
“斌儿，你先好好在你岗位上干。妈让你们经理带你做几个项目，以后公司都是你的。”
“陆雯，不回来以后就别回来了。”
陆斌听着妈妈的话，乖巧的打开了电视。
我知道妈妈恨我，也知道妈妈喜欢听话的孩子。
所以我一直都很努力的去学习，就算得不到认可我也不懈怠。
而陆斌看见我努力的学习，要么是扔我的书，要么就是一直打扰我。
在我又拿到第一名时，他对我嗤之以鼻，轻蔑的笑道：
“你以为你的努力能得到什么呢？家里所有的一切，妈妈挣得所有的钱，包括公司以后都是我的，你现在花的也是我的。”
“你以为得了第一名，你就能得到妈妈的爱吗？别异想天开了。从老三死了的那天开始，你这辈子都没有可能了。”
“是你，是你害得妈妈出事的。”
陆斌听了我的话，直接掐着我的脖子说：
“那又如何？你说了别人会相信吗？别人只会觉得你心思歹毒，诬陷自己的弟弟。而妈妈也只会爱我一个人。”
很难想象，当时小小的孩子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心思。
而我也被妈妈不会爱我的思维而笼罩，即使面对别人的善意，也觉得自己不配。
6
又聊了一会后，陆斌回到了自己卧室。
妈妈则看着手机发呆，露出我从来没见过的软弱的模样。
“难道我错了吗？明明我也想要和你好好说话的。可是，为什么你就不能像别人家孩子一样听话呢？”
听着妈妈的喃喃自语，我也在感慨。为什么我什么都不反驳，在妈妈这还是个不听话的孩子呢？
很多时候，我都不敢生病。但人吃五谷杂粮，怎么可能不生病呢？
我在上课的时候晕倒了，老师把我送到了医院，而妈妈也耐心的照顾着我。
我小心翼翼的躺在床上，为妈妈的关心而开心不已。
妈妈也和我说学习很重要，但身体也很重要。虽然客套，但也没有嫌弃。
然而在妈妈去接了陆斌放学，再回来时就怒气冲冲的。
“陆雯，我真想不到，你居然会装病。你到底给了老师多少好处，让你们老师也撒谎。”
“你是不是看不到我每天累死累活的样子？要不是斌儿和我说，你之前就想用装病来博得我的同情的话，我都不知道你会这么做。”
“妈妈，我没有。”
“你没有？你不就是想让我多看你一眼吗？给，吃完马上给我滚回家。”
说完，妈妈放下陆斌吃剩下的盒饭，带着他走了。
我就那么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盒饭，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医生都说了我生病了，而陆斌的一句谎话就能否定一个事实呢？
直到同病房的家属拿着纸安慰我说：
“别哭了，或许你妈妈太累了吧，你多体谅体谅。”
我才发现自己流了眼泪，我说：
“谢谢阿姨。”
陌生人都会因为我的哭泣而心生不忍，而我的妈妈却会因为一句莫须有的话而冷漠的伤害我。
7
我实在不愿意再面对妈妈了，又离不开家里。
对陆斌手机里我的照片依旧好奇，飘到他的卧室。
他在压低着声音打电话，就听见他说：
“你在哪呢？陆雯呢？”
“陆雯？过几天你就知道了。记得在网站上多增加点点击率呀。”
听着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我的灵魂都抖了一下。
是杜泽，我男朋友的声音。
而这个声音也把我拉回到了我死前的最后一通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