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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钱淑华

整理：水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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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大建哥很可怜，他五岁母亲去世，六岁他爸就替他找了一个新妈妈。

他的新妈妈大名刘凤霞，长得牛高马大，嗓门特粗，骂起人来肚子一挺，全村都能听得到。

他爸爱跟人喝几盅，自从他这个新妈妈进门后打过一架，他爸就再也没有喝过一滴酒。

有一天下雨，他爸闲来无事，就去找酒搭子咪酒闲聊，正喝到兴头上，突然远处传来声声狮吼：

狗 日的李全柱，你躲哪里喝尿去了？再迟回来一分钟，我就把你家儿子扔河里去！

李全柱就是大建哥的父亲。

他爸听到他后妈的吼声，心里一个激灵，但是他害怕落下一个怕老婆的名声，遂漫不经心道：

咱们继续喝，不用理那个母 老虎，她只是咋呼的凶，根本不敢的，等我喝足了再回去收拾她。

酒搭子向他挑起了大拇指。

两分钟后，有人惊呼：不得了了，李全柱家大小子被扔进河里了，快救人啊！

他爸听到后，再也坐不住了，酒杯一推，拔腿就往外跑。

那时正是数九寒天，大建哥被人捞上来，已经被冻得说不出来话。

他爸气坏了，抱着孩子跑回家就跟他后妈吵了起来。

结果，他爸被后妈按在地上好一顿胖揍，第二天脸上青一道紫一道的。

自那以后，无论他爸在哪里？无论在干什么？只要他后妈的声音一响，立刻连滚带爬往家赶。

当然了，他的酒瘾再也没有犯过。

一开始大建哥的后妈对他虽然不咋的，但起码能吃饱饭，也不经常打他。

等到第二年他的小弟出生，他就倒霉了。

在他后妈指挥下，大建哥学会了做饭洗衣喂猪等家务活。

当然了，学会这些是要付出代价的，哪里做的不好，后妈的巴掌就会冷不丁呼上来，实在气不愤，大建哥还会被饿一顿。

人们普遍的认知里，后妈就没几个好的，这也难怪，毕竟不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会真心相待呢？

善良的女人还能对继子继女好一点，遇到良心不好的，那就惨了。

大建哥也逃不出这个厄运。

他人老实，嘴巴不巧，不会讨新妈妈喜欢，挨打挨饿就成了家常便饭，他爸虽然心疼他，可也不敢跟后妈唱反调。

有一次，大建哥洗尿布没洗干净，被他后妈拿着棒槌打得满院子嚎。

他父亲看不下去，就来夺棒槌，让他后妈别打了。

谁知这女人二话不说，抱着小儿子就回了娘家，一住就是半个月。

他父亲只好上门求她回来，求了三趟，才管用。

自此，大建哥再挨打，他父亲再也不敢吱声。

02

我家与大建哥家是邻居，只隔着矮矮的一堵墙，每次大建哥被打，那凄惨的叫声传来，我母亲就气愤骂：

刘凤霞那女人，心太坏了，大建才七岁，怎么舍得下手的？

有时候大建哥被罚没饭吃，我母亲就会拿两个红薯或者玉米饼子站在隔墙边，趁他后妈不注意，招手让他过来拿。

大建哥吃我家东西是不敢给他后妈看见的，否则会拖回家又是一顿打，我家也会免不了被她咒骂一通。

深秋的一个凌晨，他家的两只羊咩咩乱叫，把我们两家都叫醒了，然后，就传来大建哥凄厉的哭声。

不用问，肯定是她后妈怪他没把羊喂饱，吵了她的好觉。

那天，大建哥被罚没吃早饭，中午饭也没给吃，他后妈尽叫他做事。

我们那时候吃水，都是自家院子里挖的井，然后一桶一桶往上提水。

大建哥没吃饱饭，人又小，提了没两桶，就一阵气喘冷汗直冒。

我母亲透过围墙看到了，她叹息一声，回屋子里拿了两块玉米饼偷偷塞给了他。

大建哥就着井水狼吞虎咽起来。

他要尽快吃完，否则的话，被后妈出来看见，又免不了一顿毒打。

谁知怕什么来什么，那女人出来泼水，一眼就看到了大建哥手里的玉米饼子。

她箭一般冲过来，一把揪住大建哥的耳朵往他脸上扇耳光，一边打一边骂：

我让你嘴馋，我让你偷吃，谁让你吃别人家东西的？你一顿不吃会饿死吗？

打着打着，她一把抢过来玉米饼就砸向我家院子，然后大声骂道：

以后哪家再管我家闲事，我就骂他断子绝孙，下辈子也生不出来儿子！

自己生不出儿子来，是不是眼馋别人家有儿子啊？是不是想拐骗一个回去啊？

03

这话骂的就难听了，谁都知道她这是骂我家的。

我父母就我一个女儿，母亲生我时伤了身子，就再也没怀孕。

七八十年代的苏北农村，哪家要是没儿子，在村里是难以抬头的，人们都会在背后指指戳戳。

我母亲听到后，再也忍不住了，她隔着院墙指着刘凤霞道：

你这女人真恶毒，自己生了儿子就不善待大建，他才八岁，你就让他干那么多活，还动不动打他，还饿他肚子。

果然后妈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你这样虐待孩子，也不怕遭天打雷劈。

你怎么对大建的，我替老天看着呢，你迟早会遭报应，大建他娘也不会放过你。

刘凤霞在家里作威作福惯了，哪里能吃得下我母亲给的气？

我母亲伶牙俐齿，骂的句句在理，眼看越来越多的人过来看热闹，她骂不过，气得哇哇大叫，突然她丢下大建哥，一纵身翻过矮墙跳到我家院子里。

众人一看，都愣住了，我母亲没防备她有这一手，来不及反应，就被她猛一扑压在了身子底下开始暴揍。

母亲身材瘦小，身体也不怎么好，被高大肥胖的刘凤霞压住打，根本没有反击的机会。

当时我父亲不在家，看母亲被打，我吓得哇哇大哭。

母亲朝我喊：快点去找你爸。

一句话提醒了我，我飞快跑去西边的大地里喊父亲。

我父亲与大建的父亲一听说两个女人在掐架，都急匆匆赶了回来。

等他们到家，我母亲已经被打的晕了过去，嘴里尽是血，刘凤霞还不依不饶，抡着拳头在砸呢。

几个女的都不敢过来拉架，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不知道是吓坏了，还是天生冷漠。

我母亲被送去县医院，经过诊断，她的三根肋骨被打断，人也被打成了脑震荡。

这下还得了？父亲叫嚷着要把刘凤霞扭送去公安局受刑，这女人吓坏了，带着李全柱父子来求情。

这时母亲已经被抢救过来，她提出条件：

要我不告你也行，你赔偿我一万元，不答应，就等着吃官司。

04

听说要拿一万元出来，刘凤霞夫妻哭丧着脸道：

我们连100块都没有，到哪里去弄那么多钱？

他们说的也是，70年代末，这一万元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可是他们知道，不答应我母亲的条件，刘凤霞就得吃官司。

以前的农村人，最怕坐牢了，好像一坐牢就会要了他们的命。

此时的刘凤霞，再也没有了以前的威武，胖大的身躯匍匐在我母亲的病床前痛哭流涕求着，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李全柱还带来了支书与队长，让他们做调解员。

可无论他请谁来，我母亲就是一口咬定，不给一万元不出院，不给一万元坚决让刘凤霞坐牢。

村里很多人都骂我母亲心狠，想借着这次机会发一笔横财。

连我父亲也劝母亲，让她退一步，赔偿个三五百就行了，大家邻里邻居的，没必要弄得这么难看，给别人戳脊梁骨。

但是，我母亲就像中了邪一般，就是不松口。

刘凤霞已经吓得瘫软，她不离我母亲病床前照料着哀求着。

半个月后，母亲开口说：

看你对我服侍还不错的份上，我可以把条件改一改。

听我母亲松口了，夫妻俩喜极而泣问：

弟妹，你说你说，只要我们能办到，我们全部照办。

母亲道：你们回村去先把宋支书与张队长喊来做证人，等他们来了再说吧。

刘凤霞一使眼色，李全柱屁颠颠跑回了村子请人。

我父亲不知道母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满脸疑惑的看着她。

刘凤霞为了让母亲条件降低一点再降低一点，更是竭力的表现，一会儿帮她翻身，一会儿帮她捏腿，活像一个奴才。

这可真是啊，想不到一时的骄纵任性，会换来无尽的后患，我估计刘凤霞想死的心都有。

自从我母亲住院，她就没有回去过，日夜不停的照顾着母亲，她八个多月的小儿子没人照看，只能送去了娘家，硬性断了奶。

所以说，人碰到事情，真的不能失去理智，否则的话，后果就不堪设想。

母亲闭着眼睛享受着，在村干部没来之前，她不再睁眼，也不再说话，大家就这么静静等待。

下午四点多，宋支书与张队长终于来了。

想不到我母亲提出来的条件，更是让众人惊掉下巴，连我父亲也跳了起来，大呼：我不同意！

（上集）

注：明天早上8点前发布下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