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东陵尊贵的公主,我死在了将军班师回朝这一天。
上天给了我三次重生的机会。
在我终于嫁给将军的这一夜,将军带回的白月光送我了一份大礼,里面是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当我再次重生要杀了她报仇时,她却告诉我我被他们骗了。
原来她和我一样进入了循环,只不过是与我相反的循环。
1
「公主,今日将军就要班师回朝了,公主定要打扮得与往日更不同更美些。」
侍女青竹专心替我梳妆着,语气中是藏不住的兴奋。
我不可置信地望着铜镜中熟悉又陌生的自己。
在三个时辰后,我将衣着华丽地登上城楼,迎接我那思念已久的少年将军,而未等我见到心上人,一把利箭就刺穿了我的身体。
在坠下城楼之际,我只听到将军和青竹的惊呼声,再一睁眼,我就坐在了铜镜前。
我活过来了?!
意识到自己重生回到中箭身亡那一天,我的脸色煞白。
青竹透过镜子注意到我的异常,小心询问:「公主……」
「我身子抱恙,便不去城楼迎接了,待晚宴时再见将军吧。」
我无力地摆摆手,侍者尽数退下。
自父皇走后,幼弟登基,我身处这人心诡谲的皇城,暗处不知有多少人虎视眈眈。虽未曾看到杀我者是何人,但好在上天给了我一次机会,这次我便不去城楼,兴许能避开死亡,日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我点燃了桌上的安神香,逐渐平复着心绪。
此时窗外闪过一抹黑色的身影。
「哑奴!」
我急忙叫住了他,他愣了一下,伫立在窗檐外。
哑奴是我的暗卫,暗卫都是活在黑夜里的杀手,来去无名,我并不知晓他的名字。
幼时,父皇便赐我众多暗卫以护我周全,他们均以黑色面罩遮住脸庞。
后来父皇逝世,多亏这些暗卫,我才能在一次刺杀中侥幸活了下来。
从那些暗卫的尸体中爬出来时,我看到哑奴站在黑夜里,他的身影愈发凛冽。
他是唯一活下来的暗卫,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能让对方像见鬼般惊慌失措,连滚带爬地逃走了,自那时我便十分崇敬他,觉得他定是位武林高手,于是将其留在身边。
哑奴出没于黑夜间,从不开口说话,也不会用手语同我交流,不过这样倒是个极好的倾诉对象,我时常会与他讲我和将军的故事,他总是默默听着,从不必担心他会将我的少女心事说出去。
而哑奴也确实是忠心之辈,在那利箭射过来之际,是哑奴挡住在我前面,奈何箭太锋利,刺穿他的同时也刺穿了我。
如今再次看到他,我心中有了些许安全感,便将他唤住,一同前往宫宴。
2
「臣陆渊,让公主久等了。」
陆渊已卸下了战甲,换了身长衫跪在大殿下。
「免礼,陆将军为东陵征战多年辛苦了。」
眼前这个我朝思暮想之人,已褪去了清秀俊美的少年模样,愈发地棱角锋利,凌冽飒爽。
陆渊向我陈述着自己在沙场的遭遇,自十四岁随父亲陆大将军出征,转瞬四余载,本可早日回朝,但营中出了叛徒,放走了敌军奸细,导致主力军遇袭,元气大损。而陆渊带着剩下的士兵冒死一博,才出现了转机,成功击退了边境敌军。
「臣未曾想陆晏会为了一己私利,犯下通敌大罪,竟害了父亲和众多兵将,臣已将其按军令处死。臣作为兄长对其管教不周,罪该万死,恳请公主处罚。」
陆晏是陆渊的弟弟,年少时曾与我有过一面之缘,但我对此人印象并不太好。
幼时宫宴,陆晏打碎了母后留给我的花瓶,却并不愿道歉,甚是嚣张跋扈。
反倒是作为庶子的陆渊,为人谦和风趣,自年少一见,我便心生情愫。
后来拗不过我的执着,本想将我许配给将军嫡子陆晏的父皇,终是改了旨意,将我许配给了我心心念念的陆渊。
如今,我也终于等到了和我有着婚约的俊俏少年郎。
我心疼地扶起陆渊:
「活着回来就好,陆大将军战死沙场,你又为东陵征战多年,鞠躬尽瘁,何罪之有?倒是你,可否哪里受伤?」
「公主不必担心,男儿征战在外,受点皮肉伤又何妨,也是多亏了这位云霜姑娘,医术高超,救了许多负伤的士兵。」
我这才注意到陆渊身后那位清丽婉约的白衣女子,她有些不自在地出了席位,跪拜在殿前:
「将军好心收留我,让我有了容身之处,我替将军分忧是应该的。」
云霜僵硬地向我行了礼,眼神有些复杂。
这是带了个白月光回来了?看着陆渊自然地接过云霜斟的酒,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又不好发作,找了个借口便出了大殿。
不料哑奴一直在殿外等着我。
我烦躁地坐下:
「哑奴,陆渊将军带了个女子回来,我知他只会娶我一人,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有些心烦。」
「………」
「倘若是你,若是和其他女子共处军营许久,会动心吗?」
我自顾自的发泄着,哑奴静静地坐在我身旁若有所思。
我知他不懂我的少女心思,便陷入了沉默。
突然他望向我,缓缓地摇了摇头。
「你懂什么是动心吗?」
我有些好笑,正准备打趣他,却看到陆渊焦急地出了殿门,往这边赶来寻我:
「公主在跟谁说话呢?」
「一个奴才罢了。」
等我再回过身时,发现哑奴已经不见了踪影。
陆渊凑过来,有些无奈地笑了:
「这哪有什么奴才……哦,我明白公主的意思了,若是公主生气,打我骂我便是,我永远是公主一个人的,奴才。」
我又羞又恼:
「许久不见,你还是这么……油嘴滑舌的。」
陆渊推脱了手中事务,送我回了寝宫:
「如今边疆已定,我心悦公主已久,是时候兑现婚约了,在年幼时父亲曾赠我一枚陆家兵符,那是作为迎娶公主的聘礼,只是时隔许久,那枚兵符不知道在何处了。」
「我并不在意那些权利钱财等身外之物,你我永结同心,这皇城的兵将自然都是你的。」
看他有些遗憾,我便宽慰道。
入夜,我躺在床上,想到与陆渊的婚期已近,我既期待又害怕。
我是真的逃脱死亡了吗?杀我之人是谁呢?还会再动手吗?
但愿我会和陆渊顺顺利利成婚吧。
我翻来覆去无法入眠,于是披上外衣,准备到御花园走走。
夜色已深,一道白色的身影闪入了我的寝宫。
是谁?!
我不敢出声,悄悄跟上去,借着月光,我看到那是一位白衣女子,她似乎在往我桌上点燃的香中加什么东西,随后她又前往我的房间。
我屏住呼吸,蹑手蹑脚的跟过去。
那女子轻轻掀开我的被窝,发现没有人,似乎有些慌了,一个不小心踢倒了椅子,她匆忙转身逃窜,却与我对视了一眼。
我被吓到了,不禁叫出了声,随即寝宫内外的灯火陆续点亮。
青竹闻声赶来:
「公主怎么了?」
我指着桌子上的安神香,惊魂未定:
「我看到了,是云霜!她闯入我的寝宫,对我的安神香动了手脚,你快去给我换个新的,扔掉,快把这个扔掉!」
青竹赶紧给我拿来了新的安神香点燃。
宫中事务繁多,我已许久难以安寝,只得靠着这安神香入眠。
经这一折腾,我的头有些痛。云霜为何要闯入我的寝宫下毒?莫非她爱慕将军,嫉妒我与将军成婚,便要杀了我?
消息很快传遍宫内,云霜是陆渊带回的人,我不愿驳了陆渊的面子,便交由陆渊处理此事。
而太医在检查后并无结果,只是普通的草木灰。可即便她并非害我,擅闯寝宫也是大罪,念在云霜曾救治无数伤员的功劳上,陆渊将其逐出了皇城。
3
十日后,婚约如期而至,在这期间平安无事,使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些。
青竹替我仔细梳妆着:
「这红盖头真好看,公主今日便要嫁给将军了,奴婢真的舍不得啊……」
青竹有些出神地望着铜镜里我凤冠霞帔的模样,突然开口问道:
「倘若将军日后迎娶妾室,公主可否会接纳?」
「自然不会,我与陆渊两情相悦,约好了一生一世一双人,定不允许第三人插手。」
「是呢,公主和将军真是天造地设,神仙眷侣,哎呀!」
青竹的手被锋利的发簪划了一下,我急忙握住她的手,嗔怪道:
「瞧你!心不在焉的,光顾着说我的事了,青竹,你一直跟着我,情同姐妹,待我出嫁,便还你自由身,我与将军定为你寻个好人家。」
「不,公主,我愿意一直追随公主。」
她焦急地跪在我面前,我还未得及说话,门外便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锣鼓声。
「吉时到——」
新婚夜里,我满心欢喜地坐在房间等着陆渊,许久未见陆渊进来,却听到一阵叩门声。
我好奇地摘了盖头,推开了门,可门外却并没有人,台阶上只放着一个精美的匣子,我向四处张望,那抹白色身影一闪而过。
「云霜?」
我揉了揉眼睛,再看却不见了,云霜已被逐出皇城,又怎会在此?想来也是我多虑了。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将这个匣子捡起,陆渊便穿着婚服醉醺醺地走过来了:
「夫人怎的掀开盖头出来了?哎,这是哪位贵客送来的?竟放在门外,倒是有些沉。」
他将那个匣子搬进了屋,未等我开口,他便已经打开了匣子:
「啊——」
我惊恐地说不出话:
「头……头……」
那匣子里赫然放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陆渊有些慌张地立马扣上了匣子,神色严肃道:
「公主莫怕,这血浆都是假的,我早就见过许多这类吓人的把戏,待我出去探探,是何人胆大包天,敢在公主面前行此等恶劣之事。」
陆渊说着便出了房门,我待在房间惊魂未定,那匣子上的花纹越看越熟悉。
是箭!是那把刺杀我的箭,我在死前最后一眼记住了箭上的花纹,正与这匣子上的花纹一致,而这匣子也分明就是个放草药的盒子,在搜查云霜房间的时候我曾见过这个匣子!
我追出去想要告诉陆渊我的猜想,可刚踏出门楣,就看到陆渊躺在血泊里,胸膛插着一柄长箭。
「陆渊!」
我撕心裂肺地呼喊着,忽然一把箭从后背刺入我的身体,我来不及转头看向凶手,便没了知觉。
4
「呼——」我猛地坐起来,看着自己身上毫无伤痕。
我这是,又活过来了?
一旁的哑奴扶我起身,满眼担忧地看着我。
「哑奴?」
自殿外那一见,我再未遇到过哑奴。
「这是什么地方?」
我迷惘地打量着四周漆黑的树林。
哑奴摇摇头,示意我和他走。
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何处,但他现在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穿着树林的迷雾,我们来到了一个破庙前,他捡起了地上散落的黄纸,咬破了手指,准备写字。
我连忙阻止了他:
「这是给鬼神用的,这样是不敬的。」
他有些不知所措,停下了动作。
唉……这荒郊野岭的也确实没有纸笔可用。
「也罢,你写吧,告诉我怎么回去?」
得了我的应允,他便一笔一划地写着:
「这里是无间镇,我已不记得何时来此了,公主如要离开……」
他顿了顿:
「需要很多的钱。」
「不就是钱吗?本公主有的是……」
我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哎我的钱袋呢?
「哑奴,你能不能先借我……」
哑奴看着我窘迫的样子,有些无奈地笑了,随即写下几个潇洒劲峭的字体:
「我也没有。」
「真是可恶,这皇城之下竟有如此贪婪黑暗之地,本公主就不信他们敢拦我皇室一族!」
「这里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不分平民贵族,公主定在这破庙里躲好了,切莫被发现。」
「那我要怎么回去?」
「我虽没有钱。」他思忖片刻,继续写道:
「但,我可以去赚钱送公主回家。」
于是这几日我便一直待在破庙里,哑奴总是会晚上回来,将每日所挣银钱给我,我见他日日需咬破手指写字与我交流,心中有些酸涩,便想着拿着银钱买些笔墨,于是我偷偷溜出了门,来到一家文玩店。
「你要笔墨纸砚?开什么玩笑,我们这没有!」
「可你们这不是文玩店吗?」
那面容枯槁的老头有些耐人寻味地看着我:
「姑娘,我们不做你的生意,你要的话,我们这只有黄纸。」
「你!不卖也不用说这种晦气话吧。」
我正要与店主争论,哑奴冲了进来连连朝着那人赔礼,匆匆拉走了我。
「你为何要向那店家赔礼?你知不知道那人说话有多过分?」
我生气道,可看着哑奴每日辛苦为我赚钱送我回宫,又觉着自己态度过分了些,便不再说话。
他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袖,小心翼翼地望着我,见我依旧沉默,他在纸上写道;
「公主,很快就能攒够钱送你回去了。」
「真的吗?多谢你,待我回了皇宫,便给你升官加爵,你再也不必为了这些钱发愁了。」
我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哑奴救我多次,在这些日子的相处中,我似乎有些分不清对他的感情,可我还要回到皇宫,还要为陆渊报仇,还要调查杀我的凶手,于是试探性地问他:
「哑奴,你会跟我一起回去吧?」
他的手停在纸上,许久才继续道:
「我有一些不得已的原因,恕我暂时不能随公主离开。」
「为什么?」
我不解,凑近好奇道:
「哑奴,你字迹隽秀,可是曾读书识字?为何要委身于此?对了,能让我看看你的容貌吗?我想记住恩人的脸。」
我欲伸手揭开他的面罩,被他转头避开了。
见我有些失落,他又写道:
「公主有相见之人吗?」
「当然,我与陆渊将军两情相悦,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娶我,如今我困在这里,想必陆渊定是找了许久。」
我叹了口气,不知道这次重生的时间点是什么?陆渊是否还安好?
哑奴目光灼灼地注视着我,未再说话。
银钱很快凑够了。是夜,哑奴将我送上了船,不知昏昏沉沉地睡了多久,我回到了京城。
「公主,你终于回来了。」青竹焦急跑来拉住我。
「现在是什么时候?」我迷茫地问道。
「今日是将军班师回朝之日啊,公主昨日就说要出去等将军,一溜烟的功夫就不见踪影了,我寻了公主一整天,还是一位船夫送过来的,说是公主着了魔,拿着一叠黄纸要作船票去接将军呢。」
我又回到了将军班师回朝这一天?
见我状态似乎不对,青竹将我送回宫内休息。
宴会上我推脱身体抱恙,趁着夜深,潜入云霜的殿内,隔着窗隐隐约约望去,一个侍女正在和云霜说话:
「云姑娘猜的不错,那药果然有问题,公主现在变得越来越疯了,竟拿着黄纸说是银钱,还说自己身边有个武功高强的哑奴……」
「谁?」
云霜忽然转头往我这边探来,我的心漏了一拍,尽量压低身子隐匿在草丛中。
一只猫窜了过去。
「原来是只猫,无妨。」
云霜打开窗张望着,吩咐侍女将门窗锁好。
我不敢在此多待,连忙回了寝宫。
他们口中的药是什么?不管云霜是不是刺杀我与将军的凶手,但我肯定,她与此事绝对脱不了关系。
我不敢再用安神香,夜色暗涌,我出了寝宫,本想随便走走,却看到了云霜的身影消失在宫墙处,我急忙跟上去,随她来到了一处荒地,立着一个石碑,奇怪的是碑上无名无字,许是为了纪念身首异处之人所立的一个念想。
她将酒洒在碑前,掩面而泣:
「将军,我该怎么办?」
我就知道,她果然放不下陆渊。
「公主,公主。」
身后传来陆渊的声音。
「夜深寒气重,公主怎在此地?快随我回去,云霜,你也真是放肆,带公主来这种荒芜之地,若是伤着了怎么办?」
在云霜被士兵带走前,我鬼使神差地问了她一句:
「这是给谁立的冢?」
「公主当真不记得了吗?无名无头,这是无头将军的冢…」
「晦气!」
陆渊挡在云霜与我之间,面色不悦。
无头?
这下我更确信了那个头颅是云霜送过来的,未曾想她竟为爱疯魔成这样,为了阻止我和陆渊在一起,不惜给我下药,送假人头,刺杀我俩,如今得不到还要恶毒诅咒。
翌日,陆渊的桌子上多了一张纸条:
「速来城楼救我。」
我悄悄地收起纸条,没想到陆渊还是放了她一马。
我心中十分气恼,既然陆渊心软,那就让我来解决了你。
城楼上,我果然看到了云霜的身影,看到来着是我后她有些意外:
「公主?」
「不是将军前来救你,你失望了?」
我一步步逼近她。
「不,不是,公主你想起来一切了吗,将军他该死,不对,不是将军,是.......」
我掐住了她的脖子:
「为何你要迫害我与将军?我本念你对他对众将士有恩,次次放过你,你却想害我们性命。」
「他们是骗你的,公主你怎么能忘了呢?我们已经第二次循环了啊,你不是也……」
不等云霜说完,两把利箭从不知处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