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莫若《金瓶梅》,故事发生地点就是西门庆家那么大块地方,都是些日常琐事。
虐到骨子里也莫若《金瓶梅》,一言一行每件小事都关乎生死。
潘金莲从进了西门庆家就面临困境,一起来看看她是怎样一无所有的状况下实现“理想”的。
王婆的机变深入骨髓,她见有人来到武大门前准备叫门,赶紧问他找谁,听说是武松来信,不假思索道:“武大郎不在家,都上坟去了。你有书信,交与我,等他回来,我递与他,也是一般。”
如果没有这封信,西门庆娶不娶潘金莲还真是个未知数。
武大死后的端午节西门庆来看潘金莲时,此前已有两天没露面,这次来虽发现潘金莲弹唱技艺精良,晚上仍不肯留宿,留下几两碎银子就走了。
他的新鲜劲儿已明显开始消退。
后面薛嫂说亲孟玉楼一说就成了。
潘金莲让玳安送信西门庆不回应,让王婆上门去找,门口的小厮知道是潘金莲打发来的,都不理她。
像西门庆跟李桂姐翻脸,玳安就跟着叫李桂姐淫妇一样,小厮的态度反应的是西门庆的态度。王婆在街上拉来醉醺醺的西门庆,他对潘金莲的絮絮纠缠,一通插科打诨,他已无心跟她谈情。
不是武松要回来的消息把他们重拴到一条线上,无法想象潘金莲会是啥结果。
潘金莲进了西门庆家,有了相称的头面衣服,又短暂地让西门庆耳目一新一阵。
随即她接连遇到强大的对手,先是色艺都不输她还号称女儿身的李桂姐,接着就是拥有令人昨舌资源的李瓶儿。
此时李瓶儿不止有钱,床上的花样不仅潘金莲闻所未闻,连西门庆也第一次见。
李瓶儿嫁了蒋竹山,西门庆跟潘金莲提起那些花样儿,还赞不绝口:“当初你瓶姨和我常如此干,叫他家迎春在旁执壶斟酒,倒好耍子。”
此后西门庆用李瓶儿的钱扩大生意,李瓶儿又怀孕生子,越发树大根深,相比之下,潘金莲除了一己之身什么都没有。
差不多的女人到了这个地步,如不能像吴月娘一样亲近佛门潜心修炼,就得像李娇儿孟玉楼无欲无求,都做不到,只有沦为怨妇一条路了。
潘金莲的不平常此时就体现出来,她不打算退,也不想守,她要在一群女人里“咬尖出群”,做西门庆眼里第一人。
现代人肯理解甄嬛,却不肯理解潘金莲。
皇帝天下只有一个,在潘金莲们的世界里西门庆也只有一个,他就是她们眼里的皇帝。
一言不合就分手只适用于无牵无挂的关系,潘金莲一衣一饭都在那个俗气的男人身上,让心高气傲的她学孙雪娥男人成年累月不照面,还不如直接杀了她算了。
写到这里都替潘金莲发愁,那么个贪财好色的男人可怎么抓得住呢!
潘金莲的办法没什么新奇,贵在长期坚持。
潘金莲的眼睛一刻不放松地盯着西门庆。
西门庆背地里做了什么,来龙去脉她都一清二楚。
且不说他爬梯子过李瓶儿那边的大动作,就说他第一次跟如意儿“做一处”,如意儿“扶被”这个小动作,她提起来如同亲眼见到一样。
西门庆、如意儿肯定都不会跟她讲,她得拐多少个弯收集信息,才能把当时的情景再现出来。
跟潘金莲背地下的功夫比,肉眼可见的表面功夫只是冰山一角。
她偷听了李瓶儿和西门庆在翡翠轩的对话,知道自己的红白肉色不如李瓶儿的一身白肉受欢迎,于是“暗暗将茉莉花蕊儿搅酥油定粉,把身上都搽遍了,搽的白腻光滑,异香可爱”。
她“兰汤邀午战”、装丫鬟、做白绫带,一次约会未完就约下一次约会,她的神经一直紧绷着。一个接一个不断冒出来的女人,西门庆几次毫不留情的呵斥,跟吴月娘冲突时西门庆一边倒,她还得含着眼泪去赔礼。潘金莲近乎疯狂地打狗确实惊了体弱的官哥儿,但她那恶毒的歇斯底里的背后又深藏着怎样的绝望呢?种种不堪都被她都熬过去了。西门庆临死指着潘金莲对吴月娘说:“六儿从前的事,你耽待他罢。”这句话是对潘金莲几年来殚精竭虑成果的肯定,是她的胜利凯歌。可惜,她已经不在乎了。她耗尽热情得到了想得到的东西,却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