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蔡阻击战
李云诚
1948年6月16日，我华野陈唐兵团围攻开封城之敌，蒋介石为解开封之围.命令胡琏兵团的整编第11师兼程北上，至上蔡沿公路北上增援开封。我华野第10纵队自马刘营战斗胜利之后.已进至豫西的叶县、舞阳之间休整补充。为保障开封战役的胜利，我10纵奉命迅速向东开进，阻击增援开封之敌。部队经急行军半天一夜，行程180华里，于17日纬晓全军进至上蔡城西北、正北近郊，与正在向北运动中的敌军遭遇，当即展开战斗.
此时，敌十一师大部已渡过上蔡城北20多华里的洪河并向开封方向驰援.军情十分紧急。我十纵好似一把钢刀拦腰将敌截断，使敌惊恐万状，这不仅直接威胁到敌第十一师驻上蔡城指挥机关的安全，而且打乱了敌人的北援部署.胡琏在国民党军的将领中是一名干将.他带的整编第十一师也号称是“五大主力”之一我华野十纵司令员宋时轮与胡琏是黄埔军咬的同学、深知其底细与用兵。宋司令员俄密考虑分析敌情，认为只要先打敌指挥机关，定能调动敌回师救援.粉碎敌北援企图，胜利完成阻击任务，于是.果断定下决心采取了“击敌要害、迫敌回援”的作战方案。我二十九师八十六团在上蔡城西北的西洪桥、坡赵等地对敌发起进攻:八十五团进至上蔡城附近及正北的李庄、麦仁店〔一里浦)等地发起进攻，八十七团一部进至上蔡南部公路上与正在活动中的敌摩托化部队遭遇，我即发起进攻.这一来.敌十一师被我军栏搜斩断奋我军兵临上蔡城下。
晨6时.接到师前指命令要找八十七团派一个加强营，到上蔡城北的徐楼(又称萍楼)、麦仁店(一里铺)接替八十五团某部防务。恨据前指的命令，团党委确定由我带一营加强三营八连和特务连一部分.并抽调机关参谋干事数人以及通信班随同前往，我带领部队立即进至徐楼、麦仁店.接下八十五团某部防务。师首长来电话.说我们离团部太远，直接受师前指指挥，并把师特务连配属我们，要我们马上布阵筑防。半小时后.又来电话命令我们迅速去抢占徐楼以东的司庄。一营长田德昌同志、教导员许瑞祥同志接到师前指命令后除在麦仁店留一个连.带领其余部队迅速将司庄立足未稳之敌驱逐出去.占领了该村井构筑工事防守.
我布置八连在徐楼构筑工事、将师特务连布置于徐楼北面高地构筑工事。布置完毕让政治处保卫股长尹杰民同志留徐楼指挥，我即带通讯班及参谋干事等人前往司庄一营阵地。
这时敌人已发现我军是华野十纵主力.而且已像一把尖刀插入敌人的心脏。敌人怕我军围城打援。为避免全军被歼命令前面部队停止前进，掉过头来、以集中兵力对我作战。在敌军主力撤回之前八十五团、八十六团、八十七团方向郁已展开战斗，但麦仁店一线战斗还不十分激烈，使我们有个空隙时间布防部队，大概到8时左右敌军北上的部队沿公路分数路向西进攻我二十九师八十六团阵地并企图经徐楼以西伸向西南.从后面包围八十五团.但遭到我八十六团及二十八师的顽强阻击战斗十分激烈。
沿公路南下的敌军另一部分又向我麦仁店、徐楼、司庄一线阵地发起猛攻，妄图夺取麦仁店一线阵地，打通南北公路线.好在我部队接防后已筑起工事，地形也对我比较有利，尽管敌人火力很猛，我一营部队及人连和师特务连.都发扬英勇顽强的战斗作风，给予敌人以重大杀伤。经过一阵猛烈的突击与反突击的阵地争夺战，迫使敌人暂时把强攻停下来。敌人转为对我进行围困，分路从司庄以北向东南迁回运动，分割包围我徐楼、麦仁店。徐楼北面敌军，猛攻我师特务连阵地，企图分割围歼我特务连。麦仁店一营和徐楼八连用火力侧援特务连·但敌人火力太猛，敌我力量悬殊，特务连伤亡很大，经过激烈争夺阵地终于被突破，特务连后撤到师指挥所，敌人占领了特务连阵地后.即大规模向徐楼西面迂回。但敌人还没有摸透我徐楼兵力，加上田里高梁、玉米巳长高，虽然炮火很猛，步兵进展缓慢.
11时左右，敌人经徐楼西侧向南面的八十五团后面迂回，徐楼以西和西北方向战斗十分激烈，八十六团阵地已部分被敌人突破了，我与师前指电话中断，通讯人员也不能往来。但我一营仍坚守司庄一线，坚持战斗在敌人的心脏里.考虑到后面徐楼八连守备力量不足.如果万一徐楼被敌人夺去，那就十分危险.我果断决定放弃麦仁店和司庄，把一营部队全部集中到徐楼固守.徐楼这个村庄有10多户人家.很分敲，前面有自然沟，可防坦克，易守难攻.地形对我比较有利.而且与南面八十五团比较靠近.于是一营和八连四面布防筑阵，营连领导分头指挥防守。战斗间隙.政工干部分头进行战时政治动员，简要说明这一仗的任务和意义及有利条件.要部队克眼困难.坚决阻击敌人北上，为解放开封立功.敌人虽是国民党“五大主力”之一的整编第十一师.但前面一仗巳被我们打败，士气不高。我全体指战员任务明确.士气高昂，以必胜的信念严阵以待。
13时左右.敌人以强大兵力四面向我发起总攻，重点在东面突击。先是用猛烈的密集炮火把徐楼房屋摧毁，接着就是用几辆坦克掩护步兵向我突击战斗非常激烈。眼看敌人从东面就要突破进来·我部队组织火力顽强反击，坚决守住阵地。我顶备队及时投入战斗，给敌人以很大杀伤。经过大约1个小时的徽战，敌人在我阵地前尸横遍野，狼狈溃退。
但是徐楼仍在敌人四面包围之中战斗仍在继续，形势还十分严重。15时左右南面八十五团和正面战线的部队战斗非常激烈，八十六团阵地己被敌人突破.这时我徐楼还处在战斗中，战士们一面监视敌人，一面加紧修筑工事。部队经过一夜急行军.进入阵地后又经过了一天紧张战斗·每个人还没有吃一口饭·喝一口水，随身所带的弹药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干部战士尽管十分疲劳，但仍然精神抖擞，许多伤员都忍住剧痛坚持不下火线，紧紧盯着阵地前的敌人。
16时左右，敌人又向我发起第三次进攻，炮声展天，坦克隆隆火力更猛。我指战员严阵以待，一面在战燎里尽量避开敌人的炮弹以减少伤亡，一面上好刺刀，拉开手榴弹盖、把导火索环串在食指上.在这个关键时刻，大家万众一心，团结对敌，坚决服从命令听指挥.虽然找们是孤军在敌人重重包围中作战，干部战士都明白上级的意图和自己的处境，从睡个指战员的面容上不难看出，有上级指挥员和自己在一起.就有胆量和信心.所以面对恶劣情况.他们都热练地运用战术、机动灵活地和敌人战斗有效地保存自己消灭敌人。
敌人的第三次攻势虽然很猛，但因一、二次进攻受挫，伤亡惨重，这次只是用猛烈的炮火、机枪扫射.步兵始终没有限上来。这时，从八十六团阵地突破的敌人巳深入我徐楼以西，把我们撇在后面。我们不知道师部和团部的情况，上级也不知道徐楼的情况，上下都非常隽急。
后来了解到，当时我八十七团团长杨德隆同志、政委宫愚公同志、副团长雷英夫同志听到徐楼方向战斗激烈.但电话早巳中断，通讯人员又不能前去联络，都很着急。打电话请示师前指，师前指也没有掌握情况。肖锋师长说，八十五团突围到第二线阻击敌人了。但八十七团一营还在敌人围困中孤军作战，无法告诉他们突围，如果出不来，损失就大了。现在各部队正面阻击都打得很紧，无法去接应一营.在这万分危急之际，杨德隆团长请示肖师长、决定从正面抽二营一部分由他亲自率领前去授救。肖师长同意了，由师里统一调整一下兵力.抽调了二营两个连，再带上团部几个参谋和通讯班前去。因正面无法通过，就从东南方向绕道打进去，想把一营救出来，结果路上遇到敌人展开激战.敌人兵力过大部队，虽然打得很勇敢，终因寡不敌众，无法打进去部队受到了一些损失.团长杨德隆同志壮烈牺牲了。
17时左右，王参谋告诉我说.八十五团方向厮杀声很大，是不是被敌人突破了?我站出战壕用望远镜一望.果然见八十五团阵地全被敌人占领了，敌人大概有几个团的兵力，乱哄哄地分数十路，在坦克大炮的掩护下，像潮水一样向西猛进。看样子八十五团已向西突围了，我想八十五团是不可能自己决定突围的，如果师前指有命令叫他们撤退，怎会不同时给我们送命令?也许是联络不通或送信人栖牲了。可我们这时既不能请示，也不能等待，因为我想八十五团突围后，徐楼阵地就更加暴露，形势更加严重，时不宜迟，我叫王参谋通知田营长，立即准备突围。田营长马上把情况告诉各连利用当时夭色昏暗摆脱敌人，部队迅速向西南角隐蔽撤出。营长田德昌同志亲自在前组织指挥，我带八连在后面掩护，一营很快突围出去，幸好有青纱帐，外面敌人没有发觉。但等到八连突围时.敌人发觉我们的行动，像潮水一样涌进村来.八连用猛烈的火力阻击敌人.眼看一营已向西全部撤出.可是我和八连等人员巳不能跟在一营后面突围了。因为敌人在我们正面加强了火力部队不断增加，拼命用火力截击，后面进村的敌人也冲上来了。这时八连再加其他人员不足200人，如果继续跟在一营后面强行突围肯定伤亡很大.为摆脱困境，只有迅速回头向东南方向在敌人的侧冀寻路突围。幸好上蔡这个地方四周全是青纱帐·经敌我双方一天的炮击战场上黄沙滚滚，遮天蔽日，才17时光景就像黄昏一样，敌我双方士兵身上都沾了一层厚厚的黄沙.衣服和大地成了一个颜色，以至于同敌人只相距几十米，敌人都没有认出我们。加上有青纱帐的掩护.我们插到猛向西进的敌军大部队之间，在那天昏地暗之时他们只顾猛向西迫.各部建制也很乱，根本没有想到我们会夹在他们中间。
我们在突围时无意中利用了敌人这个弱点摆脱了敌人内外合围.可是我们原来的阵地上还打得很激烈，估计是敌人自己和自己打起来了，我们走出青纱帐，接近南面敌军时.前面战士向敌人射击，敌人误认为我们是他们自己人，大骂我们为什么打自己人，叫我们不要开抢。我八连指挥员机智地停止了射击，大胆地穿插到敌人队列之间跟着向西走去.就这徉我们突围出来。但是我们阵地上还有100多名未能带出来的伤员和烈士.有些重伤员因得不到及时抢救而光荣栖牲。我们走了几里路，快接近西面自己部队时，天已昏暗.这时，敌人忙向北向西进入阵地和我军作战为摆脱敌人，我们又向西南走去然后再折向北.终于找到了我们的团部。
这时已是19时左右我们正面部队固守阵地继续同敌作战.政委宫愚公同志、副团长雷英夫同志一见到我们回来，紧紧握着我的手，含着热泪说好险呀，我们耽心你们出不来了。部队情况怎么样?”我回答说“还好.除了一些伤兵和烈士无法带出来外，其余都突围出来了.”我又问他一营回来了没有，他说回来了，到西面分散休息去了。政委问我:“杨团长呢？他带二营去接你们了”我说“没见到。”
接着，政委拿起电话机给肖师长打电话，报告我和一营回来了，肖师长在电话里激动地说:“好.先让他们休息.我马上就来看他们”，不到半小时，肖师长带着随身参谋和警卫人员就来了，一见到我就紧紧握手。他说‘大部队突围后，你们那里战斗还很紧张.耽心你们出不来了。好了，先叫部队分散休息、弄点饭吃、烧点水喝。”
正在这时，二营营长殷云和同志来电话说，跟杨团长去接一营的部队打不进去，有些伤亡，已退回来，杨团长牺牲了。听到这一不幸的消息，肖师长和我们心情都十分沉痛。我和杨德隆同志相识，是在1942年新四军新埔党校学习的时候，我们俩是同学。1947年他调来十纵八十七团.我们又是一个团里的战友.杨德隆同志是经过长征的老红军，他作战勇敢，和官兵仃成一片，在干部战士中享有很高的威信.他对革命事业忠心耿耿，是找团的好领导，党的好干部.他的牺牲，激起丁全团指战员对敌人的无比仇恨。战斗后，我们派民运股长李俊海同志带工作队在上蔡城找到了杨德隆同志的遗体，把杨德隆同志和其他烈士一起葬入上蔡城北部坟场，举行了安葬仪式。大家默默地向烈士们告别:同志们，安息吧，我们将战斗到全中国解放!
18日，我纵除留小部兵力在原地骚扰、监视敌行动外.主力转至第二线阵地严阵以待，坚决拖住敌整编十一师。19日晨，敌酋胡琏见势不妙.为避免全军被歼.迅速收缩汝南方向。我十纵与兄弟纵队粉碎了敌人北援开封的企图，取得了上蔡阻击战的胜利、为我陈唐兵团于22日胜利攻克开封、歼敌3万余人作出了重大贡献。
作者简介：李云诚，湖甫省双峰县人1917年生，1935年参加革命.1936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时期历任排长、指导员、营长、团政治处主任、华野十纵八十七团副政委兼主任、第二十八军二四八团、二五O团政委.建国后，曾任军分区政委、总后分部政委、福建省建设兵团副政委、福州军区后助部副政委。1984年离职休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