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住家不远的山边，有一处无人居住的单层民房，房间都已搬空，一侧的樟树很是高大，枝繁叶茂。

散步时，我常常逛到废弃的民房，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探视一番，在樟树的绿荫下驻足欣赏一会，偶尔还用手机拍几张照片。

房子单门独户，坐北朝南，光照充沛，多少人的梦寐以求，却不知道户主为什么弃之不顾。

直到有一天，在山边种菜的老农，见我频频光顾那里，尤其日落时分还在瞎逛，终于忍不住告诉我：那棵樟树吊死过人，一个年轻女人，几年前的事情了。

有月亮的晚上，你往樟树那里看，可以见到那女人在树梢头望月亮。

这可把我吓坏了。

苦情不散，魂游月下！老农肯定唬人。

民间有这样的说法：经过不干净的树下，吊死的女鬼会“讨替代”。

我再不敢往那条路走了。不久，开始做怪梦。

美国诗人瓦尔特·惠特曼的散文集《典型的日子》里，认为“人类的怪癖之一”，就是“似乎有什么陌生的东西可能潜伏在那些灌木丛中，或是僻静的地方。……一定存在着某种有生命的看不见的存在。”

樟树下“看不见的存在”，一个模糊的存在，俨然就是感觉的影子，开始闯进我的梦境。

梦里，那个“看不见的存在”，浑然一个拥有我躯壳的怪物，跟庄周梦蝶一样，我耶？鬼耶？梦兆这玩意，心诚笃信则灵，我是信还是不信？

据传，朱熹老夫子在灯下写作《无鬼论》时，一“鬼”跳将出来，与朱老夫子展开一番论辩。

朱老夫子拗不过“鬼”的哀求，在《无鬼论》题目之下，写下“信者有，不信者无”七个字。

我当然不信。但是每逢凄风淅沥，总觉得窗外蹀躞着愀愀唧唧，雨耶？鬼耶？

至于山边那处废弃民房，我是绝无胆量去闲逛，甚至连瞅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还是老老实实遵从孔夫子训诫：“敬鬼神而远之。”

天不收，地不管，无拘无束，那女鬼倒是逍遥自在。我悻悻低下头，远离引发高度联想的那条山路。

现代化也好，信息化也好，城市化也好，刻在我们原始基因的“看不见的存在”，又怎么能化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