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红二方面军的重要领导人,贺龙和萧克对于夏曦这个人的评价却有着很大的不同。
萧克评价夏曦,比较强调夏曦好的一面。他认为,夏曦的一生,是“两头好,中间错”。他在湘鄂西苏区所犯的错误,是在王明路线下的产物,“因此,在批判他的错误的时候,不能过分强调个人责任。”(《肖克回忆录》)
而贺龙评价夏曦,则认为他对湘鄂西苏区的失败“应负重大的责任”,在夏曦的领导下,湘鄂西苏区被弄得互相猜疑、互不信赖、各存戒心,“结果我们的政权削弱了,根据地缩小了,军队战斗力降低了,党组织涣散了。”
据贺龙回忆,自己都差点变成夏曦的枪下亡魂,当时夏曦顶着“钦差大臣”的帽子进入湘鄂西,搞得风声鹤唳,人人自危,最后“他们开始在我身上打主意了,我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并确实掌握了一些情况后,不得不采取自卫的措施。”
当时贺龙本来拥有湘鄂西武装力量的指挥权,但夏曦假借党委的名义夺走了部队的指挥权,贺龙只能服从命令,但也十分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于是他挑选了大约一个营的精干战士,加以整编,归他直接指挥,并把这个营部署在他的驻地周围,以应付突然的事变。
如果不是不久后,任弼时、萧克率领红6军团来到湘鄂西,贺龙和夏曦的这种对峙局面恐怕有可能会发展到非常危险的地步。
夏曦何许人也?1920年10月,毛主席在湖南创建社会主义青年团的时候,夏曦时第一批入团的成员,他还和毛主席、蔡和森、邓中夏、李维汉等人一起领导过工人运动、学生运动以及统一战线工作。
后来毛主席去了广东工作,夏曦留在湖南活动,成了湖南党组织的主要领导人之一。在第一次国共合作期间,夏曦还曾和毛主席一起,当选国民党中央候补委员,并在我党的“五大”上,被选举为中央委员。
一个重大的转折点发生在“五大”结束后的几天。1927年5月21日,国军将领许克祥率领军队破坏了湖南总工会、省农民协会、农民讲习所等革命机关,捕杀我党党员和革命群众100多人,将长沙变成了一座白色恐怖之城,我党在湖南多年来发展起来的党组织和革命力量遭到了致命的打击。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马日事变”。
据李维汉回忆,在马日事变当天,夏曦在未向党组织请示的情况下不辞而别,留了一张字条,说自己去武汉中央报告工作去了。
在这之后,夏曦参加了南昌起义,起义结束后,他在组织的掩护下前往莫斯科,进入中山大学特别班学习,当时夏曦的同窗有董必武、徐特立、何叔衡、林伯渠等人。
1928年6月,在距离蒋介石发动“四一二政变”一年多后,我党的“六大”在莫斯科召开,不同于“五大”上夏曦当选中央委员,这次他最终无缘新一届的中央委员会。
在中山大学学习期间,夏曦结识了王明这位对他影响深远的人。据杨尚昆回忆:“夏曦开始还和王明作斗争,但后来王明一伙攻他,把他压服了。”
“被压服”的夏曦于是就成了“二十八个半布尔什维克”中的一位,也成了王明路线忠实的践行者。
1930年,在通过重重考验后,夏曦返回中国,并在1931年3月被任命为中央湘鄂西分局书记。湘鄂西分局负责领导湘鄂西一带党政机关,而湘鄂西在当时是仅次于中央苏区和鄂豫皖的第三大根据地,夏曦的权力之大可想而知。
很快,夏曦就在湘鄂西掀起了一场滔天巨浪,我们熟悉的柳直荀烈士,也就是毛主席《蝶恋花·答李淑一》中“我失骄杨君失柳,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的“柳”,就是在这一时期蒙冤而死的。此外还有著名的红军将领段德昌,段德昌是彭老总革命的领路人和入党介绍人,也是洪湖苏区最重要的创建者。
当年和夏曦一起共事的同志曾这样评价夏曦:“他看待事物时思想狭隘,过于简单,显然看到党内到处是敌人,好像全党只有他一个人是真正的布尔什维克。”
湘鄂西根据地在夏曦到来之前的鼎盛时期,曾掌握9个县,拥有370万人口,最多的时候拥有3万多人的武装力量。但在夏曦到来之后,任弼时同志率领红6军团到来之前,湘鄂西的红军人数已经降低到了3000多人,原先声名赫赫的红二军团也只好缩编成了红三军。
当年一位和夏曦、贺龙一起工作过的老将军曾说:“夏曦来到湘鄂西,实在没有什么成绩,不但没有成绩,还有很大的过失。”
1934年10月,德高望重的任弼时同志率领红六军团主力和红3军会师,不久后,在两支部队的联席会议上,任弼时、贺龙、关向应等同志就对夏曦的错误展开了批评。但这次会议由于是在行军的途中匆忙召开的,很多问题并没有得到彻底的解决。
一直到35年1月,大家才对这个问题进行了彻底的讨论,会上宣布撤销了夏曦的湘鄂西中央分局书记和军分会主席职务。为了维护部队的团结,萧克和王震主动邀请夏曦到红六军团担任政治部主任。
1936年,红六军团长征经过黔西,夏曦外出工作,在回来的路上过河时溺水身亡。萧克后来在回忆录中说:“他的牺牲,是党和红军的损失。”
而贺龙对于夏曦的死,则有着完全不同的观感,或者说还带有一些讽刺的意味。他40年代对师哲回忆起夏曦之死的时候是这样说的:“夏曦折腾的结果,就是自己变成了孤家寡人。在长征经过金沙江的时候,他失足落入水中,本来是可以救上来的,但谁也不愿去救他,他只好‘自我奋斗’,于是‘革命到底’去了。”
夏曦的死因一直以来都是有争议的,除了贺龙的说法外,还有军团保卫局工作人员袁福生的回忆,按照袁福生的说法,当时大家也想去救夏曦,但当时水流太急,战士们几次下水施救都没能成功,最后黄昏时分,大家才在下游找到了夏曦的尸体。
萧克所说的“他的牺牲,是党和红军的损失。”和贺龙所说的“他只好‘自我奋斗’,于是‘革命到底’去了。”这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两人作为红二方面军的重要领导者,对夏曦的评价却如此不同,原因倒也不难理解:
贺龙元帅亲眼见过、亲身经历过鼎盛时期的湘鄂西根据地,他为这块根据地的发展奉献了很大的力量,一度九死一生,所以充满了感情。看到自己开创的根据地被夏曦如此破坏,又亲身经历了身边无数同志的牺牲,乃至他自己都差点被搞掉。他心中有不满、愤怒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而萧克将军作为后来者,他并没有亲身经历过湘鄂西当年的种种事件,作为局外人评价起湘鄂西的人事来难免存在一些隔膜。而且,他后来所看到的、接触到的夏曦,是经过大家批评,被剥夺了职务后那个“老实”的夏曦,而不是当年那个占据着湘鄂西“一把手”高位、杀伐决断的夏曦。
人的面孔是会根据自己所处的环境而变化的,一个人在台上和台下,有权势时和失去权势时,所展现出来的差别,甚至会比他和另一个人的差别还要大。就好比“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知人论世,不应该忽略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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