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奥运会开幕式,有一幕引发了不小讨论。
在女歌手演唱的《马赛曲》中,十座金色女性雕像从塞纳河两畔缓缓升起。
这些女性身份各不相同。
她们是作家、探险家、教师、运动员、记者、女权斗士、法官……
但她们又都有着同一个身份:
人类历史上杰出的女性代表。
这一幕,是向历史中的伟大女性先驱致敬。
也让人们深切感受到来自女性的蓬勃力量。
其中,也包括了世界第一位女导演,爱丽丝·盖伊。
如果不是这次开幕式,应该有许多人根本就不会知道她的名字。
电影史上有这样一个著名的画面:
1907年,法国高蒙电影公司曾进行了一次音画同步的实验。
这段影像,记录下了有声电影的开端。
同时,也是电影史上最早的幕后花絮纪录片之一。
而画面中央,那个站在摄影机后的女性,正是爱丽丝·盖伊。
作为世界第一位女性导演,她的创作生涯与电影的诞生历程是完全一致的。
1895年,卢米埃尔兄弟在巴黎大咖啡馆用自己发明的电影放映机确定了电影的诞生日。
22岁的盖伊在观看了卢米埃尔兄弟的影片后,就产生了一个想法:
为什么不用这个「魔法」来讲一个故事呢?
几个月后,盖伊就拍摄了自己的第一部电影:《甘蓝仙子》。
讲述了一个仙女施法从甘蓝丛中收获了一个孩子。
这个电影就是世界上第一部有脚本的虚构类剧情片。
在1896年至1906年期间,盖伊是世界上唯一拍摄电影的女导演。
而且她身上的「第一名」不止一项。
她也是世界上首位女制片人。
彼时,美国甚至还没有「好莱坞」这个概念。
盖伊就在纽约成立了一家工作室Solax Studios,并于1912年为新泽西州的一个工作室投资了10万美元。
盖伊是首位在电影中使用跨种族的导演。
在她导演的《傻瓜和他的钱》中,所有演员都是非裔美国人。
她还是多种技术的先行者之一。
首次在电影中使用特写镜头、双重曝光、手工着色和同步声音等技术。
在思想观念的表达上,盖伊也是极其超前的。
1906年,有一部名为《女权主义的结果》的电影被学界认为是盖伊的作品。
片中,男性与女性的位置发生对调。
男人在家烧菜做饭,女人在外打斗拼搏。
据统计,盖伊一生拍过1000多部影片,绝对是电影史上不可被忽视的人物。
然而,她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被消失了。
1922年,身为合伙人的丈夫出轨,后与盖伊离婚。
盖伊被迫卖掉了她在工作室的股份后返回法国。
她的工作成果被公司高层夺去,再也没有拍过电影。
到了晚年,她写了一部自己的回忆录,可是直到去世也没有出版社愿意出版。
甚至连她的名字,也在许多电影史的书籍中被抹去。
如此伟大的一个女性,居然一度在影史上查无此人。
动画纪录片《寻找她们》中,创作者借由爱丽丝·盖伊说下这么一段话:
电影和啤酒一样,只有它在成为工业之前,人们才让那些爱好者和女性去碰这些。一旦它开始赚钱了,男人马上就跑来抢占市场接手了。
当电影成为产业,当电影内容成为理论学科之后,众多女性电影人的身影开始被隐去。
现在如果我们提起「印象派电影」,很多人会说:路易·德吕克是这一派别的开创者。
他们不会记得,与这位男士并驾齐驱的还有一位女性开拓者——
谢尔曼·杜拉克。
她也是「纯电影」理论的奠基人。
1911年,电影成为区别于传统戏剧的第七大艺术。
记者出身的杜拉克就在自己的一篇文章中写道:
电影,不是一种表现纯粹外在行为的艺术,而是用来展现灵魂中最微妙、细微的变化,展现内在生活。
简单来说,就是电影不应该像是舞台上的戏剧表演那般,展现人物的行为动作。
而是应该用不同的拍摄手法、镜头运用来表现人类内心的情感变化。
这一思想最典型的体现,就在她那部1923年的《微笑的布迪夫人》。
影片讲述了一个年轻女性陷入无爱婚姻的故事。
她利用慢镜头将时间「放大」,表现布迪夫人梦到和情人幽会时的愉悦。
还用快镜头将时间「缩小」,来表达布迪夫人在幻觉中企图杀死可恨丈夫的心情。
这是最早探讨妇女权利的影片之一。
杜拉克也因此开辟了用电影刻画心理的手法,启发了后世不少电影的创作。
另一位先锋女导演,叫梅雅·黛伦。
她还有一个别称:实验电影之母。
在现在人们熟知的很多实验电影中,大多充满了生殖阉割的焦虑感。
但在梅雅的电影中,少了扭曲与畸变,多了属于女性的灵动与流畅。
在《时间变形中的仪式》中,梅雅镜头中的演员凌空跳起,却被突然的停格静止了时间,变为了雕像,而过去与未来也在这一点汇合。
在《在陆地上》中,顺着树枝攀爬的梅雅竟闯入了一个宴会中。
两个完全不同的时空,就在这攀爬中奇妙地连接在一起。
在梅雅的手中,剪辑成了一种让时空可以变形扭转的工具。
梅雅的作品启发了后世不少大导演。
尤其是喜欢描绘梦境和精神世界的导演大卫·林奇,就曾说过自己是梅雅的粉丝。
有学者曾这般评价过梅雅:
玛雅就像是电影界的普罗米修斯,从好莱坞众神手中盗来火把,照亮那些不被众神认同的人们。
可即便有如此成就,提起先锋电影,还是鲜少有人知道梅雅·黛伦的名字。
说起法国电影,我们不能越过「新浪潮」不谈。
被誉为「新浪潮祖母」的阿涅斯·瓦尔达,比起前面我提到的几位女性导演来说,也许观感上要出名得多。
她的代表作也更出名。
《拾穗者》;
《天涯沦落女》;
《脸庞、村庄》……
只要是热爱电影的人们,都会看过她的电影。
她用戏谑、奇妙、色彩丰富的画面对社会进行独特展现,对于政治发出犀利表达。
同样,作为女权主义者。
她与波伏娃一同在《343位荡妇宣言》签字并拍摄《女人之声:我们的身体,我们的性》来争取夺回女性身体的自主权。
在瓦尔达身上有太多标签与画面值得人们铭记。
但谁又能想到,当「新浪潮祖母」回溯到法国新浪潮电影运动的那个当下,是被掩盖的。
尽管,26岁的瓦尔达的处女作《短角情事》就启发了电影大师伯格曼《假面》中经典的构图。
上:《短角情事》 下:《假面》
她早早就在《五至七时的克莱奥》中,就让电影时间与现实时间画上了等号,让观众切身与主角感受同步的时间流逝。
但在现实中,瓦尔达在当时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得到法国电影运动人士的认可。
她的处境与《阿涅斯的海滩》中的一幕形成互文:
画面中,围绕在瓦尔达一圈是戈达尔、特吕弗等一众新浪潮男性大师。
而处于画面中心的瓦达尔却闭着眼,竖起食指保持沉默。
她明明那么耀眼,却不能说、不能看,然后被周围的男性淹没。
还有一位女性导演不得不提——
香特尔·阿克曼。
她在女性电影领域中的成绩斐然,尤其是那部《让娜·迪尔曼》。
在这部电影中,阿克曼破格地使用固定机位记录了一位女性漫长且压抑的日常生活。
而按理来说应当作为「高潮」的谋杀,却在瞬间完成。
25岁的阿克曼用这种叛逆的方式告诉人们,真正的女性正在经历着什么。
同时,在这部电影外,阿克曼也身体力行地展现女性力量:
她的拍摄团队中80%的工作人员都是女性。
可是,当这部电影诞生47年后被《视与听》杂志评为影视第一的电影时,却被讽刺是「政治正确」。
在中国,同样有名字被湮没在历史长河中的女导演。
谢采贞,中国第一位女性导演。
1925年,谢采贞导演的《孤雏悲声》上映,影评人剑民在文章中写道:
是片(《孤雏悲声》)导演者,为谢采贞女士,国产影片,有女导演,盖自女士始。
这已经是有关她为数不多的文字记载。
谢采贞的名字从未正式记载于中国电影史之中,她电影的底片也早已遗失。
就连她本人的生卒年月都不详。
但我想,在那个年代,她能拿起导筒就值得我们记住她的名字。
伍锦霞,第一位好莱坞华人女导演。
21岁勇闯好莱坞,拍摄处女作《心恨》。
22岁来到香港,就拍摄一部女性意识极其浓郁的《民族女英雄》。
总穿着一身猎装或者西装的伍锦霞,最喜欢听别人叫她「霞哥」。
但可惜,如果没有魏时煜导演2013年的电影《金门银光梦》。
如若有人提起伍锦霞的名字,要么是看到当时媒体热衷于报道有关于她穿着和性向的花边新闻。
要么就是提起李小龙时,想起他三个月大时就出演的电影《金门女》,导演正是伍锦霞。
虽然已经说了这么多,可还有许许多多女电影人沉默历史当中不为人知。
时至今日,女导演们受到的关注越来越多。
但很多时候,她们受人们关注的点,依旧并非作为一名导演的能力水平与作品的优秀。
而是围绕在她们身边,电影之外的那些东西。
不只是电影,新闻、政治、科学等领域中存在着无数被消失的女性。
每当她们的名字被叫出来,总会有人将其看做拥有了名为「性别红利」的特权。
可实际上,历史就在那里,女性从未停下她们的脚步。
她们被记得从来不是什么享有特权。
而是她们的名字应当从人为书写的历史中被唤醒而已。
致敬这些“被遗忘者”!
《消失的她》是人生悲剧,但这里的景美得让人沉醉。
女性力量,生生不息!开幕式上的这一幕,让我们看到了女性的伟大!向这些杰出的女性先驱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