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
山林草木已被白雪覆盖,只见纷扬的大雪中,一只黄斑猛虎,正一步一步这儿走来。不时吼叫几声,瞪着一对绿莹莹的眼睛,虎视眈眈望着人。
更叫寒山吃惊的是:猛虎上坐着一个人,晃晃悠悠地非常舒服的样子。
见到这人,寒山不由大声叫了起来。
沙门不持戒,道士不服药。自古多少贤,尽在青山脚。
寒山看见一人骑虎而来,之所以发出惊叫,是因为此人实在行为怪异。只见他倒骑在猛虎身上,背对着寒山,看不见脸孔。
他一边骑着虎,一边还用葫芦壶在悠悠地喝酒,一口一口往嘴里灌。
寒山开头见到猛虎还有几分害怕,直到看见虎上骑着人,惧怕的心理也就消失了,只是好奇地望着来人。
“老朋友,别吃惊!雪天来访是故人。”
来人朗声地说了一句,就转过身来,跳下了虎,一瘸一拐向他走来。
只见对方是个跛子,身材萎缩,衣衫破烂,头戴一顶旧帽,仍掩盖不住一头乱髮。寒山一照面就惊奇不已,因为他就是丰干禅师。
更叫寒山吃惊的是丰干禅师一声令下:“去吧!”
那凶猛异常的黄斑虎,顷刻乖乖地窜入山林中去。丰禅师跟着寒山就走进了山洞。
洞里正烧着熊的火,丰干禅师往火堆边一坐,冻僵的双手往火上一烤,搓了搓说:“我同你与雪结缘。大前年在成阳,你在风雪中救起我,施舍我一粥一饭。今天我在大雪天来看你,重叙旧谊,再续前缘。”
寒山感到十分奇怪,惊讶地问:“禅师怎么知道我住在这深山里?”
禅师不忙回答,先对着葫芦喝了几又酒,才哈哈一笑说:“我早知你来天台已近一年,而且入山后,锺离明已易名为寒山。”
寒山大骇,急忙问道:“禅师,这你怎么知晓?”
丰干禅师讳莫如深地一笑,“我知道你科举不中,曾想去边塞抵御胡人;也知道你履遭挫折,失意后曾遍游大河上下、长江南北….直到峨帽金顶的一轮佛光,才使你大彻大悟,决心按照我的话来天台,是吧?”
“正是,正是!”寒山除了惊叹,只有连连点头,“禅师,我这一切,你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你我都有相同的出身和经历,怎能不心灵相通呢?”
“我和禅师相同?”寒山一听之后大为惶惑不安。“不不,我怎能和禅师相提并论…不过,听禅师口音,也是西北长安一带人士。”
“唉!不提前尘,也英追来世。”丰干禅师把酒葫芦往寒山身前一递,“还是喝酒吧,今天我上寒岩来看望你,就是请你喝酒,以答谢你一饭之恩。”
“禅师见笑了,区区小事,你何必挂齿呢?”
“有的人万贯家财,却不肯施捨一分一文;乞儿饿汉,却能为同伙解衣分饼相助。来来,喝,今天我俩要喝个痛快。”
两人就凑着葫芦,你一口、我一口地对饮起来。
“寒山,你来天台已有一年,为何不来找我?”
“我不知禅师人在天台,还以为你浪迹天涯,难以寻访。”
“哈哈,”丰千拊掌大笑道:“天台人哪个不知晓倒骑虎的丰干,你只要一问就知道,他们都骂我是疯癫和尚….”
“我一来就上了赤城山。青云道长要收我为道徒,教我炼丹修道。因此,我就不敢来国清寺找你,怕佛门和道家相冲。”
寒山讲出了内心的顾虑,希求丰干禅师的谅解。谁知丰干听了毫不在意,大大咧咧地说:“佛门博大,能容天下一切人。照理说佛道并非水火不相容。但像青云这等人怎能号称道长?他妄称得天师眞传,这种道徒只会误人误己,欺人也自欺。眞要放入丹炉中一炼,是铅是金,自然分明。”
聆听了丰干一席话,寒山心中自然分明。他急忙向丰干禅师请教:“请问禅师,要学佛理,从何入门?”
丰干禅师一笑:“随缘。”
“随缘?”寒山不解,“只有两个字?”
“对,就此两个字。”丰干禅师肯定地说:“这就是佛理的人门之道,凭这把论匙,你就能进入佛门大殿,随缘而成。”
“弟子愚蒙,不得详解。”寒山急了,殷殷地恳求,“请禅师再加点拨,以指点迷津。”
“好吧,”丰干又连喝了好几口酒,才说:“砂石是不能煮成熟饭的,只有米才可能。修行不在乎身,而在乎心;佛不在外,在我心中。在佛祖面前,人人是平等的。只要你真心向佛,自审思想,不必拘泥坐禅修行,更不用同闲人竞争。”
这几句话,确如同在寒山心海燃起一盏明灯。他一边回味着丰干的话,一边喃喃地说:“这么说,我不必在这寒严石洞里坐禅炼丹了?”
“对极!对极!”丰干爽朗地大笑。“你想苦心炼丹,还不如采集草药,济世救人。”
说着、说着,他就放声高吟起来了:
坐卧常携酒一壶,不教双眼识皇都,
乾坤许大无名姓,疏散人中一丈夫。
这一晚,丰干就睡在寒岩的山洞里,把禅宗的佛理细细地向寒山讲解。直至晨光透进山洞,百鸟在山野啼鸣,两人都毫无倦意。
明日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