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妈，我同意你之前的要求，出国陪你生活。”
陆清月握着手机站在空荡的房里，终于说出这句话。
电话里，陆母语气欣慰：“你想通了就好，你现在也长大了，总跟顾时昭住在一起也不像话，你等妈妈忙完手头的事，一个月之后，亲自来接你。”
挂了电话，陆清月坐在沙发上，缓缓闭上眼，任由黑暗淹没自己。
顾时昭，一个月后，我就会彻底离开你的生活了，你应该很开心吧？
寂静的黑暗中，回忆却蜂拥而至。
她的母亲和顾时昭的父亲是二婚，顾时昭大她五岁，两人是名义上的兄妹。
十年前，顾父因为公司负债不堪压力跳海自杀，她母亲留下了所有积蓄，在一个雨夜走的无声无息。
那一年，顾时昭18岁，她13岁。
顾时昭是个很温柔的人，他没有责怪陆母一走了之，更没有放弃陆清月，一直尽职尽责的扮演着哥哥的角色。
十年，他凭借顾父生前留下的人脉和陆母的那笔钱重振顾氏，如今已是行业领头羊的存在。
十年，他从青葱少年长成俊朗成熟的男人，身边追求者无数，却片叶不沾身。
十年，他用心的浇灌着陆清月这朵幼苗，让她长成了京都有名的人间富贵花。
可一切美好，都在三年前戛然而止。
三年前，陆清月的十八岁生日，她鼓足勇气，在顾家别墅的天台上跟顾时昭告白了。
“顾时昭，我喜欢你，我想做你的妻子！”
那一天，顾时昭向来温柔的神色骤变，他声音凛冽。
“陆清月，你疯了！我们是兄妹！”
“我不在乎，你要是害怕别人说什么，我可以一辈子不出门，只要在你身边就行。”
“陆清月，我警告你，这样的话以后不准再说，简直……不知廉耻！”
“顾时昭，如果喜欢你是不知廉耻，那就不知好了，我们同在一个户口本上，你这辈子都甩不掉我。”
想到这里，陆清月只觉得眼眶发热。
顾时昭确实甩不掉她，却不代表他不能选择别人。
从来不近女色的顾时昭，在她告白的一个星期后就爆出了绯闻。
那些在他身边出现的女人，短则三个月，多则半年，总是来了又走，走了又换。
直到一个星期前，顾时昭带回来一个女人，他说：“这是陈安安，也是你未来的嫂子，我们要结婚了。”
顾时昭哪怕在外面玩的再花，也从没有带人回来过，更遑论这么郑重其事的让她叫‘嫂子。’
后来，她认真看着顾时昭：“顾时昭，你是真的喜欢她吗？”
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底酸涩的发苦。
就在她期待顾时昭只是为了让自己死心的时候，顾时昭开口了。
“我都把她带去爸的墓前磕头了，你说呢？”
那一刻，陆清月知道，顾时昭动了真心。
而她，也在这场爱情的追逐战里，输的彻底。
就在顾时昭跟她坦白心声的第二天，消失十年的母亲也给她发来了信息。
“清月，抱歉这么久才联系你，妈妈现在已经在国外站稳了脚跟，你愿意来陪妈妈吗？”
那天，陆清月没有回这条信息，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才能割舍掉顾时昭。
可就在今天早上，陆清月看见顾氏集团的官网上公布了一则消息。
顾时昭和陈安安的喜讯。
挂在官网置顶上，刺目至极。
直到这一刻，陆清月才彻底明白，顾时昭永永远远，不可能属于自己了。
而她也不该继续存在在他的生命里，徒增厌烦。
第2章
玄关处突然传来响动。
一阵唇舌交缠的暧昧声彻底打断了陆清月的回忆。
陆清月下意识转头，却刚好看见顾时昭将陈安安压在墙上尽情掠夺。
他锋利的下颌线就像一把刀狠狠扎进她的心脏。
陆清月豁然起身，却因为没有开灯而撞到茶几，顿时发出一声闷哼。
这声音也打断了正意乱情迷的两人，顾时昭将陈安安往怀里一护，按开了灯。
看着陆清月惨白的脸色，顾时昭有些薄怒：“在家怎么也不知道开灯。”
陆清月低下头：“对不起，我这就回房间。”
就在她转身时，却被顾时昭喊住：“等等。”
陆清月像是提线木偶般停下脚步，然后，她听见顾时昭的声音。
“我让特助来接你，今晚你去格鲁酒店住。”
陆清月心里一震，回头看他：“你要赶我走？”
顾时昭眼里还有未消散的情欲，他看着陆清月，面无表情的开口：“你已经长大了。”
莫名的，陆清月就懂了顾时昭的意思。
因为她也是个成年人了，所以不该在这个家里听他跟陈安安的活春宫。
一瞬间，莫名的羞耻和无措席卷了她。
陆清月将视线从两人身上挪开，低低开口：“好。”
很快，顾时昭的特助苏谅就开着迈巴赫赶到别墅门口。
“陆小姐，我来接您。”
陆清月什么都没说，跟苏谅走了出去。
坐上车后，苏谅笑呵呵的：“陆小姐，咱们顾总也算是铁树开花了，几个跟老顾总交情好的老股东有时候还念叨他的婚事，没想到念着念着顾总就要结婚了。”
陆清月沉默的看着后视镜里越缩越小的别墅，眼前闪过的却是刚刚纠缠在一起的两人。
顾时昭向来清冷自持，她从来没见过他那副情绪失控的模样。
其实他对陈安安的喜欢，比所有人看到的还要多吧。
陆清月扯了扯唇角，这样也很好，顾时昭终于找到了他一生一世的幸福。
苏谅见她不说话，却会错了意，他劝道：“陆小姐你放心，就算顾总结婚了，你是他妹妹这件事也不会变的。”
妹妹两个字重重压在陆清月心头，让她一瞬恍惚。
半晌，她才缓缓出声：“是啊，这一点，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一辈子长长短短谁也说不准，可她和顾时昭的关系，却被钉死在兄妹这两个字上。
格鲁酒店是顾氏旗下唯一一家七星级酒店，顾时昭作为顾氏的掌权人，在这里拥有一个总统套房，没有他的吩咐，谁也没资格入住这个房间。
陆清月踏进房间，看着落地窗外的夜景，却莫名想起顾时昭第一次带她来这里的场景。
那一天，是顾时昭让顾氏重回巅峰的日子，他难得这么高兴，也多喝了两杯酒。
那天晚上，他就带着自己站在这面落地窗前，脚下就是璀璨的夜景。
他说：“清月，我以后有能力给你最好的生活了。”
那时十七岁的陆清月乖乖站在他身后，看的不是夜景，而是意气风发的顾时昭。
这世上除了她自己，没有第二个人知道，那天晚上她偷溜进了顾时昭的房间，在他手背上虔诚落下一个吻。
“顾时昭，对我来说，无论贫穷富贵，只要你在，就是最好的生活。”
十七岁青春懵懂的真心，在这个寒夜，在陆清月第二次站在这面落地窗前时，碎成飞灰。
第3章
这一夜，陆清月总是半梦半醒的，睡的疲惫至极。
第二天，陆清月接到苏谅的电话。
“陆小姐，顾总让我来接您回去。”
陆清月看了眼房间里的钟表，上午九点整。
顾时昭通常都是八点半到公司，这里离顾氏差不多半个小时车程，他手下人倒是跟他一样准时准点。
陆清月应了一声：“好，我马上下来。”
回到家后，陆清月还没进门，苏谅又开口了：“对了，顾总说，这张卡给您，用作补偿。”
陆清月蹙眉：“补偿？”
顾时昭向来言简意赅，苏谅也解释不了更多。
陆清月没多问，接过卡走进了别墅。
等回到自己房间，她才算知道顾时昭说的补偿是什么意思。
他允许陈安安进了自己的房间，也允许陈安安动了自己的东西。
看着一片狼藉的化妆台，陆清月心里却连气都生不起来。
从13岁到23岁，她拥有的一切都是顾时昭给的，真要算起来，她怎么还都还不清。
就在陆清月怔愣时，顾时昭的电话打了进来。
“卡收到了，昨晚安安没带必需品，就借用了一下你的。”
陆清月默了片刻，才开口：“没关系，她以后会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想用什么是她的权利。”
她这么善解人意，倒让顾时昭停顿了两秒。
顾时昭淡淡开口：“你能想清楚就最好，对了，这段时间我不回来，你有事的话直接找苏谅。”
顾时昭依旧像从前那样跟她说自己回不回来，但陆清月却不会再没问他要去干什么了。
她轻声应道：“好。”
顾时昭也没多说，直接切断了通话。
陆清月轻轻吐出一口气，然后开始拉开抽屉，将顾时昭给的那张卡放了进去。
抽屉里琳琅满目的全是顾时昭送过自己的东西。
大到宝石小到戒指，林林总总一共十来样，顾时昭给自己的从来都是他能力范围内最好的。
自从两个人相依为命开始，每一年生日顾时昭都会为她准备礼物。
他说：“就算你不姓顾，我也要让所有人知道你是顾家的小公主，我不会让任何人看轻你。”
但自从她十八岁告白那一年之后，顾时昭再没有送过她任何东西。
只有每个月六位数的生活费，从来都按时打在她账上。
想到这里，陆清月只觉得涩然。
她太了解顾时昭了。
不送礼物是要斩掉自己对他的妄念，按时打钱是履行他对自己作为兄长的义务。
这世上，恐怕没有比顾时昭更理智清醒的人。
他将一切都分的泾渭分明，爱情和亲情更是如此。
门铃声打断了陆清月的思绪。
她拉开大门，熟悉的奢侈品销售就站在门口笑的灿烂。
“陆小姐，这是顾总吩咐我们送来的当季新品，您过目一下。”
陆清月愣了一会，不由看向他们推车上的各种衣物和裙子。
一贯的昂贵精致，但不是她的风格。
陆清月还没反应过来，一辆火红的保时捷918就停在别墅门口。
陈安安从车上走下，走到门口朝陆清月笑道：“这都是时昭非要买的，说是以后我住过来了也有衣服换，清月你不会介意吧？”
陆清月看着她，唇边扯开笑意，侧过了身子。
“嫂子，请进。”
顾时昭，你选定的人，哪怕再不好，我也会诚心诚意的请她入门。
喊她一声，嫂子。
第4章
陆清月的反应让陈安安一愣，但很快她就挂起笑意，招呼着人进门。
陆清月走到客厅坐下，看着她一副女主人的样子，心神微微摇曳。
奢侈品店员最会看人眼色，从前他们捧着的人是自己，而现在，因为顾时昭的重心转移，他们恨不得把陈安安供起来才好。
陆清月刚要收回视线，就听见陈安安开口：“清月你也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陆清月摇了摇头：“不用了。”
那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顾时昭对陈安安独有的爱意，她已经决定退出他们的生活，就不该再有任何牵扯了。
陈安安见她拒绝，也不继续纠缠，而是直接跟顾时昭打起了视频电话。
措不及防的，陆清月就这样暴露在顾时昭眼前。
她坐在一旁怔愣的模样也让顾时昭一愣。
半晌，顾时昭才开口：“安安没有太多奢侈品，你的那份，我过段时间给你补上。”
陆清月看着视频里他疲惫的神色，心里莫名闷了一下。
她站起身，直视着镜头，笑的乖顺：“哥，不用了，这些年你花在我身上的钱已经够多了，接下来，你就拼命赚钱给嫂子用就行。”
手机屏幕上，顾时昭听了这话，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淡淡道：“倒是懂事了很多。”
说完，他也不再关注陆清月，而是跟陈安安讨论起了这些奢侈品。
陆清月听着，这才知道顾时昭一个大忙人把这次送给陈安安的每一样东西都牢记在心，甚至如数家珍的跟陈安安说在什么场合可以采用哪种搭配……
他已经全然将陈安安纳入了未来的每一个角落。
陆清月不想再听下去，找准时机插了句话：“我出去找几个朋友玩玩。”
陈安安点了点头，顾时昭则是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没听到她这句话一般。
走出别墅，陆清月随意从车库里挑了辆车就出门了，顺便在手机里约了闺蜜林柠。
三人就在一家顶楼咖啡厅碰头。
走进包厢，一股暖意扑面而来，陆清月脱下身上的羽绒服，朝林柠笑笑：“难得这个天你愿意赴约。”
林柠摆摆手：“别说那么多虚的，陆清月你老实告诉我，你真要接受顾时昭那个未婚妻？”
陆清月脸上的笑意顿时淡了下去：“林柠，我不想提他们。”
林柠一瞪眼：“你不想提？那我倒要问问，那你喜欢顾时昭的那十年算什么？”
陆清月沉默许久，轻声开口：“算我一错再错。”
“你错哪了？当初你在学校受了欺负，是不是他红着眼冲到学校帮你出头？”
“大学时有人追你，是不是他亲自出面，说你还小不适合谈恋爱赶走了别人？”
“就连你要出国留学，也是他主动开口留下你的，明明是他把你困在他的方寸之内，现在却怪你越了界？这是哪门子道理！”
“林柠！”
陆清月骤然出声打断了她：“他身为哥哥，对我从来没有半点亏待。”
林柠看着她，一字一顿：“陆清月，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告诉我，你真的能把他当哥哥？”
包厢沉寂许久，才响起陆清月坚定的声音。
“能。”
2024年8月19号上午11点32分15秒。
陆清月决定，彻底放下顾时昭。
第5章
陆清月跟林柠在咖啡厅消磨一天，直到天色黑透才走出来。
林柠朝她挥挥手：“那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直接打我电话。”
陆清月笑着点头：“好。”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陆清月抿唇，拿出手机，上面干干净净，一条信息都没有。
曾经她一天能收到很多条顾时昭的信息，他会问自己在哪、跟谁在一起、准备什么时候回家、需不需要他来接……
但现在，顾时昭只怕巴不得自己不去打扰他和陈安安的二人世界。
陆清月深吸一口气，点开监控系统，连接到了家里的监控。
监控画面高清又快速，很快陈安安坐在沙发上的身影就映入眼帘。
陆清月看着她身上穿的睡衣，不由一顿。
那是跟顾时昭的同款纯手工定制。
陆清月没看陈安安在干什么，切断了监控。
这一刻，陆清月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明明已经决定把顾时昭当哥哥，可要她跟陈安安同处一个屋檐下，她却还是做不到。
好在只有一个月时间很快就会到，她很快就会离开顾家。
想着，陆清月在手机上定了个酒店，直接打车报上了酒店的地址。
其实陈安安说的不对，她也没有被顾时昭养的很娇气。
有一段时间，顾氏出现了一点资金问题，顾时昭忙的焦头烂额，她都看在眼里，可惜当年她还小，帮不上什么忙，只能主动拒绝顾时昭给自己的生活费，还特意嘱咐苏谅不要告诉他。
那段时间顾时昭也像现在这样不回家，而她就住在学生宿舍，那里年久失修，白天有蟑螂，晚上有老鼠，她睡在床上，身上起了一身红疹，又痒又痛。
但好在，顾氏挺过来了，顾时昭也恢复了从前的矜贵。
这时，司机的声音将陆清月从回忆里拉出来：“小姐，到了。”
陆清月付了钱下车，走进了眼前的酒店。
就这样连着住了一个星期，顾时昭的电话终于打了进来。
陆清月看见他的名字时还怔了一下，才接起电话就听见顾时昭劈头盖脸的斥责。
“陆清月，你知不知道安安有多担心你？她打你电话打不通，自己熬了好几天实在找不到你才敢给我说这件事！”
“我不管你现在在哪里，马上给我回来！”
陆清月看了眼手机，并没有什么未接来电，但还没等她解释什么，顾时昭就挂了电话。
陆清月只能从酒店往别墅赶。
等她赶回别墅，刚进门就看见顾时昭抱着陈安安柔声安慰：“别担心，清月是个成年人了，就算她真的出了什么事也是我没有管教好她，没有人会怪你的。”
陈安安抬头正准备说话，却看见站在门口的陆清月，顿时站起身冲了过来。
“清月，你终于回来了，你怎么也不给时昭说一声，这一个星期我都不敢睡熟，一闭眼就是你出事的画面，你要是不习惯我在这里，我马上走，你以后别这样了……”
陆清月看着她没有眼泪的眼睛，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顾时昭大力扯进了书房。
书房是顾时昭常呆的地方，装修风格也偏冷肃，在这样的时刻，更显冰冷。
顾时昭冷声开口：“陆清月，我在其他地方给你物色房子，等装修好了，你就搬出去。”
陆清月张了张嘴，看着顾时昭像是挂了霜的一张脸，那句‘我根本没有接到陈安安的电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因为她知道，就算她解释了，顾时昭也不会相信半分。
陆清月沉默着，许久才轻声开口：“哥，谢谢你，不用了，我会自己找地方住。”
只有十来天，她就要离开了，实在不必顾时昭再费心费力。
可是顾时昭的下一句话将她狠狠钉在原地。
“晚上圈子里有个年轻人的聚会，我会让安安带你过去。”
陆清月抿唇，说是聚会，无非是各家后辈另类形式的相亲宴。
她定定看着顾时昭，缓缓牵起嘴角：“好。”
第6章
陆清月答应的如此爽快，倒让顾时昭多看了她一眼。
但也仅此而已。
顾时昭拉开门走了出去，陆清月木然跟上他，看着他揽过陈安安的肩膀。
“中午我带你去星空餐厅吃饭，顺便带你去做个造型，晚上有个宴会，你带清月去。”
陈安安脸色有些不安：“时昭，我没参加过这种宴会……”
顾时昭语气温柔，“放心，你是我的未婚妻，没人能欺负看轻你。”
熟悉的话语让陆清月不由抬头，很快，她嘴边又展开一抹笑意。
以顾时昭对陈安安的在意，确实也不会有人看轻她。
等两人出门后，陆清月起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离开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她得先收拾东西。
可走进房间后，入目所及的一切，都带着顾时昭的痕迹。
陆清月叹了口气，翻出了衣柜最内里的一个盒子。
那里面装着的是她亲生父亲的遗物。
一个小小的银质吊坠，因为年代久远已经有些发黑了。
要不是母亲的突然离开，她其实从来不属于这里吧。
整整十年，除了这个吊坠，她再也没有任何想带走的东西。
就在陆清月要合上盒子的时候，却看见盒子里，还有一只发黄的草编蚱蜢。
她愣了下，回忆里突然闪出她刚踏进顾家那天的场景。
那时顾时昭已经是个少年，没有想象中的厌恶，而是笑着递给她这个蚱蜢。
“妹妹，以后我就是你哥了。”
哥……其实顾时昭早就说的清清楚楚，他是哥哥。
是她太贪心，要的太多，才会让他们变成现在这样。
陆清月眨了下眼，合上盖子，将东西放回原处。
她不会，再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而另一边，星空餐厅里。
顾时昭坐在窗边，正看着远处的城市边际线出神，却听见陈安安提问。
“时昭，你让我带清月去那个聚会，是为了给她相亲吗？”
顾时昭皱眉：“你怎么会这么觉得？清月还小，不用急着嫁人。”
陈安安张了张嘴，却又听顾时昭说：“她就算一辈子不嫁人，顾家也养得起。”
陈安安愕然的看着他，但顾时昭没有多说的意思，只是随意摆弄着手边的刀叉，随口道：“与其操心她的婚事，不如想想你要去哪度蜜月。”
这句话安抚了陈安安，她脸上再度有了笑意。
很快就到了晚上，陆清月跟陈安安到了宴会现场。
场中，有眼色的人热络的打着招呼：“顾太，这边。”
陈安安脸色红红的，却还是挺直脊背走了过去。
陆清月则是留在原地，看着她从一开始的局促到后面的如鱼得水，突然有点欣赏她了。
宴会上一片欢声笑语，陆清月站的有些累，转身朝着休息区走去。
可这时，宴会厅突然一片漆黑。
一秒寂静后，宴会厅各处都响起尖叫声。
陆清月咬了咬牙，摸黑朝着陈安安站的地方冲去。
可这时，一只宽大的手掌攥住她的手腕：“这里容易发生踩踏，快跟我出去。”
陆清月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沉木香水，蓦然一怔。
顾时昭。
可下一刻，她用力从他手掌挣脱。
“哥，我是清月，陈安安还在里面，你快去找她。”
第7章
陆清月说完这句话，就直接朝前，往门口走。
好在黑暗并没有持续太久，宴会厅再次灯火通明。
突如其来的亮光刺的陆清月下意识闭上了眼。
等她适应后睁眼时，就看见不远处的顾时昭将陈安安紧紧抱在怀里，脸上尽是后怕。
陆清月看着，心里竟然翻腾不起任何波澜。
顾时昭，就是这样，以后的路我自己走，而你只需要保护好你想保护的人。
宴会结束后的第一个周末，顾时昭破天荒的没有去公司。
陆清月走到客厅时，正看见顾时昭拿着一本册子，眉心紧蹙。
他听见声音抬起头来，看着陆清月若有所思道：“我准备跟安安先订婚，你是学设计的，看看哪种请柬样式更好？”
陆清月看着他递过来的册子愣了愣，随即接了过来。
她垂眸看着，轻声开口：“你们准备定在哪天？”
“我请人算了，这个月17号是个好日子。”
陆清月喉间紧了紧，17号，她离开的那天。
她眨了下眼，低声道：“你订婚，我离开，还真是个好日子。”
顾时昭看过来：“你说什么？”
陆清月抬眼，笑的真心：“我说那天真是个好日子，订婚戒指和场地都准备好了吗？有没有跟嫂子商量？”
不知为何，陆清月一口一个嫂子，叫的顾时昭有些不适应。
他摁了摁眉心，随意道：“她等会会过来，你不用操心。”
陆清月点头，手指点在一个请柬样式上：“我觉得这个最好。”
顾时昭看了一眼，点头道：“行，”
说着他顿了顿，继续开口：“清月，不管顾家有没有女主人，这里都是你的家，你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陆清月无声的笑了笑：“好。”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订婚前夕，陆清月接到了陆母的电话。
“清月，妈妈已经忙完了，你这边都准备好了吗？”
陆清月看着窗外，应了声：“嗯。”
“那我们明天见。”
“好。”
第二天，晨曦洒落窗沿时，陆清月也睁开了眼。
别墅里寂静一片，顾时昭和陈安安一早就赶去了酒店。
陆清月换好礼服，视线一寸寸扫过卧室、楼梯、客厅、直到大门处。
顾时昭的助理苏谅就等在那里。
陆清月笑了笑：“苏助理，走吧。”
订婚宴上，觥筹交错，在无数道贺声中，顾时昭携着陈安安入场。
陆清月捧着订婚戒指，站在红毯尽头，看着顾时昭一步步走向自己。
随着他的靠近，陆清月却觉得，那根缠绕了她跟顾时昭十年的那根线，终于断了。
当顾时昭和陈安安站定在陆清月面前时，她脸上露出最真挚的笑意，翻开了戒指盒。
“恭喜哥哥和嫂子终成眷属，愿二位永结同心，白首偕老。”
就在顾时昭拿起戒指的那一刻，她顺势退向幕后。
可她没有去后台休息室，而是推开了通往宴会厅外的偏门。
而在她身后，顾时昭温柔真挚的声音响起。
“陈安安女士，浮世万千，我庆幸与你相遇，我愿与你度过以后的每一个朝暮……”
此时，阳光透过那扇偏门，落在陆清月脸上。
她松手，门重重关上。
而后大步朝前走去，再无留恋。
第8章
一个月后，顾时昭和陈安安的蜜月旅行结束。
顾时昭回到顾氏处理近期积攒的工作，才忽然想起订婚宴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陆清月的消息。
他连头都没抬，和苏谅说：“给清月打个电话，让她晚上来家里吃饭。”
这一个月他不在，陆清月连个消息都没有，一定又跑到哪里疯玩了。
这么大了，她还是一点都不懂事。
苏谅拿着文件，犹犹豫豫：“顾总，这恐怕做不到……”
“怎么了？”顾时昭的头终于从文件中抬起。
他疑惑看向苏谅，却听见苏谅说：“陆小姐一个月前就去美国了。”
而且走的时候十分决绝，还让他不要告诉顾时昭。
苏谅虽然不是有意相瞒，但顾时昭确实是联系不上。
顾时昭一滞，眉心紧拧。
陆清月去了美国？
为什么她什么都没和自己说过？
顿了顿，顾时昭道：“我还是自己联系她吧。”
苏谅指了指一旁的柜子：“陆小姐给您留了封信。”
他说完，就脚底抹油逃走。
顾时昭的动作停顿了很久，才起身走向柜边。1
信封上已经有了薄薄的灰尘，看起来在这里放了很久。
顾时昭不知道为什么，拿起信封的手都觉得沉重。
他突然觉得，给自己留下这封信的陆清月，离自己已经非常遥远了。
不过是打开一封信，他却前所未有的紧张。
顾时昭以为，陆清月不告而别，至少会多留下点什么。
但打开信纸的一瞬间，他承认，他慌了。
【哥，祝你幸福。】
只有短短一句话，顾时昭却好像看到陆清月在自己眼前流泪的样子。
他以为，陆清月永远不会离开他。
可是这封信里短短的一句话，却像是她在向自己道别。
他拿着信封的手缓缓垂落在身侧，视线却莫名望向他的这间办公室。
这个办公室几乎所有的陈设，都是陆清月亲自挑选的。
他甚至还能记起陆清月在这里发生过的一点一滴。
但现在，她却悄无声息地走了……
顾时昭落寞了一刹，回过神来想拿手机给陆清月打电话。
却在拨出前犹豫了。
她或许只是想要出去玩一玩，又或者是厌倦了国内。
许久，他还是将手机放下。
算了，她要走，就走吧。
她长大了，也该有自己的天地了。
……
一年后，顾氏分公司落地北美，并完成天使轮融资。
顾时昭亲自前往纽约，和天使投资人见面。
会议约在对方公司，顾时昭跟着助理来到会议室。
他推开会议室的门，一眼看到里面一男一女两个投资人。
会议室内，女投资人一袭职业套装，干脆利落。
男投资人绕过桌子，走过来和他握手，友好道：“很高兴和你合作。”
顾时昭的目光却始终都落在女投资人身上。
女投资人丝毫不回避他的视线，笑容明媚，唇红齿白。
她坐在椅子上，开口时声音清丽，语气却并不友好。
“虽然这个项目一般，但因为是熟人，我才愿意投资的。”
顾时昭死死盯着对方，咬着牙道：“陆、清、月！”
第九章
陆清月笑容灿烂，像是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而他们之间从未有过感情上的恩怨。
她扬着眉，比以前自信了许多：“好久不见。”
“为什么是你？”
周既白见他直接忽略了自己，凑到跟前道：“还有我，我们是共同投资。”
顾时昭却还像是没听见似的，只盯着陆清月。
见状，陆清月也收起了笑容，慢慢严肃起来。
“是谁都可以。现在我们在说的是这次合作。”
她指了指旁边的空位：“能谈就坐下谈，不能谈，可以随时离开。”
顾时昭距离她不过三米，但仅仅只是一年没见，他觉得陆清月已经让他觉得陌生。
他紧抿着唇入座，不再发表自己的个人情绪。
几人沟通了彼此的需求后，周既白先离开会议室。
顾时昭盯着陆清月：“我想和你谈谈。”
陆清月整理面前的东西，头都没抬：“还有什么是刚才没说清楚的？”
“我们之间的问题。”
陆清月抬头看了他一眼，冷静中带着一丝抗拒：“我们之间？有什么问题？”
顾时昭哑然。
“我以为所有的事情，当时都已经妥善处理了，而且很清楚。”1
不，一点都不清楚。
当初她不告而别，从没说清楚。
顾时昭看着她整理完东西，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他才跟着来送客的助理走出公司。
回到车内，顾时昭在车里呆坐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原本以为，陆清月离开他，离开国内，只是去散心的。
他以为她来美国只是一时兴起，迟早还会回去的。
不曾想，她早就跳出了他所认为的那样。
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会无条件留在自己身边的妹妹了。
另一边，总裁办公室内。
陆清月从刚才起就安静着，一言不发。
周既白坐没坐样待在沙发里：“这么沉默，这是没想到自己还会春心萌动？”
陆清月抓起桌上的笔，用力扔向他。
周既白稳稳接住笔，笑起来：“这就生气了？”
“你够了。”
陆清月眉眼微微压低，心情看起来并不好。
周既白收起了那股子吊儿郎当，正色起来：“我们早就说好的。”
“我记得。”
陆清月语气平静，心情的波澜也已经的缓和下来。
她在决定投资之前，当然知道这是顾时昭的项目。
就算他们不投资，也自然会有别人投资。
但顾时昭的项目和其他人的项目不一样，那些项目里，还有她曾倾注过的心血。
陆清月也知道，一旦开始投资，她和顾时昭就会再次产生纠葛。
但比起项目，她想，她可以忍。
“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可以帮你。”
陆清月拒绝：“我还没到那种程度。”
现在她是甲方，顾时昭是乙方，她有什么不敢面对的？
现在只是天使轮，顾时昭往后在北美的每一步，都只会更加需要她。
周既白盯着她看了两秒，起身后将笔放回她桌上的笔筒中。
“当初你离开时的决心，才短短一年，希望不要就此打破。”
陆清月看着桌上那只笔出神。
是啊，当初离开时，她的决心。
绝不会因此就作废。
第十章
陆清月远比自己想象中要厉害。
她离开国内，在北美留下发展时，就展现出极强的投资能力。
周既白一开始只是打算邀她做合伙人。
两人一人负责资金，一人负责技术。
但没多久，陆清月就露了一手。
她的淘金能力，让她在华尔街迅速走红。
周既白曾经怀疑过无数次，但每一次，被她投资的眼光折服。
她投资的每一个项目，在短短一年内，都翻了将近百倍。
以至于周既白现在，唯陆清月马首是瞻。
陆清月爱上顾时昭时，只想嫁给他做他的妻子。
就算名义上过不去，她甚至愿意永远不出门。
可顾时昭狠狠拒绝了她，她对顾时昭所有的妄想，全部被打破。
她破釜沉舟，自割腿肉来到北美，没成想，在这里，她才是真的找到人生的意义。
陆清月现在的家里，满屏都是她投资的项目。
每一个项目的回报率，都塑造了一个崭新的她。
陆清月盯着墙壁上的‘资产’出神，周既白的电话打来。
她眨眨眼，摁下接听键。
“周六去不去凯特山庄放松一下？当度假了。”9
陆清月一下就听出他的别有目的：“还有谁要去？”
“啧。”周既白咂舌，“说得这么直白就没意思了。”
陆清月刚要拒绝，周既白继续说道：“酒！是酒！新开放的藏酒，错过这次，这辈子在其他地方可就喝不到了。”
周既白足够了解她，知道这样说她就会心动。
果不其然，不过数秒，陆清月就松了口：“几点？”
周既白声音顿时雀跃：“下午出发，中午我来接你。”
挂断电话，陆清月拉过帘布，将面前的‘战利品’全部遮挡起来。
她来北美一年，周既白无所不用其极地想要给她介绍对象。
无论她怎么说，怎么解释，他都觉得，她在顾时昭那里深受情伤。
必须要有人来拯救她。
可是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伤在哪里。
她也很清楚，自己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
但周既白的想法，好像从来不和她在同一条线上。
周六周既白接到她时，整个人都十分兴奋。
陆清月知道他没憋着好，都懒得问。
但即便她做了心理准备，到了山庄后，她也还是觉得自己做的准备不够多。
她原本以为，两到三个人，已经是极限。
却不想，两三个人只是自己的极限，而不是周既白的极限。
泳池边，对面坐着五个男人。
陆清月和他们面面相觑，礼貌打过招呼后，才将周既白拉到一边。
她压着情绪，面部表情虽然还看不出什么，但说话时已经咬牙切齿。
“想散伙你就直说。”
周既白仗着有外人在，陆清月不会对自己下狠手。
笑嘻嘻道：“这些人都是想来偷师的。”
“他们都在华尔街工作，在各大证券金融公司担任要职。”
“之前托人搭线，都说想和你聊聊，想知道你最近的预测。”
陆清月的投资毫无章法，但只要她投了，这个项目就算岌岌可危，也会在段时间内起死回生。
一开始外界还觉得这只是运气，后来逐渐发现，不能如此狭隘。
他们都想跟着陆清月投资，毕竟没人会和钱过不去。
陆清月抬脚，在周既白小腿上踢了一脚。
“这种事你都做得出来，之后想见我是不是还得收门票？”
这是把她当动物园的猴子了。
“怎么能这么说，他们个个都是青年才俊，要是你有看上的，不也是成就一段佳缘？”
周既白油腔滑调，气得陆清月翻白眼。
“我现在就要斩断和你的孽缘！”
第十一章
话落，陆清月转身就走。
却不料脚下一滑，直接掉进一旁的游泳池内。
扑通一声，下一秒，岸边的声音都比她闹出的动静更大。
周既白知道她会游泳，见状，像个损友般，在岸边捂着肚子狂笑。
另一边离泳池更近的男嘉宾，则是愣了半秒，就跟着扎进了水里。
一连两三个都跳了下去，像下饺子似的。
周既白笑得直不起腰。
陆清月被人从水中捞起来时，脸色黑如锅底。
尤其是看到周既白那副欠揍的样子，她恨不得把周既白摁进水池了淹一会儿解气。
她裹着别人送来的毛巾，狠狠瞪了周既白一眼，才去找前台拿自己的房卡。
陆清月洗完澡出来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不在，想打电话骂周既白一通都做不到。
她压着火，给前台打电话，让前台联系周既白，尽快来她房间一趟。
挂断电话不到一分钟，陆清月的房门就被人敲响。
她以为是周既白‘认罪’态度还算良好，来得够快，没多想就开了门。
然而当门打开，却发现门外根本就不是周既白。
而是前两天刚见过的顾时昭。
陆清月问罪的神情还在脸上，此刻染上一层错愕。
“你怎么在这儿？”
没等顾时昭回答，她又追问：“你怎么知道我的房间？”6
顾时昭有点无奈，道：“对我你也需要这么防备吗？”
陆清月将门推了推，把门打开的缝隙关小了点。
“这不好说，毕竟你也是个男人。”
新闻上杀人的不是男人就是女人，受害者不是女人就是男人。
就算他是顾时昭，她和他这么久没见，又怎么会知道顾时昭会变成什么样？
“你完全不用这样敌视我。”顾时昭有种妥协的无奈，语气都灌满了示弱。
“我只是看到你掉进泳池，来看看你。”
陆清月不为所动：“你现在看过了，我没事。”
她说着，就要关门，门外顾时昭的声音再度响起。
“那些人……”
他欲言又止，但陆清月看得出来，他想让她离那些人远一点。
至少，应该提防他们。
但提防与否都是她的事，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这样的态度让陆清月觉得有几分好笑，她冷冷笑着。
扶着门框，问他：“你来这里做什么？”
顾时昭来北美是为了工作，就算和他们的投资沟通结束，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能出来放松心情。
凯特山庄是出名的度假地，不可能会有人来这里谈工作。
顾时昭可不像是会自己出来散心的人。
她直愣愣盯着顾时昭，倒让顾时昭变得支支吾吾，不敢说了。
陆清月轻笑一声，直接将门关上。
顾时昭还是一点没变，即便她已经走出来这么久了，他也还是希望她能按照他的想法去做任何事。
而她却不能多过问他的事。
以前她爱他，什么都不觉得过分。
离开他后，她才知道自己和顾时昭从前的关系，从来算不上是健康。
他们之前总是不对等。
陆清月独自在房间待了许久，买了新衣服的周既白才姗姗来迟。
笑归笑，该做的事情他是一件不落。
他按照陆清月的尺码给她买了条价值不菲的裙子，放下时，眉毛都还上扬着。
“你猜我刚刚看到谁了？”
陆清月看到他八卦十足的表情，知道自己就算不说话，他也会完整说完整件事。
干脆就没开口，拿着裙子进了浴室。
按捺不住的周既白，立刻自说自话，接上自己的话茬。
隔着门窗，陆清月还能听到他八卦的语气。
“我看到陈安安了，她竟然也来这里度假。”
陆清月的动作一顿，垂下了眸。
她就知道，顾时昭不可能独自来这里。
第十二章
顾时昭对陈安安还真是好，比从前对她好上太多。
陪伴着来山庄度假，对过去的她来说，那几乎是天方夜谭。
顾时昭其实早就变了，他早就不会对自己这样。
陆清月换好衣服走出浴室，语气淡淡的：“那只能说明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
周既白看了她一眼，马上又追问：“今天那几位男嘉宾，你有合眼缘的吗？”
“你再犯贱我们现在就可以拆伙。”
陆清月还记得自己是怎么狼狈掉入泳池的，周既白还敢拿这件事说事，她真想让他活不过今天。
“好好好，错了错了。”周既白讨好地笑了笑，“晚上吃一顿饭就散场了，我不多问，也不多说，就当拓展人脉了，可以吗？”
陆清月点点头，没再继续生气。
她知道，周既白会同意见这些人，一定都是因为这些人，有可利用的地方。
华尔街几乎控制着全球经济，这些人无论是未来升职，还是引荐他们认识更高层次的领导。
对他们来说也是只有利没有弊的。
当然，除了今晚这顿饭局。
陆清月甚至连他们的名字都没记住，就要和他们在一张桌子上谈笑风生。6
“今年形式比往年紧张，很多投资都不好做。”
男一号叹着气说着，一旁的男二号很快附和：“不能更同意，今年市场缩水厉害，投入和回报简直像是换了种货币。”
周既白望着陆清月笑：“清月怎么看？”
陆清月见他故意把话题往身上引，想都没想，在桌下踹了他一脚。
她满脸谦虚，摆手道：“我不懂这些，平时就是随便玩玩。”
男三号：“随便玩玩都能入围福布斯富豪榜，真是叫我们这些人羡慕。”
男四号：“清月的眼光十分毒辣，我要是能有你一半的捕捉力，说不定不要多久，也能入围了。”
陆清月一脸尴尬，实在不好意思接话。
福布斯富豪榜几千多号人，她堪堪到最后一名，真的难以接受这些人的恭维。
毕竟她比别人多了一套福气系统，她不赚钱，谁赚钱？
偏偏她注定投什么都会赚钱，也因此束缚了她的手脚。
如果她做得太过分，被人发现不对劲，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只好每次都窝窝囊囊地投资，事后再被周既白吐槽不够大胆。
但就算不够大胆，她的名声也已经十分响亮了。
男五号也见缝插针：“清月接下来打算投资什么？能稍微透露一点吗？”
陆清月抿了抿唇，实在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她投资能赚钱，从来不是因为她预测什么会赚钱。
而是她投什么，什么就会回报她不菲的报酬。
她朝周既白投去求救的目光，让他说两句话。
周既白收到信号，转头就说：“我们最近……投的是国内一家游戏公司。”
“不久前他们在这边设立分公司，目前还在天使轮。”
那几位男嘉宾很快有了兴趣：“什么游戏公司能得到你的青睐？”
说这话的是周既白，他们看的却是陆清月。
陆清月没想到周既白会把投资顾时昭公司的事说出来，还斟酌着怎么开口。
一道带着惊讶的尖细声音落入他们之间。
“清月？真的是你！”
第十三章
陆清月抬眸，就看见朝她走来的陈安安。
冤家路窄，她连转身离开的路线都被周既白堵死。
只能硬着头皮坐在原地，看着陈安安越来越近。
“清月，真的好久不见了。”
陆清月皮笑肉不笑，根本不想说话。
陈安安也不顾桌上还有其他人，忧心忡忡道：“这么久没见，你怎么都不回来看看我们，我和时昭都很想你。”
她这明想暗贬的话，让陆清月更不想说话。
有人好奇，问了句：“这位是……”
周既白接茬：“清月的嫂子，现在在国内当明星。”
听到是嫂子，却发现陆清月的情绪十分平淡，
这些人精瞬间就看清楚她们之间的关系不怎么样，就算是嫂子也没用。有人说了句客套话：“那我也算是沾了清月的光，近距离见到明星了。”
陈安安内心窃喜，忙问道：“需要签名或是合影吗？”
陆清月在心里轻嗤，当着这样一群人问这样的问题，根本就是在自取其辱。
果然，对方不到两秒，就婉拒了。
陈安安脸色挂不住，却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就站在原地，看着陆清月。
像是在等谁给她腾个位置。6
陆清月看不下去，直白道：“陈安安，我们在说正事。”
“难道你和他们说的事比时昭的事还重要吗？”
她这话一出，就是铁了心要让这饭局散了。
几位男嘉宾对视一眼，都默契地起身要走。
周既白也起身，圆场道：“我们先去旁边吧，她们看起来有话要说。”
周既白走前，还和陆清月确认，她是不是能搞定。
陆清月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才独自留下来面对陈安安。
陈安安见其他人都走了，才抱着手臂坐下。
脸上还有种得逞后的笑意。
她刚坐下，陆清月盯着她：“我们很熟吗？”
陈安安懵了几秒：“什么？”
“你是从哪里产生的错觉，觉得我们是可以在这样的环境里聊天的关系。”
陆清月语气尖锐，丝毫没有在国内时那样的隐忍和退让。
陈安安先是一怔，很快又厚脸皮笑起来。
“清月你说的什么话？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
陆清月冷笑，没说话。
陈安安故作担忧的模样，说着：“你突然离家这么久，时昭都吓坏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和你有什么关系？”陆清月挑眉，认真问道。
她和顾时昭之间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陈安安来她面前说三道四。
“虽然我只是和时昭订婚，但到底你是他妹妹。”
陈安安每一个举动，都仿佛是铁了心要让陆清月生气。
陆清月看着她的脸，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住不上前去撕的。
半晌，陆清月才开口：“这次就算了，如果还有下次，我不会放过你。”
她是来度假的，实在懒得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陈安安身上。
陈安安却一脸柔弱，眼泪蓄在眼眶里：“清月……”
陆清月突然起了身，语气更加凌厉打断她。
“你再敢来我面前和我乱攀关系，就算我人不在国内，也一定让你在国内身败名裂。”
她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但刚回头，她就看到不远处的顾时昭。
他一身清冽，神情还带着几分复杂的怜悯。
第十四章
“时昭……”
陈安安已经朝他跑了过去，尾音都是委屈的哭腔。
她停在顾时昭身边，就像扑进他怀里。
而顾时昭的视线却落在陆清月身上。
陆清月恍若未闻，从他身旁走过。
顾时昭看着她开口：“我们谈谈。”
陆清月不懂，他们到底有什么好谈的。
他是想质问自己为什么要离开国内？还是为什么刚才要威胁陈安安？
这些她都不想解释，也不需要对他解释。
陆清月当做没听见，继续朝前走。
身后顾时昭安抚了陈安安几句，很快就撇下她，追了上来。
顾时昭握住陆清月的手腕，将她拉到一旁。
灯光不再明亮，两人的面容都变得模糊。
“你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
顾时昭开口便是责备，还和从前一样。
陆清月看着他，目光锐利：“我变成什么样子？我以前又是什么样子？”
顾时昭被她问得发愣，滞了几秒。
陆清月冷笑：“你看，你也说不上来。”3
他早就把心思放在了别人身上，他的心里早就装着别人了。
他又怎么会记得，以前的她是什么样子？
陆清月自己也没想到，过去这么久，顾时昭还是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维护陈安安。
在他眼里，陈安安，早就超过了她。
“顾时昭，除了以前那点不算关系的关系，我们早就没关系了。如果你还是个男人，就该干净利落一点。”
“我没有同意。”
顾时昭突然开口，在陆清月哑然的视线里，他直视着陆清月的双眼。
“我从来都没有同意过你脱离我。”
他这副深情模样，让陆清月更加气愤。
心底那股火烧了整整一年，此刻更是旺盛。
“你有什么资格不同意？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全世界都围着你转？”
陆清月骂完，仅存的理智提醒她，这是在公共场合，她不应该太过失态。
不想和顾时昭过多纠缠，她转身就走。
却再次被顾时昭拉住。
顾时昭垂着眸，像是终于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他开口，满是妥协：“以前是我对你有忽略，我道歉，你也不告而别一次，我们抵消了……”
“啪——”
陆清月已经一巴掌甩到他脸上。
他还委屈起来了。
“你从头到尾，都没有资格说这句话。”
伤人的人，从来只有顾时昭一个。
他们永远都抵消不了。
陆清月用力挣脱他的桎梏，骂道：“你和陈安安如果再来我面前犯贱，我绝对不会再像以前一样的忍气吞声！”
顾时昭被一巴掌打懵了，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等他回过神，陆清月早就不见了踪影。
他独自靠在墙上，脸颊火辣辣的疼。
自从他认识陆清月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愤怒的陆清月。
以前，她好像从来都不会生气。
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能始终保持冷静。
最过分的时候，她最多也只是沉默。
她从来没有对他生过气，从来没有大声说过话。
可是刚刚，他亲眼看到她眼中的恨意。
她恨他。
过去的他似乎太自以为是了，他竟然都不知道，清月恨自己。
阴影落在他脸上，将他照得更加落寞。
第十五章
顾时昭和陈安安在陆清月面前怒刷了一波存在感，陆清月原本打算来休息的心，也收了回去。
“这就要走？酒还没喝呢。”周既白留她。
“你想留下来喝酒？”陆清月也不强求，“我开你的车回去。”
周既白立刻慌了：“你这就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太残忍了吧。”
陆清月反问：“怎么会是一个人，这里不是还有几个熟人吗？他们走的时候应该会愿意捎你？”
周既白咂舌：“你怎么不让他们捎你？”
陆清月不想再多说，拿着车钥匙就朝外走。
周既白见状，急忙跟上去：“错了错了，我和你一起走。”
路上，陆清月一直踩着油门飙车，周既白脸色发白，抓着扶手，大气不敢出。
过了的许久，陆清月才把速度降下来，周既白才敢说话。
“怎么渣男贱女还能让你这么生气？”
陆清月目视前方，只有一个冷冽似刀削的侧脸。
周既白不想她气坏了身体，故意道：“早就不是一个圈子的人，何必因为他们生气。”
陆清月轻笑，阴阳怪气道：“周总是华尔街巨鳄，陆某人不敢当。”
“这种时候还分什么你我，我能有今天，还不是全靠你。”
周既白虽然是在刻意恭维，但这话却不全是恭维。
当初陆清月还在学习期间，他就向陆清月抛过橄榄枝。6
但那时陆清月的执意回国，他们之间的合作也就不了了之。
好在没过多久，陆清月就改变了想法，决定来纽约帮助自己。
这一年，他也是靠着陆清月的决策，水涨船高。
说陆清月是他的衣食父母都不为过。
陆清月却没和他一样的想法，闻言也只是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
周既白胆战心惊地坐完一路，陆清月到家下车后他的心才从嗓子眼落回原处。
他趴在车窗边，看着背影都还在生气的陆清月说：“实在不高兴也别憋着，我陪你喝酒。”
下车后的陆清月头也不回：“滚。”
被骂后的周既白放了心，还有力气骂他，说明不到彻底失去理智的程度，还有救。
他这才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没在山庄喝到新藏酒，他也没委屈自己，直接钻进酒吧，好好放松了一场。
走时，顾时昭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他的位置，竟然在酒吧堵住了他。
他大大方方嘲讽对方，一把按住了对方的肩膀：“哟，这不是哥哥吗？你也来一醉方休？”
顾时昭蹙眉打开他的手：“我来找你是有正事。”
周既白姑且信了，找了个安静点的地方，听他到底要说什么。
“我要你停止和陆清月的合作，放她回到国内。”
有那么一瞬间，周既白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在他再三确认顾时昭的表情后，才知道顾时昭不是在开玩笑。
他花了点时间消化顾时昭的动机，冷笑一声：“你真可笑。”
顾时昭看着他，显然没预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
“你是他的谁？名义上的哥哥？你真的为她好吗？什么年代了，为她好还要折断她的翅膀？”
陆清月在美国做的每件事，每个项目，每次投资，都能甩男人十八条街。
周既白之前根本都不知道，陆清月在顾时昭眼里是这样无足轻重的。
她的事业，她想做的事情。
竟然要凭他的意愿打断。
“她能做到的事情不比你差，达到的成就不比你低，你凭什么这样看轻她。”
周既白上前，手指用力戳着他的胸口。
更像是戳着他的痛处。
“陆清月只是曾经和你在一个户口本上，不是把自己卖给你了。”
“你能说出这种话，我就一点都不意外，当初她为什么毅然决然出国。”
周既白忍住自己想打他的冲动。
认真问道：“说真的，你有尊重过她吗？”
“把她当做一个完整的人看待，你有过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