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出历练之时遇上天裂。
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为了被魔气轻微灼伤的师妹私自脱离阵法。
我被迫一人承受双倍的反噬。
增援迟迟不到,危急时刻,我以体内灵丹和全身灵力勉力修补天裂。
从天上落下来之时,我那未婚夫还在安慰小师妹。
最后的一眼,是大师兄一剑斩落逃出来的魔气,崩溃地向我奔来。
再次睁开眼,我回到了一年前。
1
「沈岁晚,你给我出来!」
「你别以为你躲在屋里就行了,赶快出来给师妹道歉。」
青竹轩的门被敲得震天响,我手里拿着一本剑谱,和它面面相觑。
消化很久,我才明白自己是回到一年前了。
这时我还在逍遥剑宗沉迷修炼,没有经历那场可怕的天裂,还好好活着。
我推门出去,和一脸凶神恶煞的苏谌正好对上视线。
他右侧方身后站着一个姑娘,是我们的小师妹柳枝。
此时,她脸上挂满珍珠般的眼泪,眼里的泪要掉不掉,看得我想给她挤出来。
我很难想到,眼前这个柔弱的小师妹和上辈子的天裂有关,而且很可能是上辈子天裂的幕后主使之一。
「师姐,是苏师兄误会了,我的伤和你没有关系。」
苏谌一听不干了,骄纵地指着我说:「沈岁晚,赶紧道歉听到没有。」
我一手扶额,无奈地闭闭眼。
苏谌从小被他爹送到逍遥剑宗修炼,是和我一起长大的。
小时候长得粉雕玉琢,虽然脾性不好,但大多时候是对口不对心。
我爹和他爹见我们俩玩得还不错,从小就给我们两个定下婚约。
可其实他们俩眼中玩得不错,不过是:
我在练剑,他拿泥巴丢我,我提着剑追着他满宗门追杀;
我练习阵法,他往我脸上丢朱砂,我伸手虚空点几下把他困在法阵中央;
我打坐静坐,他在一边绕着我大叫,我一气之下把泥巴团成团塞到他嘴里。
……
这些姑且算是关系好,一起玩耍。
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苏谌人还是那个人,性子却被九匹马拉着一般越跑越远。
他几乎把柳枝当作自己的神,一丝一毫的伤痛都要找人算账,可是修仙之人哪能不受伤呢?
这次是因为一年一度的秘境比试。
原本一切都很正常,可是在秘境深处突然冒出来一只元婴期的白虎。
在场的师兄弟修为最高也不过金丹中期。
如果大师兄宋一澜在的话,一切都好说。
可是大师兄修为高深,早就不被允许参加金丹期的试炼。
而排行第二的苏谌被他爹召回也没有参加。
这一切重担就压在我身上。
眼见着白虎吼叫声震天,一抓拍飞几个人,情势危急。
我在这个时刻突破,以全身修为险胜白虎,身受重伤,被师兄弟从秘境中抬出来。
那样危急的情况,自身都难保,谁有精力去看小师妹是不是受伤了。
再说,那天从秘境回来的人哪个身上不带点伤?
我想从苏谌身边绕开,却被他抓住袖口:「我说了道歉!」
刚醒过来,我思绪纷乱,急需找个地方好好整理上辈子的事情,无心和他纠缠。
我有气无力地说:「我没错,我不道歉,有本事你杀了我。」
跟过来凑热闹的几个师兄看不过眼:「岁晚师妹从秘境回来身上几乎被血染红,小师妹身上不过几道不痛不痒的伤口,你是岁晚未婚夫,不去关心岁晚,反而让岁晚道歉,这是什么道理?」
「就是,这次如果不是岁晚师妹,去秘境的人都得折在里面,岁晚师妹道什么歉,我看应该是小师妹给岁晚道谢。」
2
苏谌猛地松开手,看我的眼里有不明情绪闪动,但很快又被怒意取代:「她不过是争强好胜,沽名钓誉,希望得到别人赞赏,所以对受伤的小师妹不管不顾。
「她这样的人,凭什么要小师妹给她道歉?」
我不理会苏谌的话,转头看着柳枝,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并不理会周围人的话。
心中烦闷,这些事情也实在烦人,我看着面前的人威胁道:「苏谌,你带着你的小师妹赶紧滚吧,再不滚,我写信告诉苏伯伯。」
这么多年,任凭苏谌如何作妖,如何胡闹,但提到苏伯伯总会有用。
果然,苏谌瞪我一眼:「你就会告状。」
我微笑,告状有用就行。
柳枝走到我面前,低声说:「师姐,是我的错,让苏师兄和你离心,影响了你们的关系,但你别怪苏谌师兄……」
我不明所以,但为稳住她,还是开口:「你没错啊,是他来找我麻烦,再说了,我们俩关系本来就不好,根本不需要别人离间。」
「你别多想!」
我自认为自己足够体贴,可是她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眼睛里甚至还有一丝怨恨。
什么嘛?
我不怪她,她反倒怨恨我。
什么道理?
苏谌拉过她,冷哼一声,走了。
院子里的同门看着我都笑了,我问他们笑什么,他们摇头不语。
青竹轩顾名思义有一大片竹林,我寻一片空地打坐,仔细回忆上一世的细节。
那时候,大师兄带领我们师兄弟七个人下山历练。
在蜀地一座无名山意外遇上天裂。
滚滚黑气从那个裂缝溢出,魔气四溢,张牙舞爪要侵吞人的神魂。
如果放任不管,很快,世间将变成炼狱。
丢三落四的师弟忘记带联络宗门的信号,抑或是有人故意让信号丢失。
当时根本来不及想清原委,在场的人中只有我修炼阵法。
当机立断,六个人六个方位,五个人负责阻拦魔气溢出,我负责修补天裂,剩下柳枝负责斩杀逃出的魔气。
我们寄希望于撑到当地仙门到来。
但没想到柳枝被逃离的魔气击中,惊叫出声,摔倒在地。
身旁的苏谌一晃神,裂缝陡然扩大,大团的魔气跑出来。
我来不及细想,赶紧凝神修补,下一瞬吐出一口鲜血。
回头一看,原来苏谌竟然直接从阵法脱离,抱着柳枝疗伤。
我是阵眼,阵法中各司其位,苏谌一走,双倍的反噬加注,我自是很难支撑。
要不是情况危急,我恨不得把苏谌的脑子破开看看里面究竟装着什么。
柳枝抬头看我一眼,神情里的嘲讽扑面而来。
她看着裂缝渐渐不受控制,脸上浮现满意的笑。
我来不及多看,以回魂之法,将体内灵丹作用发挥到极致。
裂缝终于补上,我也从半空坠落。
我看着奔我而来的大师兄,突然感觉心中有一种无力的执着,我不想死。
可我只来得及对他说:「小心柳枝。」
依照我的推测,柳枝身后一定还有人。
事情越发扑朔迷离。
3
身边一阵香气掠过,我被来人拥进坚实温热的怀抱。
我无措地拍拍他:「大师兄,你怎么了?」
他现在不是应该独自在山下历练吗?
怎么这时候就回来了?
竹林里风声飒飒,静谧安然,阳光透过缝隙照进来,我竟然有一种此生足矣的感慨。
难道重来一世,我不迷恋修炼,反倒是爱上了拽文弄字?
良久,宋一澜松开我,黑白分明的丹凤眼里透着不知名的哀伤,还有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
上一世死后到现在,我终于再一次看到了他。
旧人相见,我心中激动难耐,也不管其他,拉着宋一澜的袖子说:「大师兄,你终于回来了,没你在,我吃饭都不香。」
我抬头看看天色,已是正午:「大师兄,我们一起去吃饭吧,下午再一起修炼。」
他盯着我回不过神,半晌,苦笑着说:「你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吃饭和修炼。」
我感觉到他情绪不对,拉着他不知道说什么,慌张地左思右想。
他伸手拂过我的发顶:「罢了,现在这样就很好。
「我们来日方长。」
他起身站直,把我也从一方大石上拉起来:「走吧,去吃饭。」
听到宗门的人都在讨论鬼节下山除祟的事情。
我突然想起上一世的鬼节,很不太平。
山下距宗门六十里地的鹊城,一个城的人全部死于非命。
只剩下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躲在青草掩埋的狗洞里,保住一条命。
但这件事到我死的那时,也没有查清真相。
鹊城的尸体没有伤口,只是人人面色青白,脖上黑筋狰狞。
尸体上有丝丝缕缕的魔气。
更可怕的是,这些尸体的灵魂无一例外都被暗中的人收走了。
五百年前,人间和魔界并无区别,同属于一个地方。
魔界猖狂,人间百姓屡屡受难。
梅山派始祖苏瞿在修炼大成之后,一刀划分两界,将人界和魔界彻底分开,从此人魔互不干扰。
所以根据尸体上的魔气,根本无从查找。
我细细考量几番,拿上宗门信烟,直奔鹊城,先去探查。
我站在城外,却发现静得可怕。
鹊城取喜鹊之意,是有情人约见的圣地,城内的鹊水池经常光影彻夜,装满了有情人的爱意约定。
我心知不对,连忙御剑飞到空中。
城内尸横遍野,上一世的情景重现。
城内的乐馆、酒坊、酒楼都还亮着灯,大街上尸体成堆。
围桌吃饭的人倒在桌子上;账房的掌柜就倒在他平日算账的地方,手里还拿着账本;卖花灯的小女孩躺在地上,手里拿着花灯,正要递给客人……
这些人好像都是同时死亡。
我背后突然冒出一阵冷汗。
鹊城出事的时间提前了。
重生的不止我一个。
那个幕后之人一直就在我们身边,也许就是逍遥剑宗的某个人。
我掐诀往回跑,我得在那些人发现我不见了之前回到逍遥剑宗。
鹊城出事的事情不能从我口中说出去。
不能让那个重生的人知道我也回来了。
4
我刚沿着小道回到青竹轩,果然外面就有人在敲门,说宗主找我有事。
我换了衣服,整理情绪,推门出去。
议事堂里灯火通明,内门弟子都在,我爹,也就是掌门坐在上堂。
他们在商量鬼节除祟地点,今年换成了清水城,正好在鹊城相对方向。
鬼节万鬼齐出,鹊城繁华人多,更容易聚集鬼气,所以往年默认除祟都安排在鹊城。
所以今年为什么要换地方?
而且我记得上一世根本没有这一遭。
难道说这一世天裂要提前了。
幕后之人很可能就在这群人里。
我一个个望去,人人看着都是往日样子,装了这么久的人也不可能简单被看出来。
柳枝还是像往常那样,低着头站在苏谌身边。
他们想要换地方,就说明幕后之人在拖延时间
我必须尽快找出这个人,到底是谁。
正是夜半,虫声鸣鸣。
我偷偷拿着我爹的通行牌到禁书室。
关于五百年前结束人魔共生的记载以及天裂的记载,都属于禁书。
这么多年,每个宗门都要派遣一名阵法弟子前往普陀山学习补天裂之法。
整个修仙界却对这么多年的天裂原因拒不解释,也从来不允许有人谈论苏瞿当年的壮举。
这其中定有玄机。
我挨个书架寻觅,沉浸在各种前尘往事的讲述中。
却一直没找到关于天裂的讲述。
正在我抓耳挠腮之时,禁书室突然传来响声。
我探出头看去,一个属于姑娘的窈窕侧影,等她转过身我才看出来是柳枝。
她对面还站着一个戴着斗篷的男子,身量中等,不知在和她说什么。
我屏气凝神,身后突然窜进来一只狐狸,它是逍遥剑宗后山的神兽,已开灵识。
我一把抓住它,它奋力挣扎,看到是我后,不再动作,细长的眼睛讨好地看我。
上一世狐狸意外死亡,应该就是被这两个人发现了。
我真恨不得一把拍飞它。
它撞到书架发出咚的一声,掉下来的书我接住了,但声音掩盖不住。
那个黑袍人已经朝这里走过来了。
思来想去,实在不行只能打一架了。
我正打算出去,一只小猫凭空出现,接着,我被人捂住嘴拖着往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