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同学失踪了。
班里的所有人,都忘记他存在过。
我记得他,可是我好像疯了。
后来,我也失踪了。
1
2023 年,9 月 25 日——
昌县一中。
星期一。
当~当~当~……
上课铃声响起。
我和往常一样,正常上学,
只不过今天的上课铃声,似乎有些沉闷。
语文老师走进教室。
他点完名后,我发现少了一个人,可桌椅却没有空着的。
我用笔戳了戳同桌,「那人转学了?」
「谁啊?」
「就是……」
我突然愣住,想不起那个人的名字。
高二没几天,有些人还不太熟,只能记住样子。
我改口说道:「一共45人,现在44,你看看缺了谁。」
同桌抬头看了我一眼,「记错了吧,我们班一直是44人。」
我皱了皱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老师的声音响起:
「上课呢,你们俩说什么话?」
我刚要说在讨论课文,就听到同桌把我卖了:
「林宇说班里少了一个人。」
「哦?」
老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有什么事,下课再说。」
下课后。
老师让我跟他去办公室。
「有什么话在这说吧。」
我以前是不敢这么跟老师说话的,可现在我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
再说,自己又没犯大错,有什么话非得去别的地方说。
被我拒绝后,他的脸冷了下来,「呵呵,在这也一样,只是解决起来麻烦一些。」
他是背对着阳光站立的,脸上的表情显得格外阴翳。
「这里可是教室。」
我心中有些害怕,警告他不要乱来。
他没有理会我,而是讲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说完话后,他轻轻的打了一下响指。
做完这些后,他才回应我:「这里的确是教室,但不是你的。」
我心中一怔,不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身边响起同桌的声音:
「你是哪个班的,怎么没见过你。」
没等我反应过来,班里同学也开始嚷嚷:
「新来的同学,你叫什么名字,介绍下自己。」
「新同学,之前在哪个班?」
我眉头紧皱,心中烦躁不安。
集体玩失忆?
这一点都不好玩!
……
2
最后,我报了警。
没多久,来了两个警察。
年纪大一点的叫陈强,另一个叫王斌。
陈强问班里的同学:「你们认识他吗?」
所有人都摇头:「不认识。」
我虽然早就预料到答案,心中还是一沉。
陈强走到我身边,「你是不是……记错班级了?」
很明显,他也开始怀疑我了。
「不可能。」
我坚定地摇摇头。
为了证明自己,我说出很多同学的名字。
剩下的部分只是脸熟,名字叫不上来。
「对了,点名册。」
上课前,老师点过名,上面肯定有我名字。
陈强走上讲台,查看点名册。
没过多久,他抬起头,神情古怪地看着我。
「怎么了?」
我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犹豫了一下,把点名册递给我。
「怎么可能?!」
反复看了三遍后,我确定上面没有我的名字。
可表格已经使用过,并非临时更换的新表格。
而且这是突发事件,不可能提前打印没有我名字的表格。
难道自己……病了?
就在这时,数学老师来了。
她叫邱艳,认出了我。
只不过,她说我是二中的。
3
警察打电话查证,我确实是昌县二中的。
“下车吧,学习不要有太大压力,以后别乱跑。”
他们开车送我到二中门口。
我找到自己的班级,走了进去。
正好是下课时间,同学们全都围了上来。
「厉害啊林宇,竟然敢旷课。」
「膜拜大佬!」
「懒猪,不会是睡过头了吧,哈哈!」
他们全都认识我,跟我热情的开着玩笑。
我微笑着回应他们,可我根本没有见过他们任何一个人。
4
放学后,回到家里。
庆幸的是,爸妈还认得我。
我把今天的经过告诉了他们。
他们表情古怪的看着我,「小宇,你没事吧?」
呵呵,又是这种表情。
我真的有些崩溃……
他们沉默一阵后,一起走进卧室。
没过多久,老爸先出来了。
「这是你们去年拍的照片。」
「照片?」
照片上是我和几十人的合影。
可我的记忆中根本没拍过这张照片,而且也不认识照片上的人。
不对……
我突然在人群左侧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张文博!」
我瞬间想起这个人的名字,他便是我所说的少了的那个人。
咚、咚、咚……
此刻,我原本绝望的心,跳动得格外有力。
我没有发疯!
更不是神经病!
「可是……」
冷静下来后,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张文博是我高二才认识的同学,老爸为何说这是去年的照片?
正在此时,老妈从卧室走出。
她手里拿着两个资料袋,
「小宇,这是你的病例证明和脑部 CT。」
在我的质疑中,爸、妈道出了一切。
去年高一,
班主任带我们去山林游玩。
我和张文博是好友,我们俩脱离队伍,走进了山林深处。
就在我们兴奋的探险时,山里出现一头巨型野猪。
它在我的眼前,活活拱烂了张文博,并吞掉他小半的身体。
从那以后我就得了创伤后遗症。
听他们说完后,我沉默了很久。
“我高一的班主任是谁?”
我想知道当时的老师是谁,看看能不能记起当时的事情。
「王萍。」
「邱艳。」
他们同时回答,可名字却不一样。
我心中一紧,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他们在骗我?
他们解释道:「刚开始是邱艳的班主任,后来因为这个事故,被降职。」
「仅仅降职?」
这几年的制度很严格,老师打一下学生都可能被辞退。
死了一个学生,邱艳作为班主任,又是带队,怎么可能仅仅是降职。
不判刑就算了,最起码也得是开除吧。
「去不归山是学校安排的,加上你们擅自离队,最终学校承担了大部分责任。」
他们的解释的很合理。
看来,我真的是出问题了。
不知为何,我心里突然生出一丝庆幸。
好在是创伤后遗症,比疯子、神经病都好听。
我在家休息一天,心态稳定下来。
第二天,我坐着公交车到二中上学。
同学、老师知道我临时失忆后,非常照顾我。
我很开心,有他们在,自己的记忆应该会很快恢复。
5
就这样过去半个月。
周五放学,我坐上回家的公交车。
下午的阳光温暖柔和,我戴着耳机坐到最后排,
一边看着外面的景色,一边听着歌。
「失忆其实也没啥……」
记忆还没恢复,可我对周围的人和事越来越熟悉。
失忆与不失忆的区别,越来越小。
就在这时,
屁股下的座椅重重的沉了一下。
我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这才发现,身边坐了一个穿着邋遢的中年人。
「叔,前面这么多空座,你坐这干嘛?」
我本身不介意任何人坐在我身边,可是前面那么多空座,
一个陌生人突兀的坐在身边,心里总感觉别扭。
「你就是林宇?」
他的声音低沉、嘶哑。
「对,你是?」
我听他喊出自己的名字,这才仔细的打量起他的面容,
一脸胡茬,不知道几天没有刮胡子,
他满眼都是疲惫,绝望的神色中带着一丝害怕。
「我是张文博的父亲,张建峰。」
他眼中的绝望和害怕褪去,升出一抹歇斯底里的疯狂。
「张叔你好,文博的事,我很遗憾。」
我怕他迁怒我,赶紧表明自己的态度。
而且,对于他儿子的死,我的确很难过。
不管记不记以前的事,这么年轻就死了,真的很可惜。
他死死的抓住我的肩膀,疯狂摇晃,「不!他没死!」
我身体一僵,顾不上肩膀传来的剧痛,「他……在哪?」
张建峰松开手掌,双眼布满血丝,「我不知道!」
我暗暗叹了口气,他应该跟我一样,也得了创伤后遗症。
我没办法减轻这个中年人的痛苦,只能微不足道的劝慰他:
「张叔,都过去一年了,请节哀。」
哪知话音一落,他就愣在了那里:
「什么一年,文博是半个月前失踪的。」
「你说什么?!」
车里的温度好似突然降低了十多度,哪怕阳光都驱散不了我身上的寒意。
我哆哆嗦嗦的抱紧双臂,试探的问道:「文博是在哪个学校、哪个班级?」
他十分确定的说道:「昌县一中,高二·八班。」
嗡!
一瞬间,我觉得头重脚轻,
很快便失去了知觉。
6
等我再次醒来时,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看时间是第二天上午。
「爸、妈,你们为什么要骗我?」
张建峰的话证明,我根本就没有记错,
张文博根本就是前不久才消失的。
我不明白,老爸、老妈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为何要圆这么大的谎言。
他们面色一怔,苦笑的摇了摇头。
「儿子,你不会宁愿相信一个疯子,也不会相信我们吧?”
我疑惑的看着他们,「什么意思?」
老爸叹了口气,说道:「说起来他也是可怜人,儿子没了,媳妇也上吊了……」
老妈接过话茬,继续说道:「小宇,你就没有注意到,他穿的衣服吗?」
「衣服?」
我微微一愣,努力回忆着见面时的场景。
张建峰当时邋里邋遢,衣服很脏很旧,依稀记得是白蓝色的……
就在我努力回忆时,老妈打开一个视频,「你看看,这是公交车上的监控。」
我接过手机,视频内容有些模糊。
张建峰比我早上车,他在我坐下后,来到我身边。
他的衣服是蓝白相间隔的条纹服,跟我现在穿的差不多,
只不过他那个实在太脏了,远没有我这个明显。
这是……
我突然注意到他的衣服背后,印着几个红色大字:【昌县精神病康复院】。
「他这是……病了?」
我想到他情绪波动很大,似乎确实不像正常人。
想想也对,一个人遭受这么重的打击,变得疯癫也正常。
可是,他为什么会盯上我……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问,老爸说道:
「他从精神病院跑出来后,跑到二中闹,
二中的老师怕伤到学生,一边报警,一边说他儿子转校了」,
他找到一中,从那听说了你半个月前的事情。」
我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昌县一共就两个学校,张建峰是精神出问题,又不是变傻了,
通过这些信息找到自己也说的过去。
「儿子,你要是觉得没事,我们就办理出院手续吧。」
爸妈征询我的意见。
「你们先去吧,我收拾一下。」
爸妈离开后,我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手机、充电宝、零花钱、废纸团……
「废纸团?」
我不记得自己往口袋里装过这东西,可能是什么时候顺手装进口袋的。
纸团完全打开后,我微微一怔,
纸张因为揉搓的太用力,变得松软掉渣。
「这是……」
在纸的中央位置,写着一行潦草的字迹。
或许因为纸变得松软,字迹有些模糊。
我双手拽紧A4纸,通过变换角度,观察上面的内容。
上面是……
「文博的事,不要相你父母!」
看清内容的一瞬间,我的心脏似乎受到了猛烈冲击。
这张纸是……张建峰写的。
我不认得他的字迹,可提到文博,肯定就是他。
「你在看什么呢?」
一道幽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啊!」
我惊呼一声,回过头去。
老爸、老妈正站在门口,笑盈盈的看着我。
「没、没什么。」
他们的微笑很假,假的让我背后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