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去世后，我请街坊邻居到家吃饭，却在大年初二头也不回的走了

已经有几年没有回家过过年，这一年不知道为什么，连续做了好几次梦，梦到了小时候，梦到了老家的一草一木和曾经的发小。其实这几年我夏天或是秋天的时候会偶尔回老家一次，村里谁家孩子结婚，或是谁家老人去世，我都会回来参加，只不过每次不是住在发小家就是住在集镇上，办完事就走了。毕竟家里没什么亲人了，回家的意义不大。

这一年我跟小叔和妹妹打了电话，说到了年底回家团聚一下，但我也知道这件事对于他们来说很难。小叔在给他儿子看孩子，早就定居在外地，妹妹呢？她是远嫁到广州，回来一趟不容易，而且她也挺忙。想了想，最后我就带着家人回了家，这次回去，我请了街坊邻居到家里吃饭，但现场也就来了3个人，从那一刻我就知道，老家，是待不下去，也回不去了。

1.

父亲去世的早，母亲拉扯我和妹妹长大，那些年小叔没少帮助我们家，因为这件事，甚至在村里闹出过不少流言蜚语。因为重组家庭是很常见的，嫂子跟小叔子搭伙过日子也是很多，但其实压根就没有这回事，那个时候奶奶还在，于是奶奶就跟小叔在村南头生活在一起，母亲带着我和妹妹生活。

日常倒是没什么，就是农忙的时候最累，家里别看只有几亩地，劳动起来确实费劲，那个时候基本上还都是以手动的为主，不管是割麦子还是种大豆玉米，基本上都是靠人力完成。

奶奶指挥着母亲和小叔，我就和妹妹在后面推着，有时候，小姑也会过来帮忙，但小姑家里情况更艰难，奶奶始终是心疼她，很少让她回来帮忙。

地，在村里是最重要的，旁边这块地是村里一个老赖的，不仅是他，就连他儿子，在村里都是横着走的，很多人都怕他们一家。

每年，他们都占我们家一点地，收割的时候也是多收。

母亲曾经不止一次的要理论，奶奶也上前说话，但人家就是不理会，就算是把村长喊过来也没用。

后来小叔就拿着铁锹过来，找到了地界，还说如果再欺负我们一家，他就要拼命，不管你有多坏，大不了就一命抵一命。

那人说了一些难听的话之后，没想到也确实不再侵占我们家的地了，但，村里的流言蜚语也多了起来。

小叔气不过，就出去打工了，这一走就是好多年。

我和母亲把奶奶接到家里来生活，小姑有时候会过来看看奶奶，送点蔬菜什么的，这样的日子，也算是凑合。

后来小叔也成家了，但媳妇是外地的，小叔也准备定居在外地不回家了，多年后奶奶去世，小叔也有了自己的事业，我们两家，基本上是见得不多。

多年后我和妹妹都有了家庭，也曾想过把母亲接到身边去，但母亲在农村住习惯了，实在是适应不了城里生活。

电视机我教了她很多遍，还是不会，饮水机也教了两遍，可她就是不会用，就连做饭也不会使用油烟机。

甚至，马桶都不会用，不是忘记冲了，就是冲了之后那个按钮弹射不出来，水就一直在流啊流。

我和媳妇去上班，不知道这件事，直到晚上回来的时候才发现，那水也算是浪费不少。

当然，我和媳妇都没有怪罪母亲的意思，只是不厌其烦的跟她说怎么使用这些东西。

可母亲也只是住了个半月，非要闹着回家。

母亲在家生活了几年，我有空就回家看看母亲，每次家门口都坐满了人，母亲跟我说，昨天哪个邻居给她送了几个水果，今天哪个邻居帮她挑了水，母亲也喜欢种菜，院子里种了很多，她摘下来也送给邻居们。

不过现在年纪大了，我不想让她忙活，但始终是劝不住。

不过现在不用劝了，就算是想让她种也不行。

母亲，走了。

2.

母亲是在春上走的，街坊邻居都过来帮忙。葬礼结束后，我和妹妹带着礼品，去给几个邻居送过去，毕竟这几年，母亲在家里有点什么事，都是他们在帮忙，远亲不如近邻，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宝大娘是跟母亲关系最好的，她的几个孩子都很有本事，赚钱不少，给她盖了楼房，安装了空调也买了大电视，但日常就她一个人生活，母亲吃过饭总是去找她说说话，聊聊天什么的，说他们俩相依为命，似乎也不算过分。当我给她送了两箱牛奶后，宝大娘就拉着我的手说，以后要多回家看看，这里是老家，不能忘了。

我嘴上说的很好，但其实，人一旦忙起来，就真的是没时间。

老家，渐渐地，就回去很少了。

断断续续的，有那么几年没有回家过年，再说，老家的规矩是如果家里有人去世，三年内不准贴春联，不准放炮什么的。我也省事了，也不用请人帮我贴点春联什么的。

只是年底的时候，发小建设会给我拍照片或是打电话。

那照片看着心里难受，两边的邻居家门口不是放了竹子就是挂上了灯笼，要么就是墙上盘旋了一些灯之类的，一闪一闪看着很喜庆，再看我的家，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连春联都没有。

建设总是问我，什么时候回家看看，难道一辈子就在外地吗？

我只能苦笑，说等明年一定回去，只是这个“明年”过了一年又一年。

这年，不知道为何，心里一直想着回家看看，甚至期待着过年，期待着回家跟亲人们一起赶年集办年货，期待着跟着家里人去给老人拜年，这画面不知道为什么，就一直出现在脑海里，有人说人年纪大了容易念旧，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却早早的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了。

3.

老家的钥匙一共是三把，妹妹一把，姑姑一把，我一把，不过我把我的钥匙给了宝大娘，毕竟我家的院子不算小，以前母亲就喜欢在院子里种菜，我就想着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就让宝大娘利用利用吧。

随便撒点种子，不用特意的去管它，让它野蛮生长，也能够长出不少蔬菜来。

那天我到了家，拿了两箱牛奶和一箱面包去看了宝大娘，把钥匙要了回来。

门锁是生锈的，很难打开，我费了好大劲才打开。

院子里枯草很多，遍地都是，甚至墙上也有不少树枝。院子里孤零零的还有一根线，那是母亲用来晒衣服的，不过现在也很脏，不知道有多少鸟在这里过过夜。

在院子中间，有一片蔬菜区域，是宝大娘种的菠菜和芫荽（就是香菜），长势很好。

媳妇开始收拾家里的卫生，把被子从柜子里拿出来，当时走的时候就封好的，现在拿出来闻闻，好大的霉味。

厨房的锅已经生锈，菜刀也锈迹斑斑，酱酒、盐、醋等一些东西，我记得之前好像就已经扔了，怎么现在还有呢？

我猜想可能是谁家扒房子，暂时住在我家里生活了一点时间，只是没给我说而已，不过也无所谓，房子就是让人住的，而且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没必要计较这些。

我把堂屋和厨房都收拾了一下，也把院子里的枯草什么的都收拾了起来，就找个角落一把火给烧了。

或许是有烟升起，这个时候，门口开始有人喊我，我出来一看，好家伙，这不是建设吗？

只不过我没想到，他现在是这么个样子。

我跟建设是一年的人，小时候我家里没东西吃，他没少偷自己家的东西给我吃，后来长大了也是一起出去打工，没钱吃饭的时候，我两能吃一个馒头过日子，睡在过车站的日子，到了现在还记得。

他一米七八的个头，壮壮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前些年就偏 瘫了，那年我回来办事，回家看了他，当时他只能躺在床上，还不能够下地走动，我给他媳妇留了1000块钱就走了。

这几年恢复的不错，就是走路的时候比较费劲，需要拐棍支撑着才行。

他就依靠在我家的大门口，看着我，笑呵呵的。

我抬起头看着他“恢复的不错啊，我准备下午去找你呢，你现在就过来了。”

“我听说你回来了，就想着来看看你。”

家里实在是没什么东西，我就带着媳妇去集镇上买点，想着带着建设到集镇上一起吃顿饭，但他没去。

下午的时候，我和媳妇去了一趟小姑家，多年不见，小姑现在头发花白，人也老了很多，走路也离不开拐杖。

我跟小姑说等过年的时候我会带着孩子来看看她，给她拜年，小姑很高兴，还说到时候要给我炸绿豆丸子吃。

这么多年过去了，小姑还是知道我喜欢吃她炸的绿豆丸子。

其实说不上来喜欢吃，就是当年家里没东西吃，比较馋而已。

就像建设一样，他从家里偷出来的花生，我两当年能够在村头的那柴火堆里吃上一个下午，最后肚子撑的受不了。

小孩子嘛，总是那么贪吃。

4.

宝大娘蒸了馒头给我送了过来，她用一个塑料袋装了很多很多，还有几个包子，细粉陷的，我真的很爱吃，一顿能吃两三个。

建设给我送了几个红薯，还有胡萝卜，他说是他儿媳妇种的，很好吃。

这些年，建设夫妻俩一直跟儿媳妇生活在一起，他儿子走的早，留下了两个孩子，当年建设还是比较能够赚钱的，供着两个孩子上学，只是现在建设不能赚钱了，一直在家里，不过他媳妇还是那么的能干，家里的几亩地收拾的很好，还包了地种蔬菜，这段时间，他媳妇天不亮就下地收菜，然后拉到集镇上去卖。

建设的儿媳妇我见过，人很热情，教育孩子也是有一套，村里的人都夸她，还说建设的命好，遇上了这么一个好儿媳妇。

年底了，大家都在办年货，我每天都会拉着建设去集镇上买东西，看着人家买鸡买鱼，买猪肉羊肉的，我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买什么好。

就像建设，他会算着要买多少只鸡多少条鱼，要走多少家亲戚。

但是我就没有这样的思考，因为我几乎是没有了什么亲戚，也不知道该往哪走。

其实小的时候就很少走亲戚，姥姥那边一直不喜欢我和妹妹，觉得是拖油瓶，我和妹妹几乎不怎么跟姥姥那边的人互动，所以除了姑姑家，基本上没有什么亲戚了。

以前过年的时候，我就坐在家门口看着人家走亲戚，有人骑着自行车，有人开着三轮车，他们喜笑颜开，穿着新衣服，手里拿着玩具去走亲戚，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好多压岁钱和玩具。

但是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这是我所羡慕的。

我只是买了一点鸡和鱼，买了两斤牛肉，其他的就真的是想不到应该买什么，毕竟实在是没有亲戚，而且小姑年纪大了，这几天老表跟我说，过年的时候不让我过去了，生怕让小姑看到我之后伤心。

我给建设的孙子买了一点鞭炮，权当是逗孩子玩，也权当是强迫自己多买点东西，就像是参与到办年货当中了。

除夕夜前夕，我请街坊邻居到家吃饭了。

毕竟几年没回来，这些邻居平日里不管对我还是对我母亲都是很好，请他们吃个饭是应该的。

媳妇做了一桌子菜，我去请了宝大娘，建设以及他的媳妇，还有邻居张三叔、军叔，大概请了十几个人，但最后，只来了3个人。

宝大娘没来，让她儿子做了代表，邻居张三叔和军叔都是我们家的老邻居，当年母亲病危的时候，就是军叔发现的，赶紧给我打的电话，也是军叔帮我主持的葬礼流程，我请他来，也是一种感谢吧。

但是张三叔和军叔也没来，他说都是邻居，没必要这么客气，甚至还想着邀请我到他们家吃饭。

最后来的就是建设和他媳妇，还有宝大娘的儿子三个人。

吃过饭，我和媳妇带着礼品，去了那些没有来吃饭的邻居家说说话，也算是提前拜年了。

5.

除夕夜，家人们都早早睡觉了，我实在是睡不着，就去找了建设。

小时候的除夕夜，我和妹妹去建设家看春晚，后来工作了，每年除夕夜我都会和建设在村子里转来转去，溜达着玩，说着工作上的事情，说着生活上的事情，就这么没有目的的走着，能把村子转了一圈又一圈，也不知道在转什么，人家不是打麻将就是就看春晚，或者就是篝火，但是我们两个就是瞎溜达。

一晃，好多年过去了。

这次，建设不能陪我溜达了，他不方便。

我们每人一件军大衣，就坐在家门口聊天，建设儿媳妇给我们提来一壶开水，就这样，喝点开水，说着这几年的变化。

也没有聊太久，似乎是聊累了，便早早回家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这边是先去上坟，然后再去拜年。

小时候小叔会带着我去上坟，再挨家挨户去拜年。

今年不一样了，是我带着孩子们去上坟，然后再去拜年，但孩子们也都是在外生活的，对村里记忆不是很深，我就自己一个人去拜年。

在一群人中，看上去是很热闹，有说有笑，但其实，他们是他们，而我，只是一个人。

拜年是很快就结束的事情，然后我就实在没事干，便坐在家门口和当年一样，看着邻居们这个时候着急忙慌的收拾东西，开着车子，走亲戚了。

他们还是那么的兴奋，还是那么的开心，似乎在期待着一场美好的相遇。

也有别的人来我们村走亲戚的，我能够听到“哎呀，怎么来的这么早，路上冷不冷啊。”

说实话，这样的画面和声音听了好多年，我也很羡慕，只是一直没有发生在我身上罢了。

大年初一的晚上，似乎一切都归于平静，好像这个“年”就在那一瞬间没有了，前年的辛苦备年货，炸东西，见老友等等，一系列的激动与兴奋，到了大年初一的早上，似乎一切都结束了。

我又准备了一桌子菜，请了邻居和发小过来吃饭，这次来的比较多一点，有七八个人。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是担心我家里冷清，就过来了，尤其是宝大娘，她也过来吃一口，这一点让我很感动。建设的小孙子也过来了，我给他一个很大的红 包，还给他特意准备了一个玩具。

晚上，我送宝大娘走的时候，把家里的水果和吃的也带着过去了，宝大娘硬是不要，我却说“明天我就走了，带不走，您就收着吧。”

宝大娘看着我，愣了一下，然后让她儿子收下来“要常回来啊孩子，常回来。”

我点点头，说一定会的。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走了。

车子驶出村庄，路上的人很多，有从村子出去的，有要进村子的，他们都在走亲戚，都在奔赴一场团聚，但是我却没有。

或许，等小叔回来了，等妹妹有时间了，我才能够感受到这种快乐吧。

这次回来之后，也不知道下次有没有勇气再回来了。我总想着，有机会一定要多回来看看，但又担心触景伤情，想到母亲，想到妹妹，想到过去的点点滴滴。老家是很好啊，只是，只剩下回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