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1月14日,江苏公共新闻卫视报道了一则新闻,苏州在10年前的一起行凶抢劫案的犯罪嫌疑人终于落网了。犯罪嫌疑人余某“杀害”并抢劫了室友卢某,以为对方死后畏罪潜逃,十年间出于愧疚每年都给卢某烧纸,直到被捕之后才知道对方仍然存在于人世,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心生嫉妒,醉酒起杀心
2009年初,当时正是隆冬腊月时节,全国各地的人民都在准备着过春节,街上洋溢着欢快的气息。然而在苏州打工的余某的心情却跟周身氛围格格不入,他最近过得非常不容易。起因是余某交了一个女朋友,她意外怀孕了。年轻又贫穷的余某和女朋友,自然是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和物质准备去迎接这样一个小生命的,于是他的女朋友决定做堕胎手术,流掉这个意外产生的孩子。这还没完,由于当时两人条件实在不太好,怎么也凑不齐堕胎的手术费,心灰意冷之下,余某的女朋友向他提出了分手。
余某由于女友提出分手一事非常受打击,想想快要过年回家了,好好的女朋友就这样分手了,不仅没办法再回家跟爹妈交代,长久以来跟女朋友产生的温暖的回忆也折磨着他。于是,余某只得下班之后借酒消愁,一直到深夜。1月18日,农历上正是北方小年,过年越来越逼近了,钱没有,人也没有,余某心中越发苦闷和焦虑。这天,余某又喝得大醉,回到了宿舍。
余某有一个名字叫做卢某的室友,两个人都在苏州打工,平时关系也还可以。跟花钱大手大脚、攒不住钱的余某相比,卢某已经攒了接近五、六千元工资打算开开心心回家过年了。余某回到宿舍的时候,卢某此时已经进入了甜甜的梦乡。余某眯着那双浑浊的醉眼看着沉睡的室友,也不知是室友睡梦中的笑容还是对他平日的嫉妒刺激到了余某的哪一根神经,突然之间余某将近日所有生活中的不如意都转化成了对卢某的恨意和嫉妒。
“凭什么老子过得这么苦你却能在这里安心睡大觉!”这样想着,余某觉得自己必须要对卢某做些什么才能发泄心头这股已经抑制不住的恨意。就在这时,余某的眼睛余光瞄到了角落的工具箱,里面有一把生锈的铁锤,他毫不犹豫地将其捡了起来。像是被魔鬼上了身,余某拎着铁锤向卢某的头颅上砸去,一下,两下,三下………余某已经数不清自己砸了多少下,但是看到卢某头部不断流出的鲜红的血,刺痛了他的双眼,让他回过神来。
逃亡十年,内心多煎熬
余某看着眼前血泊中的室友,后知后觉地感到像是有一盆凉水从头顶泼下来,将醉意浇得一干二净。紧接着一股巨大的恐慌涌上心头,他开始拼命思考对策,慌乱之中他只以为自己把室友打死了,却并没有去确认对方是否还有呼吸心跳。经过短暂而慌乱的思考,余某得出结论:无论如何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只有自己不想被警察抓到去坐牢。
要逃跑,首先需要有钱。余某自己没有钱,只能打卢某的主意。他在宿舍里到处搜罗,终于在卢某口袋里发现了他刚刚发的五六千元的工资。为了拖延这起“命案”被发现的时间,余某顾不得穿鞋就将卢某拖出去打算找个地方“抛尸”。实际上,由于余某醉酒手上力气并没有很大,从睡梦中被砸醒的卢某在恐惧和惊慌中,只得选择装死,再加上失血过多,一时间也昏昏沉沉只能任由余某摆布。当时是深夜,余某将卢某拖到了一条小河边不容易被人发现的草丛里,为了保险起见还给卢某的身体上盖了一层草和泥土遮上。做完这一切,余某开始了他的逃亡。与此同时,恢复了一些力气的卢某,强撑着去找了一位老乡求助,终于去了医院,保住了性命,这暂且不提。
逃亡的余某,鞋子都没穿,身上只有从卢某那里抢来的钱,也不敢坐车,从苏州——常熟——上海路线徒步走了十几天,走到脚都流脓了,才在上海停了下来。从那以后,余某混迹于上海各处,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正经工作也没有找过,只能一直打零工为生,晚上休息只能去桥洞或者找个网吧过夜,与流浪汉无异。
在逃亡的十年间,不仅是物质生活上的困窘,余某的精神也一直受着折磨。不知道多少个夜晚,余某都被室友头破血流的死状吓到惊醒,这是过往犯下的罪孽形成的无法摆脱的诅咒。背负着这种心理上的惩罚,余某也开始坚持着自己一文不值的惭愧作为一种补偿:每逢清明和卢某的“忌日”,都会买些纸钱和纸币,烧给已经不在人世的卢某。不仅是愧疚感,余某为了逃亡,在这十年间也没有再接触过自己的亲朋好友,不再见面也不再联络。实际上,他有一次也曾经偷偷跑回家,但是不敢面对家人,只能在远处偷偷看一眼他的妈妈。
2009年时,由于监控设备、路灯、追踪设备等设施都不够完善,当时卢某报案之后,警方并没有追查到余某的行踪,这起案子也就成了悬案。直到2019年,上海警方偶然发现了余某并询问了一番,但是由于余某的矢口否认和案件经过时间太久的缘由,余某并没有被逮捕。没想到没过几天,也许是出于愧疚感也许是警方的询问使余某放弃了抗争,余某终于自首了。
确认了眼前这个蓬头垢面的流浪汉余某就是十年前杀人未遂且抢劫的犯罪嫌疑人,警方正式将其逮捕。在被逮捕后,余某才知道卢某并没有死。余某在接受采访时表示,“知道卢某没死的时候终于松了一口气。”并且表示如果还有机会,出狱了以后无论如何一定要给对方一些力所能及的经济补偿。余某的态度非常诚恳,也许真是在十年间被愧疚感折磨了太久了吧。但是他给卢某带来的伤害已经是不可逆的了:卢某损失了大量的时间和金钱也没能完全治愈头上受的伤,从那以后经常头痛,基本上不能再参加工作了,再也过不上正常的生活了。用卢某的话来说:“他把我的一辈子都毁了!”
逃犯的心理、行为分析及应对方式
这起案件一经电视报道,人们有许多看法,有人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正义终将会迟到但是不会缺席;有人说,法律也会给愿意改过自新的人一个机会;有人说,人一旦犯罪,造成的伤害就已经是不可逆的了,不值得原谅……然而这些问题无论如何都是旁观者们关于社会观念的不同看法,但是对于追查逃犯的警察机构,需要更深入地了解逃犯的行为、心理特点以及应对手段,改进办案对策,才能尽可能的避免“迟到的正义”。
从逃犯的潜逃过程分析来看,逃犯们一般都遵循着一个“仓皇出逃——隐姓埋名——边缘生活”的行为规律,由于这些人长期处于一种躲避警察的惶惶不可终日的状态中,虽然每个犯罪者的人生轨迹各有不同,但是不同的逃犯都会依据着各自的情况出现有规律的行为活动和心理活动,总结、分析这些规律并以合适的方式加以应用,有利于案件侦查进程的推进。
犯罪逃跑之后,偶然犯罪的逃犯会出现以下几种心理:畏罪、恐惧心理。在犯罪之后,犯罪者精神会十分紧张,往往会有一种濒临世界末日的感受,这种恐惧也是促成犯人选择逃跑的最主要原因之一;盲目心理。由于犯罪者不了解公安机关的侦破手法和办案流程,为了逃避打击,往往很快就慌不择路,盲目远逃;亲合心理。很多逃犯都会选择平时感情深厚、社会关系网密切的居住地进行逃窜,可以借助亲人和熟人的关系网络提前得知警方动向,以便于及时做好物质和精神准备,但是也有一部分人为了防止警方追查到自己选择不与家人联系的,就像上文的余某;侥幸心理。许多逃犯对于法律的认识不够清楚,认为自己一开始逃过警察的追踪,随着时间一场或许案件就了了,殊不知犯下一罪终生追责,与其如此不如早日自首;犹豫心理。逃窜过程中往往会给逃犯造成极大的心理压力,一方面受行动轨迹制约,一方面受来自受害者、家属的道德制约,犯罪者会对是否自首一事产生一种犹豫心理,如果在此时加以引导,说不定会取得良好的效果。
除了心理特点,犯罪者们在逃跑过程中的逃跑方式、谋生手段、活动范围和联络方式等方面也往往有着一定的特点。如,逃跑的犯罪者往往会选择管理宽松、地形复杂、方便逃窜的地区作为隐蔽地点;逃跑的犯罪者要么通过“洗白”伪造假身份去工作生活,要么选择打零工,或者接受亲人的帮助;罪行越重,逃得越远,时间越长,范围越小;通信手段多半回归面对面联络,等等。
那么,根据这些要点,在逃犯追捕工作中应当采取什么对策呢?首先要深入了解、分析犯罪者的动机和心理特征,寻找破案突破口;然后要全面的收集犯罪者的信息,包括根据犯罪者的外表特点和性格特征,乃至文化水平、生活技能,准确勾勒犯罪者形象;犯罪者的关系人信息也应当认真梳理,从中寻找线索并确定重点工作对象。
追捕过程中,在信息的运用方面可谓是重要之极。对逃跑犯罪者信息围绕时间节点、地区范围等方面进行综合分析,有利于了解犯罪者的心理规律甚至预测其下一步行动;充分利用刑事犯罪综合信息系统,根据系统内获得的信息进行梳理、分析,跟犯罪者打信息战、科技战;不仅要利用公安内网的信息,还要利用其他关联性较强的外部网络信息,更为全面地了解犯罪者动向;现代侦察技术与传统侦察思想相结合;还有更加宏观、长远的处理方法,如加强偏远地区的管控,完善刑侦信息建设;等等。
《苏州:谋杀室友逃亡10年 室友装死逃过一劫》江苏公共新闻卫视
《杀伤犯罪逃逸心理及行为规律研究》刘杰 李玫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