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府抄家,荣国府的小辈们幸免于难,陆续都会从狱中释放。从锦衣玉食到家破人亡,不可谓不惨。但他们却并不是无家可归,还有一个地方可以落脚。第十三回秦可卿死后托梦告诉凤姐的两件事,其中就提到贾府若被抄家,像家庙铁槛寺以及附近置办的田产这种属于坟茔祭祀之地,并不在抄没范畴,可以让族人落脚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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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府这些脱难之人,势必要都聚拢去铁槛寺。但此时的铁槛寺绝非善地。那贾芹被王熙凤徇私安排去管理小和尚道士,只一年功夫就将那清静之地变作虎狼之窟。那一年除夕贾珍就曾当面将潦倒的贾芹骂了一顿。
贾珍冷笑道:“你还支吾我。你在家庙里干的事,打谅我不知道呢。你到了那里自然是爷了,没人敢违拗你。你手里又有了钱,离着我们又远,你就为王称霸起来,夜夜招聚匪类赌钱,养老婆小子。这会子花的这个形象,你还敢领东西来?领不成东西,领一顿驮水棍去才罢。等过了年,我必和你琏二叔说,换回你来。”贾芹红了脸,不敢答应。
贾珍这人办事不靠谱,贾芹又是他宁国府这头的人。嘴里说着要告诉贾琏换了贾芹,估计也就事后被贾琏再叫去骂了一顿完事。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贾芹当初没能为,也不敢反抗叔伯,如今众人落难来到他的“地盘”,岂有不作威作福的?
巧姐“留余庆”曲子说她日后被刘姥姥仗义收养的情节绝不复杂。我认为就是重演了一遍贾芸工作被贾芹顶替,去求舅舅卜世仁帮忙被拒之门外,得醉金刚倪二仗义援手的故事。贾芹和卜世仁是贾芸的狠舅奸兄,贾芹和王仁就是巧姐的狠舅奸兄。
正是贾芹忘恩负义,不念王熙凤的提携之情,对年幼落难铁槛寺的巧姐落井下石并图谋不轨,让巧姐被迫离开铁槛寺,投奔舅舅王仁家又被拒之门外。贾芹的“奸”,王仁的“狠”,就由此体现。
正当巧姐走投无路,巧遇刘姥姥赶来被收养,就是她的“留余庆”。既不应该是续书巧姐结局,也不应该是被卖妓院被刘姥姥赎回故事。别说刘姥姥没那个去妓院赎人的能为,就说真要卖房卖地赎人,刘姥姥家破人亡如何收养巧姐?更不是李纨见死不救。她母子同样落难朝不保夕,巧姐跟刘姥姥去是当时最佳选择。
巧姐的遭遇,就是贾府其他人在铁槛寺的遭遇。李纨母子和贾宝玉薛宝钗夫妻在铁槛寺的境况,一如甄士隐去到田庄过活,却遇到鼠盗蜂起,官兵剿捕,闹得不得安生一样。
贾家是谋逆抄家之罪,尽管贾宝玉等被无罪释放,不表示不会出现反复连累到亲友。王仁不敢收留巧姐,怕被连累就源于此。
即便是在铁槛寺,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也是谁都能踩上几脚。内部有贾芹勾结匪类、鼠盗称王称霸,外部也有贪官兵痞上门骚扰,根本难以安生。又由于没有贾母、贾探春这等人物收拢坐镇,只能“飞鸟各投林”而去,一个家最终“树倒猢狲散”。
贾宝玉和薛宝钗夫妻身边,还要有麝月、莺儿还有贾政说看好要赐给贾宝玉的丫头,我认为是玉钏儿的几个人跟着。脂砚斋曾有批语说他们一度“寒冬噎酸虀,雪夜围破毡”,大概就应在此时。而另一面,李纨、贾兰母子也在经历“昨怜破袄寒”的窘迫,就不多说了。
脂砚斋在第二十八回批语提到“庚辰:茜香罗、红麝串写于一回,盖琪官虽系优人,后回与袭人供奉玉兄宝卿得同终始者,非泛泛之文也。自“闻曲”回以后,回回写药方,是白描颦儿添病也。”
贾宝玉和薛宝钗落难时,一度得到蒋玉菡和袭人夫妇供养,推测就是在“寒冬噎酸虀,雪夜围破毡”的艰难时刻。以袭人之贤,肯定会恨不得一直供养他们。但贾宝玉一家既不能心安理得受袭人“供奉”,也怕连累他们,唯有与甄士隐一样投奔岳父母家避难才是唯一出路。
贾府抄家大祸,四大家族其他三家肯定受牵连不小。像保龄侯史鼎、王子腾都会受牵连。但贾宝玉他们都没事,王仁也无恙,就说明不至于连坐。尤其薛家一早败落,并没有实力参与北静王“大事”共襄盛举,反而保存更好,与当初进京时差别不大。
彼时的薛家极可能已经回到金陵。袭人等资助宝玉一家回南投奔,薛家养他们一家几口人吃食活命不在话下。只可惜贾宝玉也像甄士隐所投非人,等待他的是更深层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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