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五年的腊月我娶了新嫂子。当年的春节自然是空前的喜庆,一家人沉浸在幸福祥和之中。
春节我们这里的习俗是正月初一早上吃鸡汤面条,寓意吉祥如意,常吃常有。大概是因为“鸡”谐音“吉”,面条往往很长的缘故吧?
正月初二呢,据说是大米的生日,那天早上我们这里的人都不做米饭改吃饺子。
所以那年的正月初一夜里,为了第二天早上能吃到饺子,我们一家五口剁馅和面包饺子一直忙到凌晨才去睡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我听见母亲在我的右耳边喊我的乳名,感觉像是贴在我耳朵上一样,很近很近。问题在于那声音很是凄凉,如呻吟一般。
我当时一个激灵就完全清醒了。醒来后回想起那声音还是心有余悸,一时间没法入睡。
说起来很不好意思,青春年少时我真有点懒。一个人睡觉得冷,每天只脱掉外套就钻进被窝。手工编织的加厚毛衣毛裤入睡时都还穿在身上。
睡不着,我打开房门轻手轻脚地走到阳台上向院子里张望,可是漆黑一片也没什么动静,加上没穿外套实在太冷我就回去钻被窝了。
正当我迷迷糊糊又要入睡时,我听见父亲在楼下喊哥哥的名字,一连喊了好几声。
我家当时住的是两层的平房,我父母住一楼东侧靠前窗的卧室,哥嫂住二楼东侧的大卧室,而我住在整个房子的最西北角,也就是楼梯转向上面的那个小房子。跟哥嫂比,我的卧室离父母的卧室在空间上要远的多。
听见喊声紧迫,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我不脱毛衣毛裤的优势了。三下五除二我就把衣服穿好冲下了楼。
院子里的大照明灯已被父亲打开。我的心情紧张到了极点。那个时候我已经上高二了,是可以判断出如果不是重要的事,父亲是不会在夜里喊我哥哥的。
果然,我冲进卧室听见父亲在母亲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喊母亲的名字,问她咋样了。我当时就泪湿了眼眶,晚上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嘛?
父亲告诉我,他睡到夜半突然觉得母亲那头像是湿了床,很不对劲,等起来喊母亲时她已不能应答,似乎昏迷。
我趴在母亲脸边喊她,开始也还是没有回应。过了没多久头能转动了,就是说不出话。
后来哥嫂也下了楼。他们喊母亲,可她转头看看似乎想说什么,只是含糊不清让人费解。
父亲让哥哥去找我们的三伯父,他当时是我们那里的赤脚医生。我给母亲换了干净的内衣又铺了床。
等三伯父来到时母亲已经能说话了。只是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哪里不舒服。
三伯父给母亲吊了些针水,估计也是摸着石头过河消消炎而已吧?反正他又没有上过医学院,“自学成才”罢了,我以为。
正月初三,父亲就带着母亲去了县城的医院。幸好检查结果出来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就说是胃炎,只要配合治疗就没问题了,谢天谢地!
母亲一九四九年人,如今已经七十有五,至那次起胃病一直没有断根。但在老父亲的细心照料下过的还算满好。
这件事虽然已经过去三十年,但我至今还是不能忘却那晚那声呻吟般的呼唤。更是不能理解那声音,它来自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