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几岁的T老师,您“修到了”
昨天跟姐通话,说到我高中时期的一个老师,问她认不认得,姐说只听说过名字,但不认得。这个老师姓T,其实并没教过我,因为他到我们学校的时候,已经是1977年,恢复了高考,我们76级的一届高中生已经分了文理科,在备战高考了;这个老师教的是化学,而我选的是文科——我这辈子,就没上过物理化学课。
记得T老师来后就同时兼任我们那所乡村中学的副校长,大概是分管德育政教吧,反正和学生打交道的时候是有点多的。所以他虽然不教我,也是认得的,因为我的作文常被拿在全校大会上宣读,也常誊抄张贴在学校临马路那边的一面山墙的墙报上。
T老师声音特别洪亮,走路说话都气场十足,美中不足的是大概幼年出天花,脸上留下了一些浅淡的麻坑;他的整个形象,文气不足,不太像个老师,倒更像个社会上吃得开的“大哥”——粗声大气,鲁犷豪迈。大概因为管理学生的时候多,也比较严的缘故吧,T老师很招我们这些半大孩子的厌恨,背后学生们说到他,不仅不叫他陶校长,不叫他T老师,甚至连名字也不屑喊,大都是大不敬地直呼他“T麻子”的。
T老师的家其实就在我们学校旁边,但之前却一直不在我们学校任教,现在想想,大概之前我们学校就一直没开设物理化学课——那时“开门办学”以劳动为主,不仅理化,英语也没开课,连语文数学,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式的上课——所以,物理化学,大概是高考恢复后上级教育局调来几个老师给我们临时抱佛脚的。
T老师化学课教得怎样,我是没有任何发言权的;我只知道同届的理科班男生桦同学,1979年与我同时考上了大学,而且读的是老牌名校吉林大学——化学系。桦同学高考是不是化学考得最好不知道,是不是特别感谢T老师也不知道,但听说T老师一直很以桦同学为自豪,桦同学大学期间以及毕业之后,T老师都主动与天性比较淡漠的他保持着密切联系。
T老师虽没教过我,但在我上大学后也与我有过一次不浅的交往。那是大二的暑假,我为了挣上学的零花钱,在离T老师家不远的襄河码头挑矿石装船,T老师听说后曾特意到码头看望,并盛情邀请我去他家吃过一顿饭。那次饭后,T老师郑重做媒,想把我介绍给他一个正在当兵的侄儿做女朋友。当时才二十岁的我懵懂蒙圈,慌乱之中不知怎么应对的,反正最后这事是不了了之,我和T老师也再无来往。
再得知T老师的消息就是我都已经退休之后了。听说他长袖善舞,很会利用学生资源,到了连他银行贷款的烂账都可以抹销的地步。
即使到了晚年,T老师也一直在关心他愿意关心的学生,前几年桦同学工作不顺,家庭破裂,精神出现问题,孤身回乡养病静心,T老师还曾专程前去探望。
之所以跟姐姐说起这位T老师,是因为他突然驾鹤西归了,而且他离世的方式,是所有老人都钦羡的。今年上半年,现居县城、年过八十的T老师突然想念乡里老家的亲旧,就搭了班车回去,到侄儿家住下,给了侄儿几千块钱,让他割肉买菜,遍请他年轻时候的老兄弟老朋友,在侄儿家吃喝叙旧开心玩了三天,回到县城的第二天一早就突发心梗,发病不到两小时就离世。
姐姐听了惊叫:哎呀这个T老师真是修到了!我老家这个“修到了”,是说“修养、修炼到了”一定程度,最后得到了一般人求不到的福气。
好福气的T老师,天国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