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诊心脏病那天,男友身边的女孩像极了年轻时的我(完结)

小棉花故事会呀 2024-08-23 00:56:01

一、

心脏病确诊那天。

江清延回来了一趟。

距离他上次回家,已经过去了十四天。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日子记得这么清楚。

可能是因为上次在医院的碰面太过印象深刻。

我巴巴地数着手指头期待江清延什么时候也能够回来看一下自己,但等来等去都没有。

我在厨房煎着鸡蛋。

滋啦的油爆声中,温热的身体从背后拥住我。

「姐姐。」

懒散餍足的声音像极了春日里晒太阳晒到舒服眯眼的胖橘。

我的手一抖。

鸡蛋没来得及翻面,糊了。

江清延啧了一声。

「姐姐见到我这么激动?鸡蛋都糊了?」

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手肘捅了他两下。

「离我远点。」

江清延嘿嘿笑了两声:

「我先去洗个澡,姐姐,你好了叫我。」

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

我愣了半天,这才叹口气将糊了的鸡蛋捞上来。

江清延刚刚洗完澡。

身上是好闻的沐浴露的味道。

他接过我手里的两碗面。

将糊了鸡蛋的那碗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这个动作随意又自然。

让我出神了一会。

因为这种不经意的小细节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了。

江清延很喜欢吃我煮的面。

他整个人下半张脸都埋进了碗里。

露出了好看隽秀的眉目,几分湿的碎发垂在额头前。

带着一丝不羁的傲意和张扬。

他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了。

但眉眼间依稀还留存着十七八岁的恣意和任性。

让人有些恍惚感慨时光怎么会过去那么久。

二、

我是在大二暑假那年认识的江清延。

那年江清延读高二。

是个问题学生,溜课逃学打架样样都干。

是学校里最让人头疼又惹不起的一个。

听说江清延的家人骄纵了他十几年。

终于在江清延读高三的时候反应过来。

再这样下去,江清延连大学都上不了。

作为京大的高材生,我就是在这个时候被聘为了他的家庭教师。

第一次见江清延的时候。

他正坐在房间的书桌前等着我来上课。

看见我扎着马尾辫的脸诧异地挑了挑眉。

「你就是我老师?这么年轻?你几岁啊?」

那时候江清延才十七岁。

态度轻狂,声色恣意。

眼角眉梢刻意压住的纨绔乖张随着他这一挑眉泄露了几分。

我从小到大都被人质疑年龄和学识不成正比。

所以这次专门戴了一副眼镜。

虽然整个人看起来还有些幼稚。

但好歹有了点大学生老成和稳重感。

并且看起来,绝对是学校里那种温柔脾气贼好的老师。

「十九。」

我回答完江清延的话。

后者睁大了眼睛。

然后从上到下打量了我一遍。

显然,他不相信。

直到看到了我身份证上的生日信息。

……

家庭教师的任务比我想象中的要轻松许多。

江清延是个聪明的学生。

虽然他乖张好动,但很多问题往往一点就通。

窗台上白纱飘动,夏日天气明媚,连吹过来的风都带了几分燥热。

「当AB条件成立的时候……」

我拿着试卷。

用笔在纸上打草稿,试图给江清延解释这道题的做法。

说了半天没听见他吱声。

偏头一看。

他正撑着下巴歪着头看我,少年气的眉眼张扬耀眼。

「老师,我有问题。」

他懒懒散散地开口。

我的声音一停,静静地看向他。

「什么问题?」

「老师,你有男朋友吗?」

江清延问。

我怔愣了一下:「……没。」

「那有人追你吗?」

「没,……没。」

江清延啧啧地嫌弃两声:

「你们学校的人眼光怎么这么差?」

「啊?」

江清延挑挑眉,笑的有些恶趣味:

「老师,你还没有谈过恋爱吧?要不要谈个恋爱?」

我:「……」

这像个小孩子的恶作剧。

我翻了个白眼,并没有当回事。

拍掉了江清延撑着下巴的手。

「同学,谈恋爱这事,等你上大学才能做。」

江清延改双手撑着:「上大学就能谈了吗?」

「看题。」

我没理会他。

江清延撇撇嘴,觉得我很无趣。

也是,毕竟我听给我介绍这份工作的老师说。

江清延这个年纪圈子的同伴,都正在泡妞赛车。

像我这种,从小按部就班,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还一本正经地去当家庭教师的人,估计是异类。

三、

暑假结束之后。

我回了学校,我给江清延留了电话和微信。

让他有事可以找我。

「那没事能找你吗?」

江清延顺着杆子往上爬。

我看他一眼,温和笑道:

「也可以,但我不一定会回。」

「那没关系。」

升大三之后,我的课业开始繁重起来。

学校有意让我直博,时常三天两头带着我出去课题研究。

这年江清延读高三。

他倒是执着的很,经常找我聊天。

我一开始还会回,后来忙起来便忘记了。

等到我闲下来,回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学生的时候。

高考已经结束了。

而江清延留给我的微信最后一条信息是三个月前。

江清延说:【我们今天百日誓师大会了】

我本来想回个加油。

后面才反应过来高考都结束了。

我的话好像说的太晚了。

后来我被派出国外交流学习。

回来之后顺利拿到了直博名额。

刚升大四的时候不忙。

同届的校友在忙着找实习工作。

我被导师留派当大一新生的助教。

在九月新生军训的时候,我再次遇见了江清延。

那个张扬轻狂的少年身影飞奔在阳光下。

额前流下的汗都折射出了太阳的光芒。

他运着球一个跳跃,灵活耀眼。

「江清延!好球!」

旁边有人欢呼。

我正在往教学楼送资料。

突然间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步伐停了下来。

然后近乎下意识的反应朝着球场看去。

被众人追捧着的江清延就这样撞进眼底。

少年放肆地笑了笑,拉起身前的球衣擦汗。

露出的精壮腹肌和白皙的皮肤让一众围观的女生都暗自兴奋。

那一瞬间周遭万物失声失色。

「喂!同学!麻烦把球传一下!」

有人抬手招呼我。

我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被江清延投篮的那颗球掉在了脚边。

「好。」

我将球丢还给他们。

一群人蜂拥去抢。

江清延是第一个抢到球的。

「谢啦!」

他向我抬手致谢,运着球往对方领域奔跑而去。

我一开始还有些欢欣。

然后哑然失笑。

看这样子,他大概是不记得我了。

没想到第二天,我居然在学校教室里又见到了他。

江清延坐在教室后排的角落里。

穿着白色短袖,手撑着脑袋歪着头,右手无意识地晃着笔。

这个小动作让我想起了大二暑假那年给江清延补课的场景。

那时候房间里光线明媚。

跃然纸上的暖阳晒得人昏昏欲睡。

少年也是这样百无聊赖,眼角眉梢都是懒散之意。

他抿着嘴看着我讲无聊的题目。

时不时还扒拉着试卷上的纸笔。

这堂课上的其实并不成功。

刚升上大学的新生看见教他们的人是这么年轻的老师,对我的好奇比对课堂知识还要感兴趣。

再一听说我是大四的学姐。

而且已经获得直博名额,更是燃起了八卦心理。

一个个踊跃发问。

「老师老师!你有男朋友了吗?」

「额,没有。」

「那老师,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

「弟弟行不行?很乖的!」

底下的男同学眨着星星眼激动地问我。

我怔愣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抬头看向了角落后排的江清延。

江清延已经停止了转笔。

漆黑桀骜的眉眼此刻也在看着我。

我吞咽了一下喉咙,回答:「也……行吧。」

「哦~~~」

底下的人更兴奋了。

一到下课,他们便借着学习问问题的名义要加我的微信。

我不好拒绝。

微微笑着一一回应。

等应付完了所有人,这才收拾教案准备离开。

江清延的手就是在这个时候搭上来的。

「老师,我的微信你还没加。」

他的二维码面向我。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说道:

「我有你的微信。」

「哦~原来老师还记得啊?我还以为老师早就把我忘了。」

江清延拖长了声音,眼底笑意晶晶亮。

我失笑:「阿延,好久不见。」

江清延能考上京大我始料未及。

虽然我知道江清延其实很聪明。

「这不是为了追随老师脚步吗?我高三一整年几乎废寝忘食,就差头悬梁锥刺股了。」

江清延和我同步而行。

一顿吐槽自己一整年来的艰苦。

我想象着高三昼夜努力的少年。

忍不住笑了笑。

「阿延,我只大你两岁,课后你不用叫我老师,听着怪别扭的。」

「那叫什么?学姐?听着有些生分,不如叫姐姐吧?姐姐?」

江清延笑眯眯地看我。

「随你。」

我心跳漏了一拍。

四、

大四下学期,我忙着毕业论文。

为了不被人打扰,干脆在校外合租了一个房子。

江清延不知道从哪里知道这件事。

隔天就搬着电脑出现在了我的家门口。

「姐姐。」

他弯起眼睛,笑意盈盈。

我眼皮子一跳:「你怎么在这?」

「我也从学校宿舍里搬出来了,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合租室友了。」

我:「……」

那天之后,我租的房子里多了一个人。

比起其他的陌生人。

和江清延合租显然要让我更加放心一些。

虽然有的时候。

这个大爷有点难伺候。

「姐姐,你回来了?有没有吃的?」

江清延窝在客厅沙发打着游戏。

我换好鞋走进厨房给江清延煮面。

「我记得下周你们有计算机考试,你还玩游戏?」

我絮絮叨叨念着,一边找面条和鸡蛋。

也就是随口一问。

但半天没听到回答,转过头才发现客厅里的江清延不知何时站在了一边。

双手抱臂看着我。

他的语气有些欠揍:「你管我?」

我无语了一会:

「你都叫我一声姐姐了,我管你怎么了?」

「哦~不知道还以为你是我什么人。」

江清延又拉长了调子。

他眼底明晃晃的意味深长。

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心跳漏了半拍。

毕业答辩结束那天,班级一块聚餐喝酒。

我酒量不好,两杯就倒。

随行的同学掏出手机打电话让人接我回去。

不知道怎么打给了江清延。

我坐在马路边上等。

十分钟没到就看见不远处跑过来的年轻人。

他气喘吁吁地在我面前停下。

「姐姐,我来了。」

我困惑:「你跑这么急干什么?我又不会跑。」

「我这不是怕姐姐等急了嘛。」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问我还能走吗?

我点点头,刚起身就眼前一黑。

完了,起太猛低血糖了。

我慌乱中扒拉住江清延的手。

他反应也快,立马把我拢在怀里。

「看样子是走不了,上来,我背你。」

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在我面前蹲下。

我想说这不太好吧。

但一离开江清延的搀扶,整个人就要站不稳。

最后我还是爬上了江清延的背。

毕竟难得见这位大少爷良心发现。

江清延问我喝了几杯喝成这样。

我告诉他就两杯。

他嗤笑了一声,好像在嘲笑我。

我让他不许笑。

但他好像笑得更大声了。

江清延把我背回了家。

「你先坐着,我给你倒杯蜂蜜水。」

我虽然思绪有些混沌,但还是保持几分清醒。

看见客厅电视开着,问他。

「你在看什么?」

「哦,我选修了一门电影艺术鉴赏课,鉴赏电影呢。」

江清延大言不惭。

我瞟了一眼电影内容,有些头疼:

「鉴赏动作电影?」

江清延:「……」

比我小两岁的人尴尬地呵呵笑了两声。

客厅里亦是沉寂了下来。

只有电视发出的刻意矫揉造作的声音。

这声音听得人燥。

我将手背覆在眼睛上,血液里的酒精分子隐隐作乱。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仓皇睁开眼睛。

看见江清延眼底乖张无害的笑。

「姐姐,你身上好烫啊。」

事情就是从此刻开始分崩离析的。

我喝了酒,体内的酒精分子随着时间沉淀没有消散反而沸腾翻涌。

「是啊,你要帮姐姐降温吗?」

电视里传出的声音迷糊而不真切。

我身下的沙发是皱的,思绪是混乱沉浮的。

身体里,有36.7℃的体温。

五、

我睡醒睁开眼睛。

眼前的景象不是大四毕业的那间出租屋。

是江清延创业成功之后买的房子。

我一觉睡到天光大亮,身边空无一人。

手机里还是昨天晚上江清延十一点半发过来的消息。

【先睡,不用等我】

看着这条消息。

我坐在床头发了好长一会呆。

实际上我昨晚十点就睡了,谁也没等。

这实在不像我。

以前就算到凌晨两点我也会等江清延回来。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已经很少等江清延了。

当初热恋的时候,巴不得天天黏在一块。

现在就连晚上做梦,都很少想到他。

但我想,我还是爱江清延的。

我拨通了江清延的电话,那头响了很久才接。

「阿延,你在哪?」

「我在医院,有个朋友生病了。」

我没追问什么,轻轻地笑了一下,说了一个好字。

如果我没记错,那个朋友,应该叫沈清。

江清延的公司成功上市之后,招了一批应届的大学毕业生。

沈清就是其中一个。

说实话,她长得有点像年少时的我。

说话温温柔柔,笑起来的时候还带着几分不染世的清澈。

江清延很器重她,不仅升她当了秘书助理。

甚至出差到哪都会带着她。

那时候我身边的朋友都劝我上点心。

我对此不置一词。

我相信江清延,倒不如说,我相信江清延的爱。

江清延读大三的时候。

我们两个人的恋情曝光。

一些不知出于何处的照片和视频在学校论坛如雪花般飞舞张扬。

有人骂我不配为人师表,不知检点,和学生厮混。

我那时候已经是学校指定助教。

因为这件事情被停职。

而江清延则被家人打断了一条腿。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江清延拉着我的手。

那种轻狂和桀骜收敛成不安。

「姐姐,你别不要我。」

「姐姐,我最爱你了,你不要离开我。」

我的心被震的巨痛。

用力地抱住江清延,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在他的脖子里。

江清延卧床三个月,换来了家人的默许和学校的闭口不提。

反观我,似乎在这场混乱不堪的战役中被江清延保护的全身而退。

即便我失去了我的事业和学生。

但从这一刻开始,我觉得自己亏欠了江清延。

江清延出院之后。

借着养伤搬到了我买的小公寓。

我没有再当助教了,安安心心地完成着我的学业。

即便可能已经没什么用了,但这是我的执着。

狭小的公寓,我要溺死在这样的情爱和温柔里。

江清延在我面前就像是一个莽撞的孩子。

得到爱无所顾忌,占为己有。

但我差点忘记了他骨子里的桀骜和任性,以及……恶劣和浪荡。

江清延第一次出轨是在我毕业的第五年。

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在一起6年了。

被我发现的时候,江清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对不起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喝多了酒,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死死地抓住我的手,惶恐失措。

明明被背叛的人是我。

江清延反倒成为了最痛苦的那个人。

我没有理由责怪。

毕竟江清延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

他脱离了家庭掌控,不惜以断一条腿的代价来换取和我在一起的机会。

我相信江清延不是故意的。

我原谅了江清延。

六、

我二十九岁生日的时候,江清延的公司成功上市。

沈清出现在我和江清延家门口。

我看着面前这张年轻漂亮的脸愣了许久。

「林小姐,江先生让我来取出差的衣物。」

这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有着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微微笑着,温温柔柔,清清雅雅。

看着沈清熟练地整理江清延的物品。

我靠在门框上,恍惚看见了以前的自己。

那天晚上我突然心悸,痛到无以复加。

颤抖着手给江清延打了电话。

凌晨一点,接电话的是一个年轻的陌生女子声音。

这道声音,白天我刚刚听到过。

怀疑一旦产生,罪名便成立了。

心脏的疼痛并没有消失,反倒越来越难受。

好几次我都感觉力不从心。

我去了一趟医院,拿到了检查报告。

心脏病。

医生漠然地将检查结果推给我。

询问我是否要安排手术。

当然,我还不想死。

我拿着检查结果木木地站在走廊上。

在经历过短暂的空白和失声之后。

我打电话给江清延。

但是拨通电话的一瞬间,我看见了熟悉的身影从病房门走出。

「什么事?」

我的脑袋有一瞬间被捶打的震荡感。

紧接着慌乱地挂断了和江清延的通话。

并且看见江清延皱眉,却并未选择回电,转身走进了出来的那间病房。

沈清就躺在病床上。

看见江清延时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一场兵荒马乱的会面,我近乎仓皇狼狈地回到了家。

半个月过去了。

江清延终于想起他那天接到的我的电话。

他回到了家,吃着我煮的面条,看见我看着他发呆。

「你怎么了?」

「你和沈清……」

我问道。

清楚看见江清延眼底有一瞬的停滞。

然后他继续勾着我熟悉的任性的笑。

「沈清就我一助理,你别想太多。」

我其实并未问江清延和沈清到底如何。

只不过江清延着急解释的样子突然让我感觉很无力。

这么多年走过来,我和江清延就像是一锅慢慢烧开沸腾然后又渐渐变冷的水。

沈清不过是加剧我们变冷而已。

七、

我的主治医生建议我尽早做手术。

手术时要家属签字。

这时江清延已经一个月没有回家了。

我去了江清延的公司找他。

公司里不是没人见过我。

江清延当初刚刚创业的时候,我三天两头给江清延送午餐。

整个公司都知道他们的大老板有个斯斯文文又温柔的爱人。

后来江清延的公司步入正轨,我去的便少了。

或许是他们见我少了。

这次再见面的时候惊讶又不知所措。

江清延的秘书让我去一旁的会客室稍等一会,言语中紧张又惶恐。

那一瞬间,有什么事情脱离掌控。

我突然坚定又执着地要打开那扇办公室的门。

印入眼帘的一幕不堪入目。

年轻的女生背对着我。

我看不清她的脸,只能通过两人颇有频率的喘息和暧昧辨别。

一阵恶心感突然涌上胸口。

我仓皇逃离现场。

有人惊觉回神,我没看见江清延眼底碎裂的震惊。

那天晚上江清延回了家。

他依旧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不安惶恐地等待着大人的宣判和惩罚。

我知道他肯定又要说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原谅我。

这些在犯错后千篇一律的道歉语。

其实早就让我厌烦了。

所以我赶在江清延之前开口。

「阿延,你回来了。」

「姐姐……」

江清延看见我这样,愣了一下。

他估计也意外我为什么没有生气。

甚至在看见他回来之后。

我还能笑出来,当做若无其事。

「先吃饭吧。」

我打断江清延的声音。

桌上我和江清延一问一答,言语尴尬又略显应付。

我干脆叹了一口气,不想再说话了。

江清延突然就停下了筷子,紧张地看着我。

但其实最终我什么都没有说。

晚上睡觉,江清延从背后拥住我。

「姐姐,你瘦了。」

他触碰着我,声音低低地带着几分蛊惑。

我的身体突然变僵硬。

在江清延下一步动作之前,我猛地掀开了他,冲向浴室的马桶。

我吐得昏天黑地,整个背弓着。

浴室惨白的灯光下,我觉得我此刻一定格外脆弱难看。

江清延就在我身后看着。

脸色难看到极致。

他握紧了拳头,整个人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愤怒而发着抖。

「对不起,阿延。」

「没关系,姐姐。」

我们装作无事发生,各自带着面具应付爱人。

八、

我告诉主治医生,手术我可以自己签字。

医生看了我很久,让我去准备手术费。

一百万。

对江清延来说可能没什么。

但对我来说,难如登天。

我这才发现,这些年我依靠的都是江清延。

我拨通了江清延的电话。

「阿延。」

「姐姐!」

他的声音欢喜又雀跃。

「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那头沉默了一会,问:「姐姐,你要多少?」

我木然地报了一个数。

江清延很快转账过来。

转账的声音像是一个耳光,啪地打在了我的脸上。

难堪,太难堪了。

我怎么落到了这种地步?

我们两个人的关系似乎有所缓和。

江清延会回家了,还会帮着我做家务。

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在出租屋的时候。

「阿延,吃完饭要洗碗。」

「哎呀,姐姐,我不想洗,你帮我洗嘛。」

江清延从小到大被人伺候惯了。

十指就没沾过阳春水。

后来遇到我。

大少爷脾气虽然在,但好歹没以前那么夸张了。

我无奈地拿着他的碗进厨房。

突然江清延恶趣味地跟了上去。

「姐姐,我帮你一起洗。」

他从背后抓住我的手。

虽然他比我小两岁,但到底是男人和女人的差异。

不管是从身高还是体型。

我被他固定在洗手台和他之间。

整个人忍不住又羞又燥。

「江清延,你干什么?」

「帮姐姐洗碗啊。」

他依旧大言不惭。

我抿着唇,突然身后的人一动,手里的碗差点没摔下去。

「姐姐,拿稳了。」

江清延顽劣的热气洒在我的耳边。

恶劣又浪荡。

我觉得我永远没办法离开江清延了。

如果死,也请让我死在他的身边。

但可惜,这种平和的假象并没有维持多久。

江清延带我去和朋友聚餐。

聚会上都是江清延圈子里玩得好的人。

他们看着江清延和我进来,呼呼地起哄。

「上回延哥说你和他生气了,哥几个急的不行啊,嫂子,延哥这种人,揍一顿就行了。」

「哎,哪能揍啊?延哥舍不得他老婆动手。」

一群人打趣,整个包厢吵吵闹闹。

江清延搂着我。

眉目间都是那种桀骜纵容的气息。

「就是,当初延哥还跟我们说辅导他功课的老师简直不是人,说要把她拉下神坛,结果你看看,刚上大学自己就掉坑里去了。」

「江清延别的没有,追老婆倒是挺有手段的,当初那苦肉计整得挺好。」

众人哈哈哈大笑,回忆起了之前的糗事。

我听得一知半解,茫然地看向江清延。

「什么苦肉计?」

「没什么,他们瞎说的。」

江清延捏捏我的手腕,近乎偏执霸道地将我揽在怀里。

我想了又想。

和江清延在一起发生的所有事情,唯一称得上苦肉计应该就是当初他因为自己被家人打断腿的事情。

那时候江清延总在自己面前晃悠,提了各种无理的要求。

有时候我不答应,他便捂着断腿哎呦哎呦地叫唤。

「阿延。」

「不行,要姐姐亲一下才能好。」

我无奈地看着江清延,应了他的要求。

这件事情其实已经过去很久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此刻印象突然深刻了起来。

九、

我睡醒之后没见到江清延。

转了一圈才发现他在书房,似乎在训斥什么人。

「把嘴都给我闭紧点,让姐姐知道了我弄不死你们。」

江清延语气恶劣,

他神情间是我不曾见过的烦躁和不耐。

当年的事情,他还有事瞒着我。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说我聪明。

从上京大、直博,学术研究和课题研究完成的透彻漂亮都足以说明我是个通透聪明的人。

而我最大的优点,大概就是:

遇到问题深究不断

在一个漆黑的夜晚,我打开了江清延的电脑。

找到了他大学时期的论坛账号。

当初不知出于何处的照片和视频此刻安安静静地躺在江清延的电脑文件夹里。

随着鼠标的滚动,

我的血液逐渐从指间凝固冰封至全身。

一种名为心悸的疼痛开始从左胸腔蔓延。

头顶是晴天霹雳,胸口是巨石震荡。

又冷又疼又愤怒又崩溃的情绪折磨得我几乎要分裂开来。

「啊!」

我痛苦地叫起来,揪着胸口。

连唇都被我咬出了血。

书房的灯突然被打开,我抬头。

看见门口站着的浑身僵硬的江清延。

「姐姐……」

这一声称呼像是所有腌臜事件的导火索。

各种有关江清延出轨、调笑、顽劣的画面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胸口涌上无尽的恶心。

我和江清延大吵了一架。

这么多年来,我始终包容着江清延。

那一巴掌让江清延整个人钉在了原地。

「姐姐……」

「滚!滚出去!」

我怒吼。

江清延深深看我一眼。

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我抓着自己扇江清延的手不停地颤抖着。

这是我第一次打江清延。

我从来都舍不得打江清延。

我最喜欢的就是江清延了。

可是……可是江清延怎么能这么对我。

十、

那天之后,我再没有见到江清延。

听说他住在了公司。

江清延的朋友得知我和他吵架的事情。

纷纷打电话过来。

「嫂子,延哥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谅他吧。」

「是啊,你们一路走来也不容易,没必要最后闹成这样。」

所有人都在劝我大度和原谅。

原来他们也知道:我和江清延有多么不容易。

我拉黑了所有给江清延说话的人。

过了几天,主治医生告诉我我的心脏没有配型成功。

如果无法及时等到下一批捐赠者,只能听天由命。

这个结果在我的意料之外。

但神奇的是,我居然没有太大的波动。

只是静静地点了点头,捏着检查报告茫然地走着。

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之前遇见了江清延的病房。

这个病房里住的是沈清。

「林小姐,您怎么来医院了?」

一段时间不见,沈清似乎瘦弱了不少。

脸色苍白,但身上依旧是干干净净的清纯气息。

我没回答沈清的话,她也不觉得尴尬。

反而自顾自地说道:

「哦,我得了心脏病,是先天性的,是江先生帮助了我,帮我治病,林小姐,江先生是一个特别好的人……」

从别人口中知道自己在乎的人的消息。

这种感觉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难受。

我眼底泛冷,扯了扯唇角。

紧接着有些恶毒地开口。

「沈清,江清延不过跟你玩玩而已,别把自己太当回事。」

沈清的脸色比刚刚还要白几分。

我转身就走。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锋芒毕露,因为一个出轨对象。

走出医院的时候,我在想。

如果江清延知道我得了心脏病,对自己会不会比对沈清还要好。

这个答案几乎是肯定的。

虽然江清延有些混蛋。

但是这么多年来,我很确定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

如果江清延知道,他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帮自己寻找合适的心脏。

我爱江清延,江清延也爱我。

他对我算计是真的,爱也是真的。

只可惜爱不足以支撑我们走下去。

我们兜兜转转十年,一直以为是苦尽甘来。

后来才发现是镜花水月。

碰一下,裂痕就都浮现了。

……

十一、

江清延开始试探着给我发消息。

我回了,他发消息的时间便越来越多。

到了晚上,几乎每天都会发一条让我别等他的消息。

其实我没有等他。

我甚至已经很少想起江清延了。

我回到了学校,希望能在学校继续任教。

因为江清延的关系,我的这个请求很快实现。

我已经离开学校好多年了。

这里的学生也换了一批又一批。

我重新回到这里。

没有人认识我。

也没有人知道我以前的事情。

我渐渐觉得自己可以一直这样平和地过下去。

直到有一天下课。

有人叫住我。

「林皎。」

说实话。

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别人喊我的名字了。

江清延喊我姐姐。

他的兄弟喊我嫂子或者弟妹。

其他的人,要不叫我林小姐,要不叫我江太太。

但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

我和江清延根本没有结婚。

我转过身,看见一个年轻的男人。

他见我回应,很惊喜。

「真的是你!你不记得我了吗?」

他的声音和样貌有些熟悉。

直到他念出自己的名字。

我才想起来,他是我的同门师兄。

他很激动,说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我。

他问我:「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你还和他在一起吗?」

他语气中有小心翼翼的试探。

仿佛怕触及我的过往伤心事。

「嗯,我们还在一起。」

我只回答了他最后一个问题。

至于过得怎么样。

好像……也不怎么样。

师兄没参透我的话。

他松口气,说:

「那就好,虽然当初那件事情影响有些大,但好歹已经过去了。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

我也很高兴。

因为难得见到故人。

师兄约我一起吃饭。

我答应了。

他说了很多自己的事情。

当然,也说了导师和我一些其他同门的事情。

「之前和我们一块参加比赛的师兄出国深造之后回来了,前两天他结了婚,听说儿女双全。

还有那个谁,听说也已经订婚了,她丈夫是博士,和她谈了五六年的异地恋,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吃饭的过程,全程都是师兄在讲话。

之前和我同一届的,或者和我同一个导师的。

他们都过得很好。

说到最后,师兄叹口气。

「导师退休前还说起你,觉得你放弃学业实在可惜,不过还好,他要是知道你能回来继续任教,一定很高兴,改天我们去探望他吧。」

我僵硬地点点头。

我并不敢见我的老师。

当初他如何器重我。

我就是如何令他失望。

如果让他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

只怕会更加失望。

十二、

我不敢告诉任何人我的现状。

特别是这些故人。

和师兄偶尔也会在学校遇到。

虽然我们不在同一栋教学楼任教。

有一天他忽然问我。

「怎么这段时间见你瘦了点?该不会是教学压力太大吧?」

当然不是。

医生说让我保持好心态。

心脏病这种事,怕的是哪一天突然就病发了。

我一直都有小心翼翼。

但到底身体还是越来越虚弱。

我点点头,认可师兄的借口。

好在他也没有怀疑什么。

只不过看着我苍白的脸色。

问我:「怎么不见他来找你?」

我愣住了。

……

其实江清延有来找过我。

在上课的时候。

但是他没有打扰我。

反倒乖乖地坐在教室的后面。

他穿了一件浅灰色的卫衣,细碎短浅的头发,衬托出了几分年轻的孩子气。

他坐在那,任凭谁也想不到他已经二十七岁了。

我看见江清延的时候愣了一会。

恍惚间像是看到了刚上大学时非要来蹭自己课的十九岁的江清延。

是同学们的老师好唤醒了我。

一节课四十五分钟。

我上完最后一堂课,教室里的学生陆陆续续地离开。

江清延这才从教室后排起身来到我的面前。

「老师。」

他笑着,声音里带着几分调皮和乖张。

他伸出手压住我的教案:「老师,我有问题。」

因为他这一声尾调后扬的老师,我眉心跳了跳。

我没应江清延。

江清延又换了一个称呼:「姐姐~」

江清延其实很爱撒娇。

他握着我的手,声音粘腻。

「姐姐,对不起,我好想你,想吃你做的面条,没有你,我一天也睡不好。」

我有一瞬间的心疼和难过。

这个男人,我也曾经陪他少年到青年。

甚至幻想着,我们会到老年,直至死亡。

但不可能了。

这一刻,我微笑着看着江清延。

「阿延,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江清延愣了一下。

他从来没有见过我这个模样。

不管什么时候,我对他都是包容温柔的。

他依仗着我的爱和温柔,越来越肆无忌惮。

因为我是退路,是底气,是后盾。

他慌了。

他抓住我的手。

「姐姐,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会了,我们回家好不好?姐姐。」

「姐姐,你不是一直想办一场婚礼吗?你看!」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

那是一颗很好看的钻戒。

即便没在阳光下,也依旧发光发亮。

「姐姐,我们结婚好不好?」

在我最美好的二十多岁的年纪的时候。

我遇到了江清延。

那时候我确实很想嫁给他。

只可惜他的家人们反对。

后来我们经历了种种的事情,一直都没有结婚。

我记得他对我说:「如果不能结婚,那我们就做一辈子的恋人。」

然后,我们就真的要做一辈子的恋人了。

我微笑着收回被江清延抓住的手。

他欢喜雀跃的期待表情一下子僵住。

无措地看着我。

我拒绝了他。

但我依旧不忍。

「等这个春天过了,你来接我吧,我想看看学校的樱花。」

我选择妥协。

我知道我没有办法不爱江清延。

他就像刻在我骨子里的一道疤。

刻骨铭心是真的。

痛也是真的。

「好,好,姐姐,我……我到时候来接你。」

江清延如释重负。

露出孩子般的笑。

他想抱又不敢抱我,只好悄悄地抓着我的手。

十三、

江清延在等三月的到来。

我也在等三月的到来。

但我最先等来的是沈清的朋友圈。

「希望自己手术顺利。」

她配了一张病床的图。

角落里有个削苹果的手。

三月的时候,天气彻底变暖。

学校樱花大片大片的盛开。

风里已经有了春天的味道。

有学生跟我请假,说樱花开了想去看看。

我同意了。

干脆放了一趟课的假,让这些学生去看樱花。

因为我也想看。

我站在廊道上,抬头就是锦簇般摇曳盛放的樱花。

那些浅粉色的花瓣纷纷扬扬地洒在半空。

春光大好,暖风拂面。

我想着江清延什么时候来。

但我又想,他今天应该也不会来了。

算了,不会来就不来吧。

只是,我还是感到心疼难过。

十二、沈清视觉

我出院的时候,江清延带着我去参加了一场酒局。

包厢里有人调侃江清延又换了个伴。

心照不宣地没人提起他家里头那位。

我乖巧地跟在江清延的身边,茫然又清澈地看着别人。

被江清延搂在怀里时,微微抿唇笑。

我知道何种角度让自己看起来很像那个人。

一开始面试这份工作时,我压根没抱什么期望自己能被录取。

因为我有先天性心脏病。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病发。

任何一个公司都不可能要一个「定时炸弹」为他们工作。

但我还是想努力争取这份来之不易的机会。

面试我的就是江清延。

我记得很清楚,他看见我的时候愣了一下。

然后问我叫什么名字。

我其实心里紧张的不行。

但我知道自己只有这一次机会,不能怯场。

于是我微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柔和且镇定。

「沈清。」

然后我就被录取了。

所有人都很纳闷我为什么会进来。

其实我也纳闷。

后来我才知道。

原来我长得有点像大老板的女朋友。

大老板就是江清延。

听公司创业初期就在的老员工说过。

大老板的女朋友和大老板在一起十年了。

他们是从大学时期就在一起的。

大老板谈的还是姐弟恋。

十年……

难道他们还没有结婚?

其实结不结婚也不关我的事情。

因为我好像知道了一条能让我顺风顺水的捷径。

我见过一次江清延的女朋友。

很温柔,笑起来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对江清延好像只有无限的宽纵和包容。

江清延在她面前才有几分人情味和男孩子气。

可惜她不知道,男人是不能纵容的。

就像现在。

江清延很保护我。

有人让我喝酒,都被他拦下。

「她刚做完手术,不能喝酒。」

「什么手术?」

「她有先天性心脏病,前段时间正好找了颗心脏。」

江清延笑着说。

眉梢眼角依旧是那种肆意放浪的模样。

包厢里的人都说江清延大气,千金一掷为美人。

他被捧的心情很好,捏着我的手腕随意玩着。

其实我不喜欢江清延的这个动作。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养成的小习惯。

但我的脑海里已经有一个人选了。

可我不会说出来。

我习惯扮演乖巧听话的小情人。

如同那天那人说的一样,江清延只是跟我玩玩而已。

实际上,我也没太把自己当回事。

我清楚江清延的性子,浪荡又恶劣。

唯一的好脾气可能就给了家里的那位。

不过,说起江清延家里那位,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那天她离开之后,我的主治医生进来了。

他看见了她的背影,问我是不是认识林皎。

哦,原来她叫林皎。

我下意识地说谎摇了头。

「不认识。」

「不认识就好,我还担心你们认识呢。」

「怎么?」

「她也得了心脏病,在你之前,那颗心脏应该是轮到她的,不过,谁让她运气不好呢。」

我听到这句话愣了很久。

但最后也只是哦了一声,沉默了。

我不会告诉主治医生林皎就是给我找心脏的江清延的爱人。

我更不会告诉江清延,林皎和我生了一样的病。

不会有人知道,我偷走了属于林皎的心脏。

其实,也不能算是我偷的。

毕竟给我心脏的人,是江清延不是吗?

包厢里吵吵闹闹,我有些头晕。

江清延的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

他安抚地拍拍我,接起了电话。

也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江清延整个人突然僵住了。

我坐在江清延的旁边,依稀听到些熟悉的字眼。

心脏病发……

抢救……

病危……

二、

江清延带我来酒局时告诉我,以后不会再带我出来了。

他要去接林皎。

林皎告诉江清延他们会在每一个春日的风里相遇。

江清延说这句话的时候,眉目是张扬又恣意的少年意气。

他要去自己接心爱的人。

但可笑的是,他骄傲地告诉所有人时,我正陪在他的身边。

我不知道江清延有多爱林皎。

但大家好像普遍认为找一个一模一样的替身就是很爱。

或许吧。

但我瞧不起这样肮脏的爱。

江清延不配。

他不会再在每一个春日的风里遇到林皎了。

十三、

师兄来看我的时候。

我刚好看完泰戈尔的《飞鸟集》。

他告诉我,江清延还站在外面。

我要不要见他一面。

我一愣。

一个星期前,我心脏病发。

医生下了三次病危通知书。

都是江清延签的字。

听说他刚刚从酒局上赶过来。

签字的时候整个人脸色白的可怕。

我看过那几张通知书。

字写得歪歪扭扭。

看得出来签字的人怕的连笔都拿不稳。

我暂时度过了危险期。

主治医生宽慰我。

他说医院已经在尽力寻找和我匹配的心脏源了。

让我一定不要放弃希望。

他的表情比上次告诉我心脏不匹配的时候要更加惋惜和怜悯。

我也大概能猜得到为什么。

心脏科都在同一层。

这些医生难免互相交流。

医生们觉得沈清比我幸运。

后面才发现,那个让沈清幸运的人,居然是给我签病危通知书的人。

我对医生笑了笑。

没有应他的话。

医生叹口气。

转身出门的时候我透过他正好看见了站在门外的江清延。

从我醒来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天。

这三天时间江清延一直都待在门外。

我也知道。

但我并没有见他。

因为见他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知道了我的病情。

我可以想象他知情后痛苦和愧疚的表情。

我得了和沈清一样的病。

他却在陪沈清。

此刻我透过门缝看见他。

惊讶地发现江清延狼狈了不少。

身上衣服是皱的,脸上胡子拉碴。

眼下乌青憔悴。

可见我的那一瞬间,他神色又瞬间亮了起来。

他向前走了两步。

好像有话要对我说。

又堪堪停在了门口。

像是没有我的允许,他便不会踏进一样。

我叹了口气,再次妥协。

「阿延,你进来吧。」

我声音不大,但他一定听见了。

眼睛一亮,慢慢地走进了我的病房。

然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局促不安地站在我面前。

我无心再去宽慰他。

我问他,你要吃苹果吗?

拿起水果刀和苹果的那一刻。

江清延眼神一晃。

他几乎心虚地立刻夺过了我手上的东西。

「我来,姐姐。」

他坐在我面前削苹果。

认真且专注。

手握着苹果一圈圈地转。

拖了一条长长的皮。

我想起沈清做手术前发的那张照片。

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沈清的苹果也是你削的吗?」

十四、

刚问出来我就后悔了。

因为江清延手一颤。

削了三分之二的苹果皮就断了。

我有些傻眼。

因为老一辈说苹果皮断了不是个好兆头。

「姐姐,我……」

江清延语气慌乱。

不知道是削断了苹果皮还是因为心虚。

我抬头看向他。

「你的手流血了。」

他不仅把苹果皮削断了。

还把手给弄伤了。

他手忙脚乱地去找纸巾捂。

一边捂一边说:「我没事,姐姐,你别担心。」

我没有担心。

从始至终我的态度都很平静。

就像此刻明明受伤的是他。

看着他慌乱地找纸巾包扎,还要安慰我。

而我始终静静地看着一样。

他捂手捂到一半。

终于也发现了我漠不关心的态度。

眼睛红红地看着我。

似乎在问:「你为什么不问我疼不疼了。」

太累,维持这样平和的假象太累了。

我靠了下来。

「我累了,想要休息。」

江清延一直看着我。

他的脸色比刚才收到惊吓还要苍白。

如果是以前。

他一定会不管不顾地粘上我。

手搭在我的腰上,问我:

「姐姐,你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不问我疼不疼,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说实话,面对生死这样的大事。

我实在没有精力去思考我到底喜不喜欢江清延了。

他可以继续在我身边。

可以叫我姐姐。

可以像以前那样。

但我没办法像以前一样了。

医生惯例会来查房,对我说鼓励的话。

每次我都微笑点头。

假装没有注意医生离开时江清延紧紧跟上的步伐。

我在医院已经住了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江清延始终陪着我。

他其实还有公司的,他公司上下几百号人。

有时候他加班十天半个月都不会回来。

说是很忙。

如今居然不忙了。

但江清延不说,我也不问。

有一天中午,我睡到一半的时候,

江清延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我隐约听到外面走廊里传来争吵的声音。

好像是江清延的朋友。

「没用了阿延,医生说了,她的身体撑不了那么久。」

「国内不行就去国外,不就是一颗心脏吗?!她不能死她不能死!」

江清延脾气很暴躁。

说实话,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

我印象中的江清延,从来不会对我生气。

在很大程度上,我以为江清延很爱我,是因为他总是在我面前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

我知道他乖张顽劣。

但是他的外表实在是太有迷惑性了。

江清延问:「沈清呢?沈清去哪了?」

我诧异他居然还想着沈清。

没等我反应过来。

他面前的人拧眉:「怎么?你还想把沈清的心脏挖出来还给林皎?

江清延,当初你为了沈清出轨,还巴巴地给她找心脏,多少人给你兜底子。

现在知道那颗心脏是该给林皎的了?你就是活该!报应到自己身上了。」

江清延被推到墙上。

我靠在门里面,花了一会时间才反应过来。

走廊传来离开的脚步声。

过了一会,传来了压抑的哭声。

是江清延。

我走出门,江清延颓然坐在地上。

他看见我,将头埋在我的怀里。

「对不起姐姐,对不起。」

他哭得像个孩子。

一直跟我道歉。

可没关系三个字。

我实在说不出来了。

十五、

江清延开始早出晚归。

我以为他终于要回去处理公司的事情了。

直到有天中午撞见他跪在几人面前。

那些人愤恨地瞪着他。

「不可能!你老婆的命是命,我儿子的命就不是命的吗?!

你滚!你滚!下次要是再看见你,我饶不了你!」

后来我才从江清延朋友的口中意外得知。

那天医院有个人车祸去世,正好捐献了一颗心脏。

只不过,没轮到我。

江清延跑得去求病人家属放弃这颗心脏,结果差点被人打的半死。

我得知后,只觉得荒唐。

……

我决定和江清延谈谈。

他进门的时候,我看见他脸上挂了彩。

面对我疑惑的目光。

他说是不小心摔倒了。

我并非想拆穿他。

只是想让他面对现实。

我告诉他,我都知道了。

包括他那天和朋友的对话。

以及他去找的病人家属。

江清延僵硬地站在原地。

我叹口气,说:

「阿延,我想回老家一趟,我不想在医院了。」

「好,我陪你一块回去。」

我抬起头,神情认真。

「我说的是我,不是我们。」

江清延再次怔住。

我要和江清延分开。

他当然不肯。

因为我们在一起十年。

可正是因为我们在一起十年,我知道该如何让他放手。

「阿延,我们之间无解了。」

江清延哀求看向我的眼神逐渐变红。

他抓着我的手在颤抖。

他知道,他以后再也抓不住我了。

十六、

江清延安排人送我回老家。

我没有拒绝。

车上,我看着窗外驶离的风景。

我离这座城市越来越远。

也离江清延越来越远。

我已经计划好了,等我回到老家。

就租一个院子。

本来想养猫的,后来想想算了。

还是养一只乌龟吧。

到时候我走了,它也能活下来。

如果我过得开心和快乐的话。

或许还会给江清延写一封信。

告诉他我的近况。

但我没等到这天。

回程的高速上,一辆货车超速越过防护栏。

司机来不及刹车。

我眼睁睁看着庞大的车厢朝我们倾轧而来。

关键时刻,一辆黑色的轿车从侧边冲出。

将我们撞离了开来。

车子撞上侧边防护栏。

巨大的震感让我心脏猛地一痛。

昏迷前,我看见那辆轿车被压入货车车底。

驾驶位上一闪而过一张我熟悉震撼的脸。

耳边传来警笛声和救护声。

我躺在推车上。

眼前迷蒙苍白一片。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晃。

身边是嘈杂的各种声音。

「死者,男,二十七岁,车祸重伤,当场死亡,死者生前曾签署遗体捐赠……」

车轮子滚动的声音越来越大。

紧接着有人掰开了我的眼睛。

一束强光照进。

「伤者,女,二十九岁,车祸重伤,昏迷休克,有心脏病史,立马安排手术……」

「是。」

紧张又严肃的声音最后传进了我的耳中。

我再也坚持不住。

彻底陷入黑暗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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