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莫愁陀虽然险峻,不过是怪石林立,道路复杂曲折,极为险峻而已,清兵人多势众,在军官督战之下不敢后退,一个个硬着头皮向上冲。这时接到调令从长沙兼程赶来的三万精兵,由八旗名将莽古泰的弟弟莽古哈赤率领,开到了武陵山区。这支精兵一到,排教虽占地利,兵微将寡,终于抵挡不住。莽古哈赤和他兄长一般,是清军中著名的猛将,熟读兵法,颇有勇略,他手挥大斧在乱军中纵横来去,当者披靡,下山接战的人没人是他对手。
他杀散排教余勇,率众攻山,后军按他的吩咐将五尊红衣大炮拆下炮架,搬到莫愁陀最近之处再装起来,用重炮轰山。无忌他们在沙子岭后山看见的火光,就是红衣大炮击中屯粮洞,引起洞中火药爆炸所致。好在屯粮洞山壁上设有躲避堡垒,堡垒都藏在山壁之中,山壁之旁,又是古木密林,红衣大炮恰巧落进洞中,摧毁了排教埋藏的火药,炸死不少教众,但大多数人极幸未伤。
莽古哈赤杀到莫愁陀下定晴一望,但见二十余座石筑堡垒环绕棋盘陀四周,阻住攻山去路,路头设有多重鹿砦和狼牙。莫愁陀西南方高,东北方低,浓烟滚滚中排教教众人声嘈杂,人来人往,其中两个身材高大的老者,一个手提铁槊,另一个红面老者手挺双戟,左右指挥。莽古哈赤将大斧交予左右军士,喝道:“箭来!”取三百石硬弓在手,左手如托泰山,右手似抱婴孩,搭起狼牙箭,觑得那老者亲切,突然冒火,一箭射去。
那老者是范长河的两位副手之一刘大刚,冷不防山下射箭上来,将身一躲,呛的一声,狼牙箭插进石壁半余,火星乱飞。刘大刚吓了一跳,注目下望,喝道:“鞑子,休要暗箭伤人,有种来交几合!”手舞双戟,就待下山交战,忽听有人叫道:“且慢!”两条人影从天飞落,原来是无忌和庄一荻回来了。
无忌轻功高绝,带着庄一荻在峭壁之间星跳丸掷,山下清军乱箭齐发,没一枝能射得中他两个,不一会儿,二人落在屯粮洞台阶上,无忌拾起地上落下的羽箭当作甩手箭打出,射箭的清军立时便倒下十几个,其他人赶忙四处躲藏。
无忌忽然现身,莽古哈赤大吃一惊!只见无忌飞身跳了下来,戟指莽古哈赤扬声冷笑道:“鞑子,你的死期到了!”莽古哈赤七壳生烟,大怒道:“老爷先把你杀了!”接过大斧,向无忌拦腰砍来!
无忌身形一晃,随着大斧来势直转出去,莽古哈赤势重力沉的一斧差着数寸,没能砍着。他一斧不中,倏地转向,又向无忌扫了过来。无忌反手一挥,祝禽剑荡开他的大斧,霍地一个“玉蟒翻身”,连人带剑急旋回来,叱声:“撤斧!”声到人到,一剑劈下。这一招是欺身进击,招数又急又险,莽古哈赤避无可避,只好咬紧牙关,大斧一横,硬架硬接。只听“当”的一声,火光四溅,莽古哈赤那粗如儿臂的斧杆之上,被祝禽剑勒出了一条深深的剑痕,莽古哈赤大斧虽未脱手,也被这猛力巨大的一剑震得头昏眼花!
就在这当口上,铁罗汉和方铁车等人杀了过来,两人一使禅杖,一使八角金锤,指挥清军奋力蜂拥杀入。无忌见劲敌来了,一连几剑,杀得莽古哈赤招架不住。可是在铁罗汉和方铁车的指挥之下,清军从四面八方蜂拥而上,把他一个围在核心,包围圈子越缩越小,刀枪林立,从四方刺来,稍一不慎,就有血染当场之险!
这时四下锣鼓喧天,攻山的清军和冲下来的排教教众分头厮杀,比青云涧拼杀还更猛烈。这时传递消息的军士向莽古哈赤报告:“将军,我们的人在后山被截住了,和卓将军请求派兵支援。”莽古哈赤闻报哈哈笑道:“胜负兵家常事,叛党徒有三道天险,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传我的命令,山后的人不用纠缠,叫他们合力向下攻击,将排教叛党一网打尽。所有人马重新布防,听我安排,击退叛党之后,都有重赏!” 那军士应声要走,冷不防一条人影从天而降,手起剑落,那军士不及喊叫,血雨纷飞,已被一剑砍成两半,出手的是跟着无忌返回的庄一荻!
莽古哈赤勃然大怒,猛地一声长啸,声音高亢,莫愁陀中兵器撞击声和呼喊也掩盖不住他的啸声,只见他横着大斧,哈哈大笑道:“鹿死谁手,还未可料!不怕死的都上来吧!”庄一荻冷笑连声,膝盖微弯,突然纤足一点,闪电飞来,呯然声响,将莽古哈赤踢了一个筋斗,如箭离弦,“呼”的一声从天而降,一剑就将莽古哈赤身边两名军官同时杀掉!
莽古哈赤武功颇高,又有臂力,丢了大斧,危急之下抽佩剑用力一格,“当”的一声,双剑相交,火花四溅,莽古哈赤的佩剑损了一个缺口,庄一荻的长剑却没损坏。但庄一荻究是女子,天生气力弱几分,比不过莽古哈赤的神力,被他反剑一震,长剑几乎脱手飞去,急忙凝定真气,长剑“夜战八方”,横披直荡,架开了同时向她攻来的莽古哈赤的长剑和一名副将的铁枪,使出七十二手天龙夺魄剑精妙的招数,反剑一圈,剑光从那名副将喉边掠过,险些将他杀掉,剑尖一颤,又倏地直指莽古哈赤胸口的“膻中穴”,一口长剑,同袭两员猛将,手法快到令人不及眨眼!莽古哈赤大喝一声,撇开副将,纵步独自上前,力斗庄一荻。
可他徒恃勇力,过于自负,一击不逞,功力过于分散,已慢了一步,庄一荻何等精乖,见他恶狠狠地扑来,早已避过一旁,唰唰几剑,杀得莽古哈赤步步后退。两人正在恶斗,忽然只听轰地一声,方铁车的八角金锤忽然飞了过来。
原来他接不住无忌的一记重手,左手锤把握不住,给无忌一掌拍得飞出手去。这一把八角铜锤重有五十多斤,这一锤飞来,打得山壁上石屑乱飞!不但庄一荻吃了一惊,莽古哈赤也吓了一跳!说时迟,那时快,无忌已飞身扑来,铁罗汉紧随其后一杖疾击,方铁车也挥舞单锤,紧跟杀来,眼看莽古哈赤、铁罗汉、方铁车三人包围一合,无忌不死亦是重伤!
忽地一条人影快逾旋风杀了进来,铁罗汉用禅杖一推,一团黑乎乎的影子飞来,铁罗汉身边方铁车退步稍慢,一听风声想要避开,肩上已是闪电般着了一下,饶是他功力深厚,亦觉痛彻心扉,肩衣片片破裂,就似给带刺的蒺藜扫过一般!只听无忌又惊又喜地叫了一声:“妈妈!”原来高七娘子从巫山带了分舵的援军赶回来了。母子相见,欢喜莫名。高七娘子武功在莽古哈赤和方铁车铁罗汉之上,来不及招呼无忌,软鞭连挥,运鞭阻敌。她手中的软鞭乃是云贵大山中异种山藤杂以金丝缠成,可软可硬,可当软鞭,亦可作铁锏,周身生满尖刺,一经挥舞,怪啸连连。
高七娘子一回来,又带回了不少援兵,排教教众声势复振,沙子岭上的教众好似潮水般涌来,刚刚站稳脚跟的清军给山上的教众一冲,死伤惨重,丢盔卸甲,狼狈逃窜。高七娘子软鞭一挥,指着莽古哈赤说道:“不知死活的匹夫,拿命来!”软鞭一绕,用内家“借力打力”功夫迫开莽古哈赤的长剑,正要与铁罗汉与方铁车力拼,蓦听有人冷然笑道:“你愚顽不化,才是不知死活!”白影一闪,龙四先生倏忽到来,迎着高七娘子鞭头一掌劈出,高七娘子那条山藤织就的软鞭如遇狂风,四下动荡!
高七娘子冷哼一声说道:“妙慧师太说你不是好人,我还不太相信,现在看来,恐怕她说得还是太顾你的面子了!堂堂江南武林盟主,不过是屈膝投敌没骨头的奴才,身为扬州人不记得扬州十日,你不脸红吗?!”软鞭一卷,风声呼呼,向龙四先生猛袭!
龙四先生恼羞成怒,只听“铮”的一声,他中指一弹,使出了独门武功金刚指,弹中了高七娘子的软鞭,虽匆忙之间只用上七成功力,还未足令高七娘子受伤,但金刚指的威力在他手上使出,不可与常人同日而语,但见他大袖飘飘,在高七娘子五尺软鞭暴风骤雨般的攻击之下来去自如,几个回合过后,高七娘子竟连遇险招!
范长河他们一看教主遇险,就要上前帮忙,无忌把手一拦道:“妈妈的剑法还没使出来,现在仅仅只是用软鞭而已。龙四先生支撑不了太久,大伙儿不用着急!”范长河心中暗暗生疑,但既然无忌这样说,便一个个按住性子,目不转睛地望着高七娘子和龙四先生鏖战。
高七娘子面带冷笑,软鞭翻翻滚滚攻了十几招,一团鞭影,将龙四先生牢牢裹住,她攻势甚猛,奇招怪式层出不穷,斗到二十招上,已挽回颓势,渐渐攻多于守,迫得龙四先生不得不取出宝剑应对。他奸狡异常,不撄锋芒,采用游身缠斗的打法,身子滴溜溜地转来转去,不时旁敲侧击地偷袭。混战中龙四先生一剑向高七娘子刺去,高七娘子反鞭一架,鞭剑相交,火星乱飞。高七娘子转身之际倏地使出天龙神掌,掌心窝起贴着龙四先生剑脊一推,把龙四先生的长剑弹开,人影一晃,快似疾风冷电,一掌按到了龙四先生胸口。龙四先生大吃一惊,连忙挥剑招架,差点吃了一记重手,掌风擦脸飞过,隐隐生疼。
另外一边铁罗汉早按捺不住,挥杖抢过来单斗无忌。无忌腾空飞起,双足刚刚一沾地,又被方铁车和莽古哈赤缠住,铁罗汉的水磨禅杖使到一招“横扫六合”,杖影飞舞,呼呼风响,禅杖的月牙铲头俨似毒蛇吐信,闪缩不定,庄一荻也杀了进来,飞身一剑,既似刺向铁罗汉,又似刺莽古哈赤,剑尖晃动,奇诡无比。
莽古哈赤是马上战将,虽有神力,内力稍弱,给庄一荻看出端倪,但见她内劲运处,长剑剑尖倏地转了个方向,不与铁罗汉交锋,闪电般向莽古哈赤刺下,虚招化实,呜呜怪响。方铁车急忙挥剑格挡,匆忙中一剑挡空,已是难以照顾莽古哈赤。眼看莽古哈赤就要伤在庄一荻剑下,一条人影倏忽从旁掠至,长袖一挥,使个“化”字诀,卸开了庄一荻这一剑六七分的劲道,只听“嗤”的一声,那人的袖子化成了片片蝴蝶,手臂上顿时鲜血淋漓,但庄一荻奋力刺来的一剑毕竟还是给他的掌力荡开了。
来人庄一荻不认得,无忌却见过他好几次,还亲身与他交手,原来那人是寒灯会五霸中武功最高的太极手樊殿魁。樊殿魁是过于托大,不知庄一荻乃是天龙弟子,倏忽受伤,吃了一惊,忍不住“哎哟”一声叫了出来,忙忙后退。无忌在混战中听见一声惊叫,以为庄一荻受了伤,虚晃一招撇开铁罗汉,几个纵步过来一看,方知是樊殿魁吃了庄一荻一剑,心想这位大姑娘胆子真大,竟敢跟樊殿魁这样的人硬拼,暗暗心惊,忙问道:“你怎样?”
庄一荻握剑的右手虎口阵阵剧痛,渗出丝丝血痕,脸上却是隐隐发烧,心里甜丝丝的,咬着牙笑说道:“不要紧,只是外伤而已。”心中对无忌对自己的关心暗暗欢喜:“他不顾自己的安危,反来关心我,这弟弟真不错。”范长河通晓医术,虽不如神医国手医术高明,忙给庄一荻虎口的伤口用了上好的金疮药,无忌撕了一幅衣襟给她好好包扎,又冲进人群中去了。
高七娘子与龙四先生恶战良久,正好从人群中杀出,看到无忌为庄一荻裹伤的一幕,高七娘子心里不禁大为欢喜,想道:“我孩儿福气真好,与这样漂亮的女孩子为友。看这情景,以后或许真有秦晋之好也未可知。就是不知道这姑娘是什么来历?如果是名门弟子那可就太好啦!”心中欢喜,精神抖擞,软鞭使得更猛更急,龙四先生不知她为何忽然之间面露喜色而功力大增,不几招只听“嗤”的一声,背心着了高七娘子一鞭,衣裳尽裂,肌肤火辣辣阵阵疼痛!
山坡上正打得热火朝天,正在此时,有几个衣冠不整的军士匆匆跑来,领头的一名军士上气不接下气地叫道:“将,将军,大、大事不好了!”莽古哈赤见了不禁大吃一惊,故作镇定道:“何事慌张?!”领头的军士喘过口气,说道:“咱们已陷入义军的包围,山下老营快要被叛党攻破,老营的兄弟们已经支持不住,再斗下去,只怕凶多吉少!”
莽古哈赤半信半疑地说道:“怎么会?老营靠山面水,固若金汤,加上我的人马,兵力不下一万,据高凭险,占尽地利,湖南境内的叛党数量总共才不过一两千,他们怎么那么快冲破老营?”他跑上高处手搭凉棚向山下眺望,果见山下老营的方向烈焰摩天,到处都隐隐听见喊杀之声,山谷中旌旗飘扬,战鼓咚咚,皆非清军人马,莽古哈赤再如何自恃武功,也莫辩真假地开始有些慌乱了!
那军士呼呼喘气,接下去道:“将军有所不知,咱们的人本是守在进出武陵山的险道的,四周险恶,路面又窄,岂知叛党不知从哪里弄来火药,炸塌了老营许多坚固的防御,这还不打紧,他,他们夺取了我们的红衣大炮,转过头来轰击我们的兄弟,还用火攻,山道茅草大树被焚,道路阻塞,我们的人撤守不及,伤亡惨重,将、将军,你瞧老营方向的火光,半边天都烧红了!小的,小的怀,怀疑,是不是咱们的人里混进了叛党的奸细!”
莽古哈赤勃然大怒道:“什么人敢作奸细!快把他抓来杀了!”他只顾大发脾气,却不知所谓的“奸细”,正四平八稳地站在他的面前!
那军士故意讷讷地说道:“人人自危,到处起火,那奸细也许早就逃得不知去向了,急切间却是难以抓得着他。”莽古哈赤越发大怒道:“好,抓不着奸细,就把把守老营的军官给我叫来,是他们为主负责老营的防御,本座要砍了他们的狗头!”话犹未了,忽听又是炮声雷鸣,一阵阵的山摇地动,紧接着大股黑烟直冲云霄,一团团火焰向武陵山方向绵延烧来,屯粮洞下的清军阵阵骚动,各级将官弹压不住,清军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乱跑乱逃,没多久又有一名军士惊慌失措地跑来大叫道:“不好了,将军快逃吧,这里守不住了!”
莽古哈赤一声不响,蓦地拔出随身佩剑,一剑就把那军士挥为两段,喝道:“岂有此理,你敢动摇我的军心!剿匪纵然失利,叛党也绝没有来得这样快的道理,有什么可怕的!不许慌乱,谁再慌乱,这就是下场!奋勇上前者赏银千两,惧敌退后者杀无赦!”他手下的人当然不敢先逃,但他却只有一人双手,弹压不住所有惊慌的人,绿营军士训练有素,但贵州方面和湖南本地的士兵可没有绿营军那份胆量,这些士兵中胆小的已开始四下乱跑了。莽古哈赤气得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
按理说武陵山在湖南境内的这一段着实险固,纵有真正的义军,也没有这么快来到,可是那万炮齐鸣的攻山声势,所有清军将士确确实实可以听知感知,此时此地,无论莽古哈赤如何威逼,也不由所有人不心惊胆战了。那些已经慌作一团的清军士兵,要想将他们全都杀掉以儆效尤,莽古哈赤纵有三头六臂,一时间无论如何也是无法做得到的了。而且莽古哈赤嘴上说不怕,也不许别人害怕,其时他此时是额角沁汗,面色发白。他熟读兵法,自然知道顿兵坚城之下时久必败,山下情况又一无所知,一旦腹背受敌,结果如何,恐怕没人比他更清楚!
那两个故意装作跑来报信的“军士”见莽古哈赤变了脸色,又装模作样地说道:“将军,叛党虽然正在猛攻老营,我们还有几千兵力已经在山上,不如暂时退却,伺机反攻。”莽古哈赤心神稍定,道:“好。你们三人去看看叛党攻下了老营没有?”他是沙场宿将,善于用兵,在老营方面结下连营七十多座,分成左军、右军和中军,三座大营呈品字形分布,即左右二营并列,两地之间相隔一个突出的山包和一条十余丈宽的陡峭山涧,中军大帐在两地之间的最高处。左右两营之间的山包,登高一望,鸡犬相闻,强攻只会招败。
高七娘子从巫山赶回,利用前山正在恶斗之际,派了五百名快刀手悄悄地从左右两翼抄出,反去袭击清军的老营。那三名“报信”的军士,分别是排教的三位干将姚文海、杨怀远和卢大胡子,他们传出不真不假的消息,就是在等待机会,令莽古哈赤无法分神他顾,三人便一拥而上,除掉莽古哈赤。他们自忖并无绝对把握可以战胜莽古哈赤,来的路上三人便商量好,以出其不意的手段接近清军主帅莽古哈赤,伺机刺杀,除掉这一祸害。当下姚文海假装惊慌地说道:“好呀,两位兄弟,请你们去打探老营的消息!”杨怀远应道:“是!”手腕一翻,一把精光粲然的匕首向前一送,噗地一声,刺进了莽古哈赤的背心!
莽古哈赤骤当重创,惨叫一声,手中长剑脱手掉地,姚文海也是一位内家高手,掌心蕴劲,拢指一拂,一道寒风,扑面袭来!莽古哈赤虽受了极重的伤,但他是个沙场猛将,已知自己是中了敌人的“诡计”,他武功虽很厉害,但重伤在身,杨怀远的匕首刺得又急又狠,刀身尽没,仅余其柄。莽古哈赤原本经过一番恶斗,气力已用得不足六成。姚文海处心积虑要取他性命,双掌荡起了一股冷风,在此隆冬,那冷风已足令莽古哈赤冷得全身发颤!
只听莽古哈赤又是一声惨嗥,庞大的身子好像一个打足了气的皮球飞了起来,重重跌落在地!他背心要害被刺了一匕首,前胸又吃了姚文海两掌,胸骨皆碎,虽是余息尚存,但即便扁鹊再世、华陀重生,也无法救他性命了!卢大胡子手起刀落,把莽古哈赤的首级砍了下来,血淋淋地提在手中,清兵见主将丧命,胆战心惊,一个个不要命地败退下去。
莽古哈赤是这次清廷“剿匪”的最高统帅,他重伤毙命,不但龙四先生,铁罗汉他们都大吃一惊,龙四先生还没回过神来,眼前人影一晃,高七娘子已倏然而至,冷冷地道:“你敢情是自恃有朝廷给你撑腰,所以敢出卖我们排教的兄弟!”高七娘子的名头在武林中名噪一时,龙四先生遇上这样的强敌,已无法再管莽古哈赤的死活,慌忙镇摄心神,默运玄功,剑中夹掌,应付高七娘子攻来的软鞭。
其实两人的内功恰在伯仲之间,各尽全力,各显神通,龙四先生未必一定不是高七娘子的对手。但此时龙四先生已是心慌意乱,他不知是否真如姚文海他们所言,山下老营已被官军攻破,更不知地上的莽古哈赤是否还有救,加上他的对手又是高七娘子这样的劲敌,功力发出,自是大较平日之不纯,剑招发出,呼呼轰轰,虽还隐隐带着风雷之声,但实质已是比恶斗无忌和范长河他们那会儿减弱很多了。
两人斗了二十多招,蓦地只听高七娘子清叱一声:“花拳绣腿,有何可恃!还不给我撒手!”只听“嗤嗤”、“喀喀”连声,龙四先生的宝剑遇上高七娘子的掌力,竟似枯藤遇到狂风一般应声寸寸断折,龙四先生掌心给自己的剑把勒得血肉模糊,自知不是对手,断剑一抛,转身飞逃,高七娘子软鞭飞起,又在他背心抽了势重力沉的一鞭,龙四先生大声惨嚎,抱头滚下山坡去了!
龙四先生一跑,铁罗汉、方铁车和樊殿魁等人已无斗志,靠着尚未败退的清军的阻塞和拦挡,向山下逃走。范长河和刘大刚指挥的排教教众竟番恶战,反败为胜,肃清了莫愁陀的残敌,跟着进围青云涧。山上和山下两路人马奋勇拼杀,个个以一当十,高呼酣斗,那斗大的“排”字大旗,就算远在水边的清军也可以看得见了。
夕阳惨照,其色如血,两路排教教众合力追杀凶残之敌,付出的伤亡固然不小,不少排教教众也英勇战死在血路之上,伤者更是不计其数,但群情激愤,人人怒火,身处这血火交融的修罗场上的任何人,哪里还顾得许多?作为排教教主的高七娘子更是不畏生死,拼杀在前,身先士卒,对于所有的排教教众而言,起到的激励效果更大,攻山的清军拼命抵挡,也已于事无补!
放眼望去,从青云涧到山下清军的老营,排教的大旗已是到处临风招展。远处的清军老营,大火越烧越旺,可笑清军死了主将,还不懂“义民无敌、暴政必败”的道理,不肯放下刀枪,尚要负隅顽抗。好在这样的人还不算多,真正愿意“战死沙场”的人,五万之众充其量只有三成。长沙来的绿营精兵大部分的人早就兵无斗志,将无战心,端的是秋风扫落叶,兵败如山倒。还有很多清军跑不过,只好放下手里的兵器,向排教举手投降。清军中弟弟喊哥哥,伯伯唤叔叔,呼唤亲人不要继续反抗的声音一浪更高一浪,加上排教的声势越来越大,逃跑的人听得自己的亲友声声呼唤,哪还有心防御,只与排教的人草草一接,立时便望风投降!
这场“战役”的结果,是排教奇兵突出,以少胜多,反败为胜,奇迹般地杀了一位清军中的名将,五万劲旅,有三千多人投降排教,可说大大出乎高七娘子的期望,更令她欣喜的是,她的“儿子”、六岁就不得不和她分别的无忌,现在就好好地站在她的面前,脸上洋溢着亲人相见的醉心的笑容。
看到了无忌,高七娘子瞬间就什么也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