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电视剧《风筝》中那个长得不好看但能力很强,心狠手辣又很讲义气的宫庶,就是历史上的军统第一杀手陈恭澍。
这种说法未必全对,却并非完全没有依据,因为不仔细看笔画,可能也会误以为那个军统第一杀手叫“陈恭鹏”,仔细一看才知道是“恭澍”,读起来就是“宫庶”——这不能怪读者读书不细心,手机上看错字,实在是太常见了。
宫庶不是陈恭澍,但是将史料与电视剧联系起来看,就会发现陈恭澍还真可能跟郑耀先有极密切的关系,但“恭澍”不会管郑耀先叫六哥,郑耀先反而要管“恭澍”叫“老兄”——郑耀先之所以能加入复兴社特务处,后来又成为“军统六哥”,就是陈恭澍奉戴笠之名招揽的,那一次只招揽了三十名黄埔五到七期生,他们就是复兴社最早的组成人员,郑耀先就是其中之一。
有“军统第一杀手”之称的陈恭澍被日伪抓捕后叛变了,虽然他写书辩解说自己当时是迫不得已,但同样潜伏在上海的特务处驻上海办事处上校处长兼苏浙行动委员会人事科科长、忠救军少将政治部主任的文强,却在回忆录中证实,陈恭澍不但叛变了,而且还出卖了军统在上海的全部潜伏人员,文强要不是跑得快,就没有机会当军统北方区区长、东北办事处处长兼东北行营督察处处长、东北保安司令长官部督察处处长了。
除了陈恭澍本人写的那本“自传”外,几乎所有军统特务写的回忆录,都说陈恭澍确实叛变了,陈恭澍自己也承认,抗战胜利后,戴笠将其逮捕并准备判处死刑,只因戴笠坠机、郑介民上位,陈恭澍这才捡了一条命。
陈恭澍的《英雄无名》替多个叛徒辩解,但他描述的军统前身、复兴社特务处早期的一些事情,可信度还是有的——谎言的最大特点,就是有真有假,陈恭澍在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上不说假话,有利于让别人相信那些只有他知道的事情也是真的。
陈恭澍和戴笠的关系很奇怪,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陈恭澍多年以后仍记忆犹新:“有一天下午,有客到访。来客首先和剑秋、炳华握手寒暄,接着又面带笑容地向我伸出友谊的手。剑秋兄连忙为我们双方介绍说:‘这位小老弟是五期同学陈恭澍,这位老大哥是六期同学戴笠——戴雨农。’五期的称‘小老弟’,六期的称‘老大哥’,这句介绍词有点奇怪。”
陈恭澍是黄埔五期的,戴笠是黄埔六期的,但是戴笠比陈恭澍整整大了十岁,所以陈恭澍称戴笠为老大哥,也没什么奇怪。
领着戴笠去见陈恭澍的黄雍字剑秋、张炎元字炳华,黄雍是黄埔一期生,1925年加入共产党,当过东江和琼崖特派员,1931年后转换阵营,当了国民党中央军校特训班驻南京办事处主任,他领着戴笠去见陈恭澍,也是1961年,那一年3月,陈恭澍进入中央军校特别研究班,毕业后一时没有安排工作,就住在黄雍家里。
张炎元是黄埔二期生,黄埔毕业后,跟郑介民、蒋经国、余乐醒、吴景中一起去了莫斯科中山大学学(吴景中就是吴敬中的历史原型,郑和蒋是国方派遣,余、吴是共方派遣,所以余吴二人都是叛徒),张炎元跟黄雍一样,也加入过共产党。
早期的“复兴社十人团”跟老蒋的“十三太保”不是一个概念,十人团就是戴笠、张炎元、王天木、黄雍、周伟龙、徐亮、马策、胡天秋、郑锡麟、梁干乔,郑介民和陈恭澍都不在其中,这个“十人团”的名单,在不同的史料中也不尽相同,有的有唐纵,有的没有唐纵。
这里顺便说一下,王天木就是《伪装者》中毒蜂王天风的历史原型,也是军统四杀手之一,跟陈恭澍一样,被日伪抓捕后也叛变了。
“复兴社十人团”后来又被称为“军统十兄弟”,这可能就是郑耀先被称为“军统六哥”的历史渊源——电视剧只能说“八兄弟”,如果也说“十兄弟”,那就不是电视剧而是纪录片了。
郑耀先当然不是复兴社十人团或早期“军统十兄弟”之一,按照小说原著和送审版电视剧分析,他应该是黄埔七期毕业,然后被招揽加入了复兴社特务处,然后特务处变成了军统,他就成了“老资格”。
送审版的电视剧中,军统临澧特训班出身的宫庶狙杀高占龙后,在饭店认郑耀先为“教官”,并拿特训班班歌拉近乎,郑耀先却高唱黄埔校歌,这就说明他是以黄埔生的身份加入特务处的。
送审版可能有读者没看过,所以有些细节不必深究,咱们只需要知道根据郑耀先的言谈,能推断出他是黄埔生就行了,这个问题笔者写过,这里就不再复述,接下来还是看看戴笠是如何让陈恭澍从黄埔生中招揽特务吧。
在见面之前,陈恭澍甚至不知道有戴笠这样一个“学弟”:“我曾经问过剑秋兄和炳华兄,这位戴同学是做什么工作的?他们告诉我,只知道他在校长官邸,并不明了所司何职。往后,每逢戴雨农和我们相遇的时候,也都会提到:‘有报告呈给校长,可以交给我转上去,比较方便。’我每次都回答说:‘没有什么请求,也没有什么条陈,不敢麻烦校长。’我这样说,自己觉得非常得体。其实,我太木头了,他所指的‘报告’,并不如我想象的那么狭义,可惜我当时体会不到。”
1932年5月间,戴笠找到陈恭澍,直接命令他在第四、五、六、七期军校同学中,物色三十人接受为期不算太长的特别训练。
戴笠只给了陈恭澍一周时间,结果陈恭澍只用三天就完成了任务:黄埔五期以后因为扩招,毕业生的含金量大为降低,许多人甚至连进入军队当见习排长的机会都没有,所以陈恭澍很容易就在“军校毕业生调查课”周边的小旅馆里招募了三十个“求职”的黄埔生。
因为戴笠给的时间比较短,所以审查不太严格,最后加上陈恭澍,总共凑齐了三十人:“戴雨农未加考虑的就照单全收了,训练班的地址,就在三道高井军校毕业生调查课的后进,小巷子那一边,相对又是一堵高墙,墙里面才是‘洪公祠’。后来,军统局记录中的‘洪公祠训练班’源出于此。训练班的正式名称,全衔是‘参谋本部特务警员训练班’。”
很多军统特务以“洪公祠老人”自诩,是因为那三十人就是复兴社最初的班底,其实学习的内容,也就是个大杂烩:“谈到课程,主管教务的郑介民的确是煞费苦心,其最大的难处,就是师资难求。像这种训练,事在首创,并无前例,究竟要排哪些课目?需要哪些教材?到哪里去敦聘教官?谁堪胜任?一时都难以得到满意的答案。至于一份杂志上所说的‘综合采取中、日、德、俄、英、美之精选教材、教官,施以情报业务训练’那些话,美其言而已。事实上,无论在哪个时代,乃至今日的世界,像这一类的教材,大多都是本国自行编制的。试想,哪一个国家肯把这一套老老实实地教给外国人,岂不是真成了授人以柄。”
这个训练班学期只有六个月,连陈恭澍都没有学通全部课程,就更别说其他人了。
“洪公祠”跟“青浦班”一样,未必能学到多少真东西,“青浦班”学期更短,只有一个月,但这两个班的学历等于资历,上过这两个班的特务,至少也能混个中校,上校很常见,有的还当了少将。
郑耀先有黄埔毕业证,又是“洪公祠老人”,还当过特训班教官,以他的资历,授衔少将应该没有问题,但是直到他逃出渣滓洞看守所,也才只是个上校,后来在潜伏期间才被郑介民授予少将军衔,那已经不算军统或保密局特务了——当时郑介民是“国防部次长”,手下有个专搞情报的二厅,那就是特务机构,所以郑耀先只能算二厅少将特务。
资格老、能力强的郑耀先为何升迁极慢,可能跟他的性格有关,读者诸君细看特务回忆录,肯定也会有新发现:如果郑耀先做事低调一点、对戴笠郑介民“尊敬”一点,会不会像吴景中、程一鸣那样身居高位?如果郑耀先坐上更高的位置,是不是就能发挥更大的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