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时,孩子对我关怀备至,可如今,长寿仿佛成了我和他们之间的一道屏障。
我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年轻时勤勤恳恳地工作,养育了两个儿女。妻子早些年走了,我把他们一手拉扯大,供他们上学成家,从不敢懈怠。
当时的我,唯一的念头就是为了孩子们,我的健康、工作、生活,全都与他们有关。年轻的时候,谁不盼着多活几年?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能看到儿女幸福、平安。
而在那个时候,儿女们的关怀也让我感到温暖,彼此的心贴得很近。可人到中年,我才慢慢发现,越活越长寿,反倒成了一个“罪过”。
我年轻时身体好,生活也算是顺遂,儿女们对我充满敬爱。年节时,他们总是带着孙子孙女回来,一家人其乐融融。
尤其是节假日,围坐一桌,其乐融融的时光,让我深感欣慰。那时候的我,以为这样美好的日子会一直持续,直到我老去。可我发现,随着年纪渐长,孩子们对我的关心却渐渐变得疏远。甚至有时,我会在电话里听到他们一丝不耐的语气。
刚退休那几年,儿女们还会经常来看我,周末陪我散散步,带我去看个医生。每到我的生日,孩子们总会热热闹闹地张罗一番,像是提醒着我不必担心年纪增长。
那时候的我,心里是无比满足的,总觉得自己的一生没有白费,孩子们长大了依旧牵挂着我。但人老了,身体总归是有变化的,这种变化也不再只是“多些小病小痛”而已,行动开始缓慢,反应也不似当年。
于是,似乎就在我逐渐力不从心的时候,儿女们的陪伴却也在悄悄消退。
过了七十岁以后,他们来看我的次数渐渐少了。最开始,我总是找借口为他们开脱:工作繁忙,孩子学业压力大,家里负担重。
我一个人在家里闲着无事,孩子们偶尔打个电话,话题多半是天气、健康,话语渐渐变得冷淡。我安慰自己,儿女们有自己的生活,不用时时挂念我。只是每每夜晚来临,房间一片寂静,我开始感觉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
一次,我不小心摔了一跤,虽然只是轻伤,但心里难免恐慌,毕竟人老了,摔伤不是什么小事。我拨通了儿子的电话,心里想着他们会来陪我去一趟医院。
可电话那头却传来一句:“爸,你身体挺好的,没啥大事就别折腾了。”我的心猛地一沉,仿佛有块冰放在心口,久久没有缓过来。儿子只是一句“你身体好”,便将我的惶恐一笔带过。原来在他们眼中,我是否安好,似乎只要“看上去还行”就可以了。
从那天起,我开始明白,长寿对于我而言似乎变成了一种“负担”。我的健康状态在孩子们的眼里只是“还能自理”或“还能应付”,甚至成为他们得以不再操心的理由。
一个人在家,夜里经常醒来,感觉一阵阵无力与孤独。我越来越不敢生病,甚至不敢表现出脆弱,害怕孩子们更不愿理会。我越小心翼翼,似乎越是在孩子们心中“无事可忧”。
儿子和儿媳有次来家里,提起了他们的工作压力,买房的贷款,孩子的补习班,种种支出让我感到他们的生活也不轻松。
我甚至在想,也许正因为这样,我成了他们不得不分担的一部分负担,而不是他们曾经口中那个“无论如何都不会抛下的家人”。我的长寿在孩子们眼中,似乎逐渐变成了一种“拖延”——拖延了他们的生活计划,成为了负担,甚至成了他们日常生活的一种隐形责任。
有一次,儿子无意间说起朋友的父母过世了,家庭变得轻松些,还感叹道:“哎,人总要为自己活一回。”我听了心头一阵难受。
他是无意中说的,或许只是闲谈的一句话,可我感受到的是一种极度的无助感。他是否也曾心生埋怨,觉得我的长寿让他没能“为自己而活”?而我的存在,似乎成了他自由生活的“障碍”。
我越来越害怕自己老去的样子,不是因为畏惧生死,而是害怕再给他们带来所谓的“负担”。年老体衰,让我愈发渴望亲情,可面对的却是逐渐加深的冷淡。有时忍不住想,他们是不是觉得我活得“太久了”?也许在他们的心中,关心我、照顾我已经成了一种责任,而不再是当初那份发自内心的温情。
听说有些老人觉得自己“活得太长”,甚至有些老人甘愿“早日离去”,我以前不理解,甚至觉得这是不孝子女的一种推辞。
可当自己亲身经历了这样冷淡的对待,我才明白,有时候长寿真的是一种奢侈,更是一种代价。若我的长寿只能换来孩子们越来越多的疏远,换来他们暗自叹息的“责任”,那么我还该不该再苟延?难道活得久一点,真的是一种“罪过”吗?
有些老友也与我有同感,他们同样觉得儿女的关爱渐渐变得“程序化”,似乎是一种“应付”。
每年过年过节,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都看似很热闹,话里话外提起孩子们“关心备至”,可我们都心知肚明:这种热闹不过是短暂的聚合,几日之后,便是各回各家,一年里难得再见几面。我并不指望他们的日夜陪伴,只是希望能有一份简单的牵挂,哪怕一个真心的电话问候。
岁月漫长,人终会老去,但我终于明白,很多子女开始变得“不孝”,并非他们不在乎,而是觉得我的长寿似乎成为他们生活的负担。也许他们对我的生活状态已经失去了兴趣,渐渐视作平常,甚至觉得不必时时挂念。
这份冷淡在我看来,是一种挥之不去的“伤害”。作为老人,我盼望的是一份真心的关爱,不是勉强履行的责任,更不是像“义务”一样的亲情。
现在我才彻底明白了,很多子女之所以变得不孝,不是生性凉薄,而是因为长寿让老人越来越像一种“额外的负担”。
我活得越长久,他们越觉得自己“需要解脱”,而不是“需要陪伴”。长寿曾被认为是人生一大福分,而如今,我却不得不承认,这份福分带来的,往往是无法言说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