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耶克|他不败而败,但终将不胜而胜

论史近现代 2024-09-25 00:17:47

20世纪初,美国结束了长达40年的“镀金时代”,这也是美国历史上发展最快、经济最繁荣、拥有最多“美国梦”的年代。之后的故事也与今天类似——“镀金时代”的巨富们纷纷“退场”,知识分子的形象大面积“坍塌”。

“美国历史上最成功的群体是如何‘退场’的?”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教授福赛尔和哲学家安·兰德曾探讨过这个“可怕的话题”:

一百年前的美国顶级富豪们,热衷于演讲、出书,同大众交流和传播经验,希望一生的成功之道不至于被历史埋没,能作为人生导师帮大众理解世界的秘密——尽管它们曾千金不换。

一百年后,这一群体从媒体、榜单和公众视野中彻底的消失了——从纽约第五大道搬到长岛、新泽西和佛吉尼亚的小镇离群聚居,谈到财富时“谨慎、一言不发”,永远藏匿起来。只有认为“华尔街操纵世界”的阴谋论者偶尔提到他们。而还热衷于同大众对话的,多是刚暴发的新贵,和市面上所谓的“成功学”——一些穷人写给另一些穷人看的书。

美国历史上最成功的这群人,为何选择“消失”?或者是怎么“被消失”的?福赛尔认为,他们最终接受了一个事实:自己是世界上的极少数,无论多么成功,都永远不会被世俗接纳。

聪明人会选择沉默,却还有一些倔强到“愚蠢”的人,终其一生顽固地“拒绝退场”,一遍遍叙述着被人遗忘和围攻的思想——曾激发个体活力,让现代文明崛起的秘密,而他们也遭遇着“形象的坍塌”

这些人中,哈耶克绝对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与他的老师米塞斯相比,哈耶克是幸运的——有生之年他看到了自己的部分思想和预言成为现实;与很多抱怨自己生不逢时的思想者相比,哈耶克是不幸的——他比谁都清楚,过去、未来的多数时代,自己的思想永远逆耳,注定孤独。

▍哈耶克:现代文明最危险时刻的见证者

哈耶克及其老师米塞斯,一生中遇到过最多的指责是:你们过时了。

一百年前就被这样说,一直说到现在。

百年指责的的背后,是被误读的历史真相:这一百年间,自由主义始终命运多舛,2020年代我们感受到的价值坍塌,其严重程度还远不如1920年代。

● 失控的世界,

正在呼唤控制的力量和斗争的哲学

灾难与失控,是整个20世纪的历史底色:

· 两次世界大战几乎毁灭了西方文明,曾不可战胜的西方变成一片废墟。——西班牙大流感的失控,让欧洲各国政府的颜面扫地。

· 大萧条的肆虐,让资本主义一度失去了最有说服力的广告:繁荣。

· 美苏冷战,让世界为两种“终极真理”而彻底分裂和站队。

西方曾深信不疑的自由主义,在现实面前显得苍白无力。随后,这些巨大的失控,让时代相信另一种“灾难叙事”,从而呼唤“解决灾难”的两种力量:

斗争的力量。消灭国内外“制造灾难的敌人”,通过对外战争制造“民族复兴”的集体目标,从而转移内部问题;通过对内斗争,寻求财富再分配。

控制的力量。幻想通过大政府甚至计划经济,实施强有力的控制,永远解决“灾难的失控”,并将暴力掠夺的财富永远固化。

这些愿望在灾难叙事下,不断作为新的解决方案,挑战自由主义这个“过时的叙事”,最终的结局,是民族主义和乌托邦主义大行其道。于是失控之后,又是另一次失控,背后则是控制的步步加深,和灾难之后更大的灾难。

● “被污染的自由主义”:

新政自由主义和进步主义

19世纪是崇尚理性与乐观的“黄金时代”,受激进思想鼓舞,各种新式的哲学和历史观念纷纷兴起,然而,正如阿克顿勋爵所嘲讽的:“尽管他们也被称为自由主义,可他们的唯一共同之处,就是没有自由。”

学者周濂则总结道:到20世纪20年代,“自由主义”一词的含义已被篡改,欧洲左翼崛起,以平等、科学、进步的口号,自命为自由主义的代言人,重写了这一定义,成为新政自由主义和进步主义的符号。

哈耶克说的更为直接:“英国人赋予世界的政治理想,已经变得陈旧不堪(指凯恩斯主义),成为一件可耻的东西。”

追溯到《大宪章》,洛克、孟德斯鸠、麦迪逊等让英美崛起的文明传统,日益被边缘化,在文明日渐式微的20世纪,只能以“古典自由主义”的名字,和所谓的新自由主义对峙。

对这种现状,哈耶克愤然割席,他拒绝承认自己是任何一方,并给自己贴上了“不悔改的,柏克式的老辉格党人”的标签——一个古老到几乎被人遗忘的传统。

● “被背弃的自由道路”

当谋求斗争和控制的时代愿望,被各种新式理论包装后,就成了一个个新的解决方案,于是在哈耶克的年代,自由主义溃不成军:

· 欧洲大陆在抛弃自由主义。米塞斯于1923年出版的《Socialism: An Economic and Sociological Analysis》中宣称,“乌托邦主义正主宰着时代精神……自由主义正在失败”。

随后,大半个欧洲先后落入纳粹德国和苏联手中,曾孕育了文艺复兴和启蒙主义的辉煌文明,在灾难和控制中凋零。

· 英国,从思想到政治都被左翼攻陷,古典经济学曾经的圣殿——剑桥大学被占领,成了左翼大本营。“新剑桥学派”领袖罗宾逊夫人,正是东方世界六七十年代激进运动最忠实的支持者和辩护人。

赢得二战的保守党人丘吉尔被英国民众用选票赶下台,随后,英国由左翼政党长期执政,在随后的三十年间,国有化和高税收的政策,让英国彻底失去了过去百年的荣光。

· 在美国,凯恩斯主义成为主流,头号大牛萨缪尔森在其权威教科书中,夸大苏联增长率长达二十年,并在1989年公开表示:“与许多怀疑者的信念相反,苏维埃经济证明了指令性经济不仅可行,而且是兴旺发达的。”——两年后,苏联解体。

对此,哈耶克痛心的感慨:“我们把阿克顿勋爵和托克维尔的警告忘得一干二净……我们正在和西方文明的整个演进历史鲜明决裂。”(推荐阅读“托克维尔作品”)

▍哈耶克的对手,究竟是谁?

哈耶克及其老师米塞斯所代表的奥地利学派,一生树敌无数,并在巨大的反对声浪中长期被边缘化。然而,很少有人能看清楚,哈耶克的对手到底是谁。

● 表面的对手:

三大“主流”思潮

在最能代表哈耶克学术水准的《科学的反革命》一书中,他批驳了三种深刻影响世界的思想:

· 乌托邦主义:以平等为核心价值,主张全被压迫者团结起来,用革命手段砸烂旧世界,失去的是枷锁,得到一个新世界。法国大革命、俄国革命是乌托邦主义在欧洲的实践。

· 凯恩斯主义:主张政府以宏观调控的方式,干预经济。带来了欧洲和美国的大政府和货币政策。哈耶克和凯恩斯的论战,也是西方经济学的世纪缩影。

· 建构理性主义,代表着席卷世界的唯科学主义,是“自负的知识阶层”滥用理性,试图解决一切问题的万能良药。在哈耶克和波普尔为此展开的论战中,索罗斯评价:“我把自己看作是波普尔的信徒。然而这一次我却站在了哈耶克一边。”

● 深层的对手:

精英群体致命的自负、大众的狂热与盲从

在哈耶克看来,“新进的自由主义者们,自由观念往往是最差的,他们觉得自己必须反对‘市场的弊端’,幻想自己在为大众说话”。

◎ 知识分子“高尚而危险的自负”与“捍卫想象的手段”

哈耶克对知识分子的状况深感痛心:“知识分子对理性的滥用,不可避免的对人类各种制度做出错误的解释……它仅凭自己的力量,就能建立一个新世界,新法律,甚至全新的纯洁语言。这些学说的错误显而易见,却支配着大多数科学家的思想,也支配着文人们、艺术家们和知识分子的思想。”

这些知识分子沉迷于理性和抽象规则,试图构建理想世界,在乌托邦中解决一切问题,唯独忽略了一个基本事实——人类的一切良性秩序,都并非来自理念的强加,而是从社会传统中生长而出来的,其根基是在法律边界之内激发的个体活力。

这就是哈耶克一再强调的“自发秩序”,与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美妙理论相比,它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常识。然而,这个世界最缺的就是常识,特别是在那些自以为是的知识分子群体中。

在这一问题上,与哈耶克一脉相承的当代思想家托马斯·索维尔,在其《知识分子与社会》中写道:让那些知识分子冲昏头脑的,是不承担责任的“正义感”,无底线的“良知”,“高尚而危险的自负”,让他们对自身错误彻底无视。“一个人为他的理想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撒谎”。随后,“为了捍卫想象而不择手段”。

2 阅读:89
评论列表
  • 2024-09-27 02:11

    全世界被压迫者团结起来???可能吗?[笑着哭]理想的乌托邦!